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华阳被带离之后,两人来到隔壁的房间。
屋里陈设简单,角落的香炉里燃着淡香,空气里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两人进屋后,相对而坐。
穆英似乎还是第一次打量面前的唐滨,明明还是弱冠之年,眼底却是深不见底。
唐滨眸色平静,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瓷壶,不紧不慢开口:“想问什么,直言便可。”
穆英此刻神情已经渐渐平静:“你是不是早就料想到了今天,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外族,也跟你有关。”
“猜到了一半。”唐滨斟茶,伸手推到穆英面前,头也不擡地回答:“只是后面没想到,兄长竟然真的为了你,请命去去西境。”
穆英眯着眼睛,浑身上下感觉温度慢慢变冷:“在白城呢?也是你!”
唐滨轻声嗯了一声,为所谓地看了她一眼:“只不过苏恒半路反水,不然你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
“那宋含章呢?她又做了什么,你要让她死在穆府?”
唐滨面布改色,掀开衣袖,手腕上的淡金色手链,映入眼帘,修长白皙的手腕配上细细长长的软金,仿佛一条小金蛇环绕,吸食主人血气,光辉相生。
“因为她是一条不听话的狗,兄长去西境的消息传出来,她就真的以为自己要去,跟着兄长身边,这么不知深浅的人,我怎么能让她活着。”
尾音扬翘,仿佛跟毒蛇吐出信子,有恃无恐地挑衅。
“你真是个疯子!”
唐滨擡眸,昏暗中那双凤眸闪着寒光,嘴角带着冷笑:“我不介意。”
穆英看着唐滨的眼神觉得他完全是病态癫狂,唐澄为了权力什么的,至少还是个正常人,听着唐滨说话,觉得他不是个正常人。
“你这么做,唐澄知道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最讨厌别人骗他。”
一句话,唐滨那双浅眸闪过一丝楞怔,不过瞬间仿佛又说服自己:“他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穆英,他现在落得现在这份田地,不是完全你害的。”
穆英看着唐澄,上一世完全没有这种事情,怎么一切都改变了,还是说唐澄一直都知道,只是包庇着唐滨,此刻心里一沈。
“你害怕他知道,对不对?”
一句话仿佛戳中了他的软肋,原本平静的眼神变得躁动。
穆英见有了效果,直接加大剂量:“你觉得你哥不知道?或者你的这些小把戏,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摆弄这么久?”
唐滨深吸一口气,似乎压制自己的怒气:“穆英你还真是伶牙俐齿,你算什么东西,难不成以为自己真的了解我兄长?他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什么都能付出,他要权力才会同意跟你成亲,最后也会为了权力抛弃你,若是你挡了路,还会杀了你。”
若是上一世穆英心里没有着落,如今重活一世,心中反倒多了一丝无所谓,垂眸嘴角勾起:“杀了我,他为了我去西境,为了我连命都不要,若是叫他知道你的作为,恐怕要第一个要你的脑袋。”
唐澄跟他弟弟不一样,就算是争权夺利,也不会这么阴险狡诈。
唐滨捂嘴轻咳,苍白的脸色带着病态的不正常的白皙,枯瘦的指骨轻轻拿起桌上的茶杯捏在手上,轻蔑的眼神中带着戾气:“作为他的夫人,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
“……”
“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唐滨眼眸闪过妒恨:“当初母妃去世,宫中变动,是他撑在前面,替我挡风遮雨,都说他是最受宠爱地皇子,那是因为我母妃,后面都是靠他自己,我们这种家庭不是寻常,父亲的关照总有条件,两个不大的小孩,要在到处都是龙虎的地方斗,课堂上次次优秀,我哥哥自是最聪明,因为舅舅家的功高盖主,自然能出头冒尖,哥哥就每次都是纨絝模样,其实他都是我了,知道我残废,怕我受人欺辱,出宫开宗立府,他手里便会有权力,我的日子自然好过。”
穆英坐在原地,从唐滨眼里她看到的更多是怨恨,怨恨唐澄抛下他,怨恨他有了家庭,而自己还是孤身一人,看着唐滨的眼里忽然带着覆杂,想来在皇家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有多少能心理正常的,亲情和温暖早在权力中消磨殆尽了。
“唐滨,你这是在害他。”
唐滨脸色一变,一把将茶杯甩到地上,原本的柔和荡然无存,那双笑眼中的光亮越来越暗:“害他?你才是那个害他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做了多少傻事?宁可什么都不要了,也要带你走,太子为何病重不愈,而西境外族为何在京城泛滥,你可有想过?穆家指婚,难不成真觉得是好事?你一直都是我哥的累赘,只是他把你保护的太好了,这个世上不是你脑子里的非黑即白。”
说着穆英看向唐滨眼底,似乎看到不甘,还有委屈,太覆杂。
听着他的话,久久陷入沈默:“你留我下来,要做什么?”
玉娇从外面进来,袖口的东西放到穆英面前。
穆英垂眸,东西很熟悉,是诏书。
唐滨语气沈沈:“这道诏书是出事后送来了,总有人想在前面。”
诏书?伸手打开里面的内容,眼神顿时楞住,这是一道缉拿派贼的旨意,可字里行间能看出,意思是凡是参与的人,暗中觉得不要留活口。
穆英脑海仿佛忽然被集中,唐澄这次是只身犯险,已经知道皇帝失去耐心,所以必然要抓到把柄,才能保住太子。
唐滨站起来,重新走回轮椅上,擡眸看着穆英,墨黑的眼睛中带着癫狂:“我哥不该死,你却该死,他为你保护你,费了多少心思,最后你竟然这么践踏他的真心,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
那道黑影唐澄始终没有抓到,唐澄身上的血渍多了许多,转头看着地上零落的弯刀,眸色深沈。
鹤青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主子现在不是办法,若是这么僵持下去,恐怕京城那边不会没有行动。”
唐澄伸手擦掉嘴角的血,眼眸中是冰冷:“开弓哪有回头箭。”
两人说话,外面亲卫过来禀报:“殿下,王府起火,皇宫出事了。”
唐澄眉心控制不住地猛跳,立马开口:“王妃呢?”
亲卫紧紧抿唇:“下落不明,不过传来消息并没看到王妃在火中。”
唐澄感觉喉咙传来一阵腥甜,伸手扶住石墙才勉强站住,身上的戾气无处隐藏:“不是让你们时刻看住她,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亲随被吓得赶紧低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恕罪,王管家已经问过侍女,王妃昨晚偷偷同一穆府护卫出去,本是派人跟着,夜色天黑,两人似乎有意……甩掉了跟着的亲卫。”
唐澄胸口起伏,知道现在不能乱了分寸,可只要想到穆英下落不明,就控制不住地双手颤抖。
“殿下,王妃身份特殊,就算在京城中不见踪影,也不会有事。”鹤青站出来,眼眸沈重:“宫中情况如何?”
“陛下知道王爷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忽然病倒,淑妃娘娘守在身边,现在已经星夜召集大臣进宫。”
鹤青擡眸看向唐澄,如同看到曙光:“终归还是他们沈不住气。”
唐澄原本皱着的眸子,闪过一丝寒意,现在只想赶快完成计划,脑海里都是穆英的脸,转眸看向鹤青,现在去山下告诉亲卫:“吩咐下去,放火烧山,给老子抓活的。”
*
京城内,皇宫灯火通明,前殿熙熙攘攘,后面英帝寝宫里,诊脉的太医出去之后,却是异常平静。
翼王守在床前,脸色发白,看着母亲坐在龙床上替已经气若游丝的父皇整理衣袍。
“母妃,父皇为何突然病重?”
淑妃声音平静:“毒药缓效过了,他身上的毒发作罢了。”
“什么!”翼王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下毒?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
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里面的古怪,眼中疑惑地看向母亲,她怎么知道中毒的事。
淑妃那张艳丽的眸子盛满笑意,转头看向翼王:“如今朝中势力盘踞,你可知道你父皇,最想把皇位传给谁?”
翼王咽口水,摇了摇头。
淑妃伸手放下手中的锦帕,眸子笑着,语气却异常冰冷:“太子仁厚,却遭猜忌漠视,二殿下聪慧早夭,其母疯癫被锁在冷宫,三殿下英武,却被捆住手脚,受困京城,就连那个老五,也是一辈子被钉在轮椅上,世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你们父亲却是比老虎还要凶狠狡诈。
儿啊,你性子最是天真,在皇宫中自然还不明白其中的艰难,母妃要为你搏一搏。”
皇帝要的是制衡,而不是发展,为了权力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的孩子都搭上,淑妃明白里面的道理,便一直蛰伏,就算把儿子养成不经事的样子,也好过风催秀木的荒唐。
“母妃,你这是在谋反……”
翼王虽然性子张狂,其实最是胆小的那个,从小身子弱,也是受尽宠爱,一时间难以接受温婉的母亲,仿佛变了一个人。
淑妃温婉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凶狠,深宫之中的打磨早就把她的温柔磨没了,她了解皇帝的脾气,所以隐藏这么多年,擡眸看向儿子,语气平淡:“难道你不想当皇帝?”
翼王听着母亲的话,控制不住的后背发凉:“我…是想要,可现在……母亲,这事若是落败了,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淑妃眼中只是冷笑:“落败,京城的外族是谁引来的,你不会真以为你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吧,既然如此,你我母子只是顺水推舟,端王去西境,是他自己白白把机会送到咱们母子手边,你还在犹犹豫豫什么呢。”
翼王心中担忧,总觉得这事是走钢丝,看着母亲的眼睛却不敢反驳。
淑妃泛凉的指尖轻轻触碰他的脸,看出跟皇帝相似的眼睛,毫不掩饰地闪过不满:“好了,别瞎想了,你只管往前走,母妃会为你铺好道路。”
说着便听到侍从进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