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嗓子
林栖擡手抵住梁雁打架胸膛,直起身子,“我不要!你放开我,你发酒疯别带上我——”
“安静点。”
梁雁重新按住他,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不放,跟抱个玩具一样,“不然我就把丢丢的狗毛剃了。”
林栖瞪大眼:“你有病吧?你剃它毛干什么!”
梁雁闷闷地笑起来,没解释。
离得很近,林栖看见他浓密的睫羽在颤动,很快平静下来,安顺地待在他怀里。
张嫂识趣地从房间里退出去,顺带关了灯。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屋内弥漫着古朴的熏香。
林栖闭上眼,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你真知道怎么往我心上捅刀子。”
梁雁没反应。
好似没听见。
林栖也不在乎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你不用那么防备我,我不会出现在谢京宥面前……”
他已经失去了害人的勇气。
年少时他把梁雁看得太重要,比自己的性命重要,比荣华富贵重要,比前途重要。
连做人的尊严和礼仪都被他抛弃了。
这究竟算是一种偏执还是年少轻狂?
林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他现在没那么想要了,也不可能再去陷害谢京宥,他连和谢京宥对话的勇气都没有。
这人一脸单纯,还对着他笑,他怎么好意思让谢京宥知道,他曾经想要害死他?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年了,这四年我经常回想少时的事情,我觉得我快放下了,你为什么放不下?”
梁雁声音很闷:“我说过,不死不休。”
“……我若是真死了,你就能放下吗?”
梁雁睁开眼,唇角懒洋洋地上扬:“你以为死亡就能赎罪吗?”
“不能。”
“所以别想这些了。”梁雁松开了他,语气越来越疲倦,“陪我睡会儿?”
他的嗓子很哑。
林栖想起来少年时,梁雁的嗓子似乎没有现在这样低沈,更加清朗温柔。
“……你总是抽烟喝酒,你以后还怎么唱歌?这些对你嗓子伤害都很大。”林栖声音颤抖,“难道你以后就打算做个演员吗?再也不会唱歌了,也不会去舞台上表演了。”
“没意思。”
梁雁说:“腻了。”
“你……”
林栖话到嘴边,迟疑片刻,什么也没说。
他劝不动。
当初他会喜欢梁雁,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梁雁的嗓子,他一唱歌,就好像唱了一个故事,让人不自觉地沈浸其中。
平时梁雁说话也温柔,偶尔在他耳边低语,只是很普通的话,也能撩得他耳朵发红。
现在梁雁越来越不爱惜自己的嗓子,林栖真心觉得可惜,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我管不了你。”
……
梁雁睡着了。
林栖从床上爬起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把手心贴到自己的心口,心脏正在沈重地跳动,原来他还是会为梁雁心疼,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林栖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不能再犯错了。
同样的错误他已经犯过一次了,这一次绝不能为了一个梁雁毁掉一切。
晚餐的时候梁雁酒醒了,去浴室里泡澡换衣,下楼时头发都还没干。
他扶着后颈,似乎头疼,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
林栖给自己添了碗蟹黄粥,压根儿懒得理他。
家里佣人马上迎上去,梁雁挥了下手,“没事,都退下,一点头晕而已。”
他坐到餐桌的另一边,看了眼今晚的菜式,不太感兴趣,单手托着腮,“今天喝醉了,吓到你没?”
“还好。”林栖头也没擡,“总比之前把我认成你的白月光要好。”
梁雁挑起眉:“有吗?”
“你又忘了,是吧?”
“哈哈,可能吧。”
梁雁笑意越来越浓,尾调轻佻:“你和他又不像,我怎么会认错呢?”
林栖擡起眼。
梁雁接着说:“我是故意叫他名字的,我没认错。”
“你——”
“别生气,”梁雁笑眯眯的,“生气也没用,不如好好吃饭。”
林栖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勺子蟹黄粥,胃里一阵翻涌,猛地站起身,“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坐下。”
林栖依然背对着他,只是脚步停下来了。
“吃吧,免得又说我虐待你。”梁雁说:“我过几天要进组,夏至之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让我监督你,明白吗?”
他要走了。
林栖松了口气,坐回原位,期期艾艾:“那我可以去看我妈妈吗?”
他虽然可以外出,却没办法去见他妈。他妈妈待的地方被梁雁掌控,没有梁雁的允许,他不可能进去。
“不行。”梁雁没怎么犹豫就拒绝了,“我能允许你一年和她见一面,已经算宽容了,你以为你们母子俩做的事,还值得我对你们网开一面吗?”
“……”
林栖难堪地垂下眼,“……那我可以和她打个电话吗?哪怕只是说几句话也可以。”
“做梦。”
他还是没有拥有真正的自由。
再试探下去,恐怕连出门都不可以了。
林栖不再尝试,重新吃了点东西,借口吃饱了,便回自己房间休息。
有人给他发消息,林栖点开微信聊天,裴青寂给他发来一段视频。
一人一狗跟着音乐默契地跳舞,动作简单又有点滑稽。
裴:【来看看我和Luck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林栖把视频反反覆覆看了两三遍,都没搞明白裴青寂是怎么说服Luck跟他一起跳舞的,【你怎么做到的?】
【给它肉干。】
裴青寂谦虚至极,【一点小把戏,哄你开心。】
林栖说:【丢丢也可以做到吗?】
【如果训练一下的话,丢丢应该也可以跳舞。想学的话,下次我教你。】
林栖没着急回覆,下楼去抱着丢丢玩了好一会儿,另一个念头逐渐占据了他的思维。
丢丢不能留在他身边。
他不能再拥有一个软肋。
曾经他为了留住一个梁雁,失去了无数东西。他不能再为了留住一个丢丢,反而把丢丢拖下地狱。
他揉着丢丢的狗头,“你还笑!以后被人把毛剃光了,你就是最丑的小狗。”
丢丢又不懂,一直拿脑袋蹭他的胸口。
林栖笑意苦涩,平心而论,他当然不想把丢丢送走,可他也明白,丢丢的处境与他妈妈的处境一致,都是被囚禁的东西。
梁雁若是高兴,他还可以见上一面。
梁雁若是不高兴,连说话都成了奢侈。
至于丢丢,它只是一条狗,真的惹怒了梁雁,连性命都保不住。
要在梁雁彻底发怒之前,把丢丢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哪怕从此以后丢丢与他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