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开端
他妈妈在精神病院。
江昼表情变了又变,咬牙问:“这也是他干的?”
林栖默了片刻,他妈妈精神分裂这事儿,既跟梁雁有关系,又跟梁雁没关系。
八岁那年,他被妈妈送到梁家,成为了梁雁的走狗。
十八岁那年,他妈妈疯了,被梁雁关进了精神病院,从此,林栖只能隔着玻璃窗遥遥地看妈妈。
仔细一算,都十年了。
“真跟他有关系啊?我天!梁雁他疯了吧?他到底要做什么啊……”江昼倒吸一口凉气,把脏水泼到了梁雁身上,义愤填膺,“我真的找他聊聊了,这混蛋太不是人了!”
林栖依旧低眉顺眼的。
他没信江昼的话。
之前也有这样的人,当着他的面,把梁雁骂得狗血淋头。背地里,那人又像狗一样对着梁雁摇尾乞怜。
这个江昼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千言万语,化作二字,呵呵。
江昼骂了半天,骂得口干舌燥,总算想起正事,“你想见你妈是吧?走,我带你去。”
“梁雁给你多少钱?”林栖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彩,身体瘦削单薄,裸露在外的皮肤像纸一般苍白。
他像个死去多日的人,毫无活力,“江昼,我,很累。我不想,陪你们玩。”
“哈?”江昼咬牙,“你以为老子那么闲?操,那个梁雁,老子非得——”
他想爆几句粗口,察觉到林栖状态太糟,害怕刺激到林栖,硬生生憋回去了,放软了声调:“欸,你要不要见你妈?”
“……”
林栖当着他的面,拿起手机,给梁雁打了个电话过去。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回荡,一声,一声,又一声
从始至终,林栖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僵硬地拿着手机,眼神空洞无神,瞳孔根本没有聚焦。
梁雁接得很慢,电话快要自动挂断,他才慢悠悠地接起来,声音带着笑,“嗯?想我了?”
“梁雁。”林栖直白了当,“让你的人滚。”
江昼脸白了几分。
眸子微微眯起,死死盯着林栖手里的手机。
梁雁“哎呀哎呀”地感叹两声,似乎很意外,“我的人?我可没安排什么人,小栖,你不能什么帽子都扣给我,这也太坏了。”
“让他滚!”林栖拔高声音,“你闹没闹够!我说了我不会跑,别他妈一次次试探我!梁雁你怎么能让人这么恶心,同样的把戏你要玩多少次!”
对面噗嗤一声笑出来,一点也不慌乱。
隔着屏幕,林栖都仿佛看见了梁雁带笑的凤眼,那么温柔含情,“他可不是我的人,既然来了,就一起出去玩玩吧。”
他叹了口气,“啊,本来想亲自带你去看你妈妈的,可惜啊,我实在走不开。”
简简单单一句话,再次让林栖怀疑上了江昼。
他愤怒地挂断电话,“你给我滚!”
江昼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好一会儿,他吐出一口气,神色认真,“林栖,我对天发誓,我不是梁雁的人。我的确是他朋友,但这不代表我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正确。”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帮你报警。”
报警?
哈哈,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报警抓谁?抓他自己吗?
是他把梁雁从高楼上推下去后畏罪潜逃,是他给梁雁下药爬了对方的床,是他害得梁雁的妈妈死亡!
而梁雁把他关在这里,从没有给他上过镣铐,把他伺候得很好,还养着他那个烧钱的妈妈。
梁雁做事滴水不漏,他们两个一直都是合作关系,他是自愿留下来的,他没有理由去责怪梁雁。
警察真的来了,他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这个嫌疑人住在受害人家里,被一群人伺候,还要报警把受害人抓了?
天大的笑话。
林栖表情扭曲起来,他恨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个年少的自己,怎么就那么痴迷一个梁雁?
他妈的不就是一个梁雁吗?
至于吗?
至于。
为了得到梁雁,他毁了自己,也把梁雁拖下水。
所以梁雁恨他,是他活该。
他偿还不清。
千万种情绪不断在拉扯,林栖感觉到自己热泪盈眶,可他哭不出来,他只想笑。
疲倦地摆手,林栖跌坐在床上,嗓音沙哑,“你走吧,走吧。别来了,别救我了……救不了,还不清了,真的还不清了。”
现实就是这么可悲。
谁也救不了他。
直到哪天梁雁玩腻了,把他扔出去了,他才能重获自由。
林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步靠近江昼,几乎是在哀求,“你们快点走好不好?别来找我了,别来找我了……你们放过我,我真的不跑,别来找我了……”
他这样说着,却抓紧了江昼的手臂。
江昼瞳孔颤抖,他不明白,梁雁为什么要放他进来见证这一幕。
如果不想放林栖走,为什么又要让他见识到这一幕?
就像他从高中开始,他就看不透梁雁的笑。
梁雁这个人像洋葱,要一层层剥开他。
在这个过程里,伴随着无数的心酸与血泪,剥到最后,会发现梁雁没有心。
他那么笨拙地拍了拍林栖的后背,决定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你想不想找一个人聊一聊你的故事?”
林栖红着眼睛,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我,很笨,但是我很会倾听。”江昼慢慢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绝不会袒护梁雁。”
他竖起手指,很生硬地想安慰人,“我发誓,我要是护着梁雁,我天打雷劈。”
“故事?”林栖彻底倦了,他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没有故事。我是他的影子,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影子也有故事。”江昼跟着蹲下来,他很笨,真的不会安慰人,只能这样说:“其实,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林栖黯淡的瞳孔动了动,眼神终于落到江昼的脸上。
江昼的五官很俊秀,有一些冷意。
他说:“林栖,你忘了吗?高中的时候,我被所有人讨厌,因为他们觉得我是杀人犯的儿子,觉得我也会杀人。”
林栖根本不记得这些事。
他的高中生活,一直围绕着梁雁。
“我被父母抛弃,无家可归,身无分文。最困难的时候,我……我甚至去卖,我还拍过色情照片。”江昼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后来我唯一的亲人也死了,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沈迷性,要靠性来疏解,我恨不得让伤害我的人都去死。”
温热的手指贴上林栖的脸,江昼说:“谁能想到,我活下来了,而且我现在还活得不错。”
“我也不敢把我的故事说出来,我怕别人嘲笑我……哈哈,谁能想到我干过那些事呢?”
林栖垂着头:“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们只是陌生人。
江昼闭上眼,“两个原因。一,梁雁是我好哥们,我不想看他一直错下去。二,我觉得你和我很像,我……想试着拯救曾经的自己。”
林栖“噢”了一声,“这样啊。”
他眼神依然没有聚焦,如一个失明之人,视线落在惨白的天花板,“那你听着吧,这是个好长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