第59章 再见
当天夜里林栖是独自睡觉的。
他松了口气,他现在有点恐惧和梁雁上床。
一种来自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恐惧。
他醒得很早,天色蒙蒙亮,他就迷糊地睁开了眼。
林栖下楼找到丢丢,丢丢摇着尾巴,猛地扑进他怀里。如今丢丢已经八个月大了,体型暴涨,食量暴增,这样子扑过来,林栖直接被它扑倒在地,狼狈地抱紧了它。
还好别墅内全屋垫了地毯,因为林栖总是喜欢光脚踩在地上,梁雁干脆就全屋铺地毯了。
摔下去不算疼,林栖故作生气,鼓起腮帮子:“丢丢,再这样吃狗肉火锅了!”
丢丢伸出舌头舔他的脸,完全不害怕。
林栖用力抱住它,心里涌现无数情感,“丢丢,这个别墅虽然大,但不适合你。”
他声音特别特别低,“我不该一时兴起把你收养,我自己都没有自由,怎么可能给你自由?小狗就该出去玩,怎么能和我一起被关在这里?”
丢丢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原本欢快摇着的尾巴渐渐停止摆动,最终生硬地垂到地面。
它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拿鼻头去蹭着林栖的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安慰他。
“你不是很喜欢Luck吗?以后……以后你就能和它在一起了,不会那么孤独了。”
林栖说着,眼泪盈在眼眶,鼻尖泛红,“是我太自私了,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就把你留下来受苦,对不起丢丢……”
丢丢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动不动地待在他怀里。
从小到大,林栖就想要一条狗。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一条狗,后来他才明白,大概是因为孤独。
有一条狗,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我不能再有任何把柄了,我很想我妈,我总是梦到她,可我连见她一面都难。我不能让你也被囚禁,裴青寂脾气还可以,他还是个宠物医生,你跟着他,会比我更幸福。”
林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他把自己的心解剖给一条狗看,“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梁雁回来了,我留不住你了。”
丢丢突然“汪”了一声,随即伸开两只前爪,搭在了林栖肩膀上。
它在给他拥抱。
它重新摇起来尾巴。
——没事的没事的,在哪呢喜欢你。
——我最爱你了。
林栖一下子热泪盈眶。
他用力抱住丢丢,泪水打湿了它雪白的狗毛,“对不起,如果以后我能逃出去,我一定去接你。”
他简单地吃了点早饭,梁雁还没起床,他也没有跟梁雁报备,自己牵着狗就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晴天。
眼尾通红,司机通过后视镜频繁地看他,好像想问点什么。
林栖说:“我没事。”
他下了车,裴青寂在老地方等他,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身边蹲着萨摩耶。
林栖下了车,一向乖顺的丢丢却怎么也不肯下车,跟他犟,在车上赖着不下来。
它已经知道自己要被送走了。
林栖分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什么感受,他拉紧了绳子,特别生气,“你下来!”
丢丢委屈地低吼两声。
“梁雁回来了,他今天肯定会跟我算账,你赶紧走!”林栖强硬地把它拽下来,丢丢力气很大,一直不肯走,林栖只能拖着它往前走。
“呜呜——”
丢丢喉咙里发出来低低的呜咽声,它不想走,虽然那个房子很冷,可那个房子里有它最爱的林栖。
裴青寂注意到他们,快步朝他们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林栖抿着唇,“丢丢,可以交给你养吗?”
裴青寂惊讶不已,“你不要它了?为什么?丢丢很乖吧?”
林栖更想哭了,他擦了把眼泪,像是受尽了所有委屈,“他们不让我养,它跟着我会受苦的,你把它带走,你要对它好……”
“你家里人不同意?”裴青寂很茫然,这都二十多岁的人,怎么养狗还要家里人同意?
而且这种家庭还会养不起一条狗?
“你帮我养它吧!”林栖声音带着哀求,眼睫毛都被眼泪打湿了,努力憋着哭声,“如果以后……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来接它,求你了,帮我养它吧!”
裴青寂一看他哭了,吓得手足无措,拿出来一张手帕给他擦眼泪,“我养我养,你别哭了,哎哎,别哭了——不就是多一条狗吗?我养,多大点事。”
林栖接着说:“你要对它好,它很调皮,犯错了你不要打头,你要跟它讲道理。”
“当然,我不打狗的。”裴青寂心疼得不行,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条狗,林栖家里人也不同意?
他隐隐约约感受得到林栖家里很特殊,这个人身边有很多人在盯着,林栖的全部举止都被人控制着。
可他没想到那个控制林栖的人,居然连一条狗都容不下。
林栖嘴扁到一块,他死死攥着狗绳,“丢丢……丢丢很乖,我没有别的朋友了,只能把它给你……你要帮我照顾好它,我……我会想办法接走它的,以后,以后我会给你钱……”
他现在身无分文。
裴青寂赶忙摇头,“不要钱,我本来就很喜欢丢丢,怎么会要你钱?而且我又不缺那点钱,没事,你别放心上——”
林栖不说话了,他蹲下身,重新抱住丢丢。
很久以后,他起身,把狗绳交到了裴青寂手里,“谢谢你。丢丢交给你了。”
裴青寂欲言又止,接过狗绳,发现林栖手指发白,竭力遏制着自己的不舍。
狗绳交到裴青寂手里,林栖咬紧嘴唇,深深地看了眼丢丢,“我走了。”
他刚刚转身,丢丢就已经意识到了,疯狂地冲着他叫起来。
林栖走了一步,丢丢发疯般朝他奔去,裴青寂用尽全力才拉住它。
“汪呜呜——汪——”
别来了,别来了。
我养不了你。
林栖根本不敢回头看,凄厉的叫声如同鬼魅,他逃一般离开了广场。
他不会再有任何软肋。
梁雁休想再控制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