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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两岸 她牵了他二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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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两岸 她牵了他二哥的手。
    罗仪霜落了湖,被夏侯瑨救上岸后,猛猛咳了几声水,便由宫婢们扶着去更衣。
    夏侯瑨抹了把脸,侍从递来手帕。
    他把水擦干,皇后丶宸妃几个忙关切地问:“无碍吧?”
    “无碍,凫水而已,我自幼就熟水性呢!”
    夏侯瑨咧嘴笑,阳光折出细碎的湿发,一众年轻女子看红了脸。
    杨成焕也走过来,朝他抱拳欣笑:“二殿下好身手啊,我也本要跳湖救人来着,没想被殿下抢了先。”
    夏侯瑨还欲开口,立马被亲娘打断。
    宸妃盯着儿子这身湿衣,蹙眉催他:“好了,你别多说,赶紧换身衣裳,担心着凉。”
    夏侯瑨无奈,只好抱了拳更衣去。
    只是离开前他留意到皇后。
    似乎在......叹气?
    这是为何?
    夏侯瑨没搞懂,摇摇头走了。
    男子与女子更衣的厢房分别在沁雪湖的东西角,隔得远。
    夏侯瑨收拾得快,没两三下就好了。他着急出来,小太监追在背后喊:“殿下,殿下,还有玉佩!”
    夏侯瑨一拍脑袋,玉佩没戴。
    他站住,任小太监替他系上。最后目光四望,拉人急问:“有看见褚娘子吗?”
    他过来沁雪湖,就是听说褚卫怜也在。今早,他刚写好一首诗,想亲自给她。
    不料遇到有人落湖,他跳下去救了。游上岸他还四处看了看,褚卫怜并不在周围。
    只可惜他的诗被水浸透,已经不能看了。
    “奴才在游园时候见过褚娘子,但褚娘子是否离开,就......就不知道了。”
    夏侯瑨垂头,稍为失望。
    他拔了腿,匆匆想往湖岸再找人。
    才出两步,便看见梧桐边一抹浅粉的影子。他欣然笑了,朝她招手:“怜娘!你怎么到这了!”
    “我来看看你。”
    褚卫怜朝他走来。
    午后阳光绚烂,穿过树影落在她的眉梢。她的衣裙随风飘,像海浪翻卷,又像迎风开的花。
    夏侯瑨微楞,似乎梦回十年前的午后,那个阳光晒人又慵懒的午后,她就是穿浅粉的衣裙向他跑。
    直至人到近前,夏侯瑨才收神。
    他的脸发烫,为自己不得体的盯看窘笑。眼前的少女却目含埋怨:“你坏了娘娘和我的谋划。”
    “嗯?什么谋划?”
    夏侯瑨瞪大眼睛。
    褚卫怜叹气,低声比划几句。他恍然大悟,脸更烫了:“难怪母后那样瞧我。”
    他看起来懵懂无措,铁憨极了,褚卫怜更愤慨,忍不住捶他一拳,“人是给杨大郎救的,你凑什么热闹,真是……”
    “要不是你已经定了亲,你就要娶罗娘子了,懂不懂啊。”
    少女声音清丽,如虫入耳,挠得心头痒。
    分明她在嗔怪……夏侯瑨怔怔看她,脸庞白里透粉,像剥了皮的荔枝,娇俏可爱。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观人落水而不救,非君子之道也。”
    “我没想那么多就跳湖,你若不喜……”
    “我不喜怎样?以后你就不救人,不当君子了?”
    “我…..”
    夏侯瑨欲言又止。
    却说不出什么来,只好垂头。
    褚卫怜笑道:“你看,你有自个儿坚守,不因外物而变。既不变,那便不用多说。”
    她拍拍他的肩,“我没有不喜啊,你此举挺好的,至少我将来的夫君并非冷血冷肺之人。你救她,是该的。”
    虽然不一定对,但应该。
    抛开计划失败不谈,她对夏侯瑨还是满意的。
    将来的,夫君……
    夏侯瑨耳根莫名发红。此刻他脸庞丶耳根丶脖子哪哪都红,跟进了火炉没两样。
    他不由欢喜,又低低开口:“但我扰局了,怎么办,那杨家大郎……”
    “无事,我还有后手。”
    褚卫怜眨眨眼。
    虽然计划失败了,但不代表没有别的路可走。
    有人落湖,杨大郎出手救,一男一女衣衫湿透,只是种手段。还有别的手段让杨成焕赖不掉亲事。
    此刻的沁湖边,在落水变故之后,游湖的人继续游湖。
    杨成焕看向湖面,漂着一截一截木板,是那艘不耐造小船的。
    他不甚满意地向皇后进言:“娘娘,这艘船打得太不好,上个人就坏了。幸亏坏在白天,若是夜里如何是好?”
    “这么大的湖,救人都看不清。这造船者丶监工者必定不用心,得拉去仔细审问,别被恶人利用了才好。”
    皇后汗颜,忙应和:“是,你说的对。”
    杨成焕道:“娘娘勿怪臣多言,臣也是为了贵人们安危着想。”
    “是丶是,你好意,本宫知道。”
    皇后勉强笑笑。
    说了许久的话,杨成焕口干舌燥,走到亭子去喝茶。
    他招手,小宫女立马为他倒茶。一个毛手毛脚,却不甚将茶汤洒在他衣衫上。
    “杨大人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杨成焕皱眉,扯了扯衣摆的茶叶:“算了,别死不死了,你带我去更衣。”
    “是……奴婢这就领路……”
    小宫女唯唯诺诺起身,抱着漆盘,领他往岸头西边的厢房去。
    一排供女子更衣的厢房。
    “杨大人,就是这间,有给大人们备的衣裳。”
    杨成焕点头,心烦地推门而入。
    屋里传出更衣的窸窣声。
    不久后,又一声惊叫刺破天——
    “你!你是谁啊!”
    轰得一声,门开了,杨成焕抱着没换好的衣裳匆匆出来,脸色窘迫,又红又沈。
    而皇后众人,却在这时“闻声”赶来。
    浩浩汤汤,一大夥人,等着将这只鱼收入网。
    ……
    “会成吗?”
    夏侯瑨问。
    风吹清夏,也拂来满园桃花香。两人并肩走着,隔着只影子的距离。
    褚卫怜瞻望云天,在听到一声惊叫时,忽然回眸看他:“成了,应该是成了。”
    夏侯瑨乐呼呼地笑:“那就好,我也不算坏事了。”
    比起另一旁的热火朝天,他们这儿简直静谧得不像话。风林云海,树影斑驳,穿杂二人轻微的脚步。
    “怜娘。”
    他突然开口,嗓音低柔。
    褚卫怜及时止住脚,回头看他。“嗯?”
    夏侯瑨忐忑着,慢慢走近她。
    近到只有一步时,他在袖里牵住了她的手。褚卫怜一怔,手像被烫到,急忙抽了回来。
    他红着脸低头,“我,是吓到你了吗?”
    褚卫怜声音比他更小:“没,没有……你,你也没做什么。”
    她汗恼,糟糕!怎么还结巴起来了!
    终于,夏侯瑨擡头朝她笑:“没有就好。你,你知道我心意的。”
    这人怎么还学她讲话……褚卫怜沈默,嗔了他一眼。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最后,竟忍不住笑起来。
    午后过夕阳,游园散,众人归。
    福顺提着膳房送来的食盒进屋,夏侯尉正在窗边写字。
    桌案上铺满纸,他写了一张又一张,起初还是字迹遒劲,后来笔走龙蛇,再后来,狂草不止。
    福顺虽然不识字,但知道,那鬼画符起码不是字。
    一张又一张的纸被他揉了扔地上,夏侯尉眉心紧凝,脑子里一遍遍,都是夏侯瑨牵她手的模样。
    他们两人竟那么高兴,简直旁若无物。
    挥之不去,愈加烦躁,他丢开笔,扶住桌沿长吸气。
    福顺被他的脸色吓到了,决定先不打扰。
    正要走,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
    “你说,当初我母妃若还在,我今时今日该是什么地位?”
    福顺听见,吓得一跪。
    五体投地,瑟瑟发抖。
    老天爷啊,萧妃是个忌讳,陛下不准宫里有人提。谁敢提,谁就杀头!
    福顺欲哭无泪地提醒:“殿下……殿下……您莫不是忘了……”
    夏侯尉仿佛听不见他说话,自顾自地开口:“一个生母的差别,竟真有这么多。旁人生的,是他儿子,我娘生的,就不是……可我不也是在宫里生出来的,我到底比二哥差在哪儿?”
    福顺额头磕地,压根不敢擡。又惊吓又疑惑,好端端怎么说起这些?怎么只跟二皇子比,殿下出身不好,当然比所有的皇子都差啊。
    福顺十三岁进宫,从十三岁开始,他就在冷宫照顾夏侯尉。那时的夏侯尉只有四岁,是个没爹娘,没人管的孩子。
    一直到夏侯尉十七岁,福顺仍在身边。
    他记得,这么多年,殿下只有小时候问过这种话。后来殿下懂事了,懂得人情冷暖,知道没用,便不再问这样的话。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听过了,怎么殿下又在今天问起?
    福顺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我能生在皇后肚子里,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着魔地呢喃:“我的地位,我的姻缘,我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福顺听着,心慌了又慌,这莫不是疯了吧?怎么说出这种话,皇后对他不好,他以前可谓极其厌恶皇后!
    这话若是让皇后听到......
    不,也不用皇后,随便哪个宫妃,就连小小的吴婕妤,都能让殿下丢了命!
    “殿下,这话万不能讲啊!是要掉脑袋的!”
    福顺说完,立马提了脑袋溜出门。
    他看着怀里的食盒,悲伤叹了口气。
    月上梢头,天黑了。
    福顺再次送食盒进来时,夏侯尉还在窗边写字。
    夏侯尉点了一盏油灯,烛光昏黄,照着粗劣的白麻纸。比起傍晚那会儿,他瞧起来似乎没那么急躁了,不过急躁之后,倒显得整个人行将就木。
    “殿下,该用膳了。”
    福顺蹑手蹑脚,把食盒放在桌上。他讨好地笑,试图缓解夏侯尉的麻木,“正好有膳房送来的饭菜,今晚奴才就没煮。”
    福顺掀起食盖,鱼米菜香扑鼻,勾的人直流口水。
    “殿下看,今晚的菜有肉呢,有一道烧鸭子。”
    夏侯尉看了一眼,“膳房的奴才何时这么好心,还会给我们送饭?”
    他继续写字,不为所动。
    “哎呀殿下,不是他们!”
    福顺嘻嘻笑道:“奴才刚开始也以为膳房,后来找翠儿姑娘细细问了,才知道不是他们,是禇娘子。”
    夏侯尉笔尖一顿,倏而冷笑:“她竟然会给我送饭?”
    上回践踏完,叫他别在她面前出现。今儿竟然来送饭?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的确是禇娘子送来的。”
    福顺也颇为奇怪,“奴才悄悄打听,据说禇娘子要走了,回家待嫁。离开前,她想到之前对殿下不好,特意让人送了菜赔罪。”
    说完,又把钱袋从怀里掏出。沈甸甸的,是一袋金锞子。
    “这也是禇娘子给的,足足五百两呢,要给殿下赔罪。”
    夏侯尉突然放下笔。
    他古怪看了眼饭菜,又看了眼钱袋。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想到那样高傲的人竟会朝他低头,一时不信,一时又隐怀希冀......宫里人人都说她心善,夏侯尉不懂为何偏就对自己苛刻。可万一,她突然就悔悟了?突然回头,因曾经的欺辱愧对他?似乎不是没可能?
    原来,她是这样的吗?
    夏侯尉抿了抿唇。
    福顺说什么来着?说她要回家待嫁......
    她要嫁给夏侯瑨,以后她就是二皇子妃,他的嫂嫂,与他虽有宫墙之隔,却差了天涯海角。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夏侯尉垂下眸,握紧拳。心里有点难受,就像山地凸起的不平整。
    他抹不去,踏不平,越想越硌。
    福顺瞧他这样,忽然大悟,难怪殿下傍晚说了一堆胡话,敢情为着她。
    上回殿下分明说,不会再想她了。还以为真能忘记,竟然还没有!
    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可好歹他不再麻木,福顺也算欣慰,边叹,边把碗筷立马摆布,等他就膳。
    “她都做过了,还赔罪。我才不要她的东西。”
    福顺楞住,竟然不要啊?可惜了这么好的菜。
    他只得端起食盒,再送回去。
    哪知才到门口,夏侯尉又叫住:“等等。”
    “......”
    福顺只好再端回来。
    “罢了,有饭总比没饭好。”
    夏侯尉哼道:“就当她有心赔罪。”
    可惜不能亲眼看见她低下头颅的模样。
    夏侯尉又笑了下,想来像她那等天之骄女,也真不可能给他低头。赔礼勉强算是吧,算她认错了,真心来悔过。
    夏侯尉撤开纸笔,拿起碗筷。
    今晚有香软的米饭,一盘清蔬小菜,一盘烧鸭子。
    油灯照着烧鸭的熏皮,光泽可人,他心头突然难受,又似无限感慨,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菜了,还是她送来的。
    既然她肯悔改,这点心意于他而言,实在珍贵。
    夏侯尉不舍得动鸭子,转而去夹青菜。
    刚夹起,银筷突然发了黑。
    这双,是他以前的辟毒筷,用了十几年都没黑过。
    夏侯尉一楞,怔怔看着桌上的菜。
    流光千千转,骤然想起她说过,三殿下,我想要你死,跟踩死蝼蚁一样简单。
    夏侯尉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眸起雾,晃得他连烛影都看不清。
    手在颤,筷子啪得掉在桌上。
    他用手背遮眼,挡去光线,好像就能看不见所有。黑森森的视野,没有尽头,可喉咙还是哽咽出了声。是几不可闻的丶丁点的丶破碎的泣音。
    原来他的命如此微不足道。
    想要他死,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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