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我爱你
郁青鸾想起来这个日期。她刚回到港城开她的分店, 见到了玉泠雪，却没把她放在心上。自以为看开了，实际还被困住。
还有吗？
郁青鸾翻了十次才终于拈起这一页纸, 把它放在一边, 然后是下一页。
【24年9月27日，天气晴
真的是你, 小鸟。
让我再看你一眼都好。
你比三年前更成熟了，看起来好不一样, 变化很大。
我依然被你吸引, 第一眼。无可救药。
知道你过得好就够了。这种幸福的感觉从未有过。
你能理解吗？
或许不会，但也没关系。我能因为你再次体验幸福, 我很感谢你。
再让我看你一眼吧。我只看一眼。】
……
【24年10月6日，天气阴
你看见我了啊。把我赶出来也没关系。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很讨厌。
不然你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离开我。
可是……
对不起，小鸟。
我，我还是很爱你。】
……
【24年10月8日, 天气多云
（一整张纸都被眼泪揉皱）
我知道你讨厌我。
可还是接受不了你那么冷漠, 身边有了别人。
好痛苦啊, 小鸟。
爱你变成一件好痛苦的事。
或许，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幸福过。
我是瞒着我的婚约跟你交往。
我为了我们能在一起给你签下合约。
我骗你瞒你哄你, 最终自食其果。
嗯，我应得的。
痛苦, 但也爱你。】
后面的日记渐渐没了日期。
郁青鸾往后翻，几十页纸凑不出她们的半年。
遇见她之后，玉泠雪不是每天都在写日记了。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不需要通过日记和她对话了。
她们见面了。
玉泠雪一次又一次, 不厌其烦的, 改头换面也要来找她。
装成她的客户，假身份应聘她的助理, 最后甘愿当她的玩物……
看过日记才知道，玉泠雪很早以前就定下承诺。
一定会在重逢时当她的所有物。
所以才会接受的那么快……
还有几页，看完吧。
【我没有带日记本去M国，这些是后来补写的。
当你助理的日子好开心。
可也痛苦。你喊的不是我，是你以为的另一个人。
我不能用我的身份背你，对你好，替你分忧。
很苦涩啊，小鸟。
或者，青鸾。你不让我喊小鸟。
可是再怎么苦涩，我也依然尝到了甜头。
你说我会不会喜欢被虐待的感觉？
不然为什么这么难过，也还想爱你呢？】
……
【我喜欢当你的狗，你的玩物。
我讨厌我的身体。这回你也在爱它。
它有什么好呢？只会让我生病，吐血，折磨我。
不要爱它，来爱我吧。
青鸾，爱我吧。什么时候能对我有一点点爱呢？
你要走了吧。不会陪我在港城治病，不会等我……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难过。真的。
这些眼泪不是我流的，是雨水。
说谎了呢。
对不起，小鸟，我好累。
好想你，四年前的你。
是我没有珍惜。
嗯，也爱现在的你，不要责怪我，我只是有点疲惫。】
【爱你是一件好苦的事。】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郁青鸾终于翻完了这六本日记。
她轻轻，把它们重叠起来，放在一边，放回原来的位置。
而后泪如雨下。
她忍了六本日记，终于敢哭出来，让眼泪肆意打湿衣摆，不去破坏玉泠雪一千多页的真心。
一千零三十天的分别。
六本日记。
她不在的日子里，玉泠雪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到底有多痛？自我伤害多少次？
她想念自己，又想念了多久，梦中和现实，加起来是她们相处时间的几倍？
原来玉泠雪真的这么爱她。
离别三年，始终如一。
至死不渝。
玉泠雪做到了。
好痛啊。郁青鸾咬着牙，浑身颤抖，眼泪不要命的冲出身体。
她想尖叫，想逃跑，想抓耳挠腮。
想对自己也做玉泠雪做过的事，这样她们才平等，有着一样的伤害，一样的痛苦。
可是——
她才是那个转身离去，潇洒自在的人。
她以死亡作为借口，逃避了三年。
丢下玉泠雪一个人孤独在人间，三年不得解脱。
三年啊。
一千多天……
就是鬼魂，也该给她一个解脱了啊。
她可怜的小兔，她爱过的人，错过的人。
好痛啊。
郁青鸾抱着头，哭到窒息。
她真的有一瞬间断了气，世界在脑海里游走。
徘徊出过往的模样。玉泠雪的仿徨在她眼前浮现，她看见三年里玉泠雪如何支离破碎的坚持，如何用同一个理由，残破的理由，注定死局的理由，骗她自己留下。
就像断线的风筝，在意识到的那一刻终将坠落丶逝去。
郁青鸾躺在沙发上不断喘.息。
五脏六腑都跟着玉泠雪痛了一遍。
现在她明白了。
三年前的那件事，那场联姻。
玉泠雪不是故意的。不是因为不在乎。
她真的有感情。对自己有爱，很深的爱。
只是因为成长环境，过往经历不足。说不出来，太迷茫，所以做错了。
为什么当时不说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郁青鸾咬住手腕直到那一块发白又发紫。
她还在责怪玉泠雪。
太不该了。
她明明爱玉泠雪，今天还想过分开，还差点说错话。
玉泠雪，玉泠雪……她的小兔子，她的爱人。
对不起啊……
郁青鸾松开嘴，无视手腕的伤，带着止不住的颤抖，轻抚过日记本。
它们安静的躺在茶几上，就好像它们的主人曾经的疯狂，只是一个个故事。
不值得被重视，不值得被记录。
这就是玉泠雪对它们的态度。
要不然，玉泠雪怎么会不把它们给自己看？
郁青鸾也想写点什么。
她拿起笔，手太抖，太疼痛。
她却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写。
很慢。
但她知道她必须要给玉泠雪回应。
她爱玉泠雪。
再痛，也爱玉泠雪。
现在的她只能确定这么一件事。
……
郁青鸾花了一个小时，写了两百个字。
很可笑吧？以前的她明明可以只花二十分钟写完八百字的作文。
可她写写停停。
眼泪弄花了一张又一张纸。
一遍又一遍的重来。
体悟着玉泠雪当初的心情。
也在反省她这段时间的过错。
她终于明白她的焦虑从何而来。
她在逃避，她的罪孽。
她很清楚，是她让玉泠雪的身体变得这么差。
是她们分开的那三年，玉泠雪茶饭不思，自我虐待，才落得如此瘦弱的身体。
她想赎罪。
想让玉泠雪快点好起来，想让她恢覆健康，恢覆到四年前的状态。
这样好像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还是那个完美的受害者，值得玉泠雪如此痛苦的百般追求。
她不愿意面对她们分开的三年里，玉泠雪经历过哪些痛苦。就好像那样她的痛苦就被消磨。
她在逃避玉泠雪因为她受过的苦。
如今被逼着面对。
她也变得苦涩万分。
郁青鸾重新拿了一张纸，深深的吸了半分钟的气。
氧气让她回神，神智让她清晰。
她必须要接受自己犯下的错。
就像玉泠雪也接受了当初做过的错事。
那样她们才能好好在一起。
对不起，玉泠雪。
郁青鸾提笔写下赎罪的话。
即使爱你是一件痛苦的事。现在的我，也愿意承受这份痛苦。
和你一起。
* * *
下午，郁青鸾端着饭盒，里面藏着信封，去到李染的诊所。
李染看见她，也没多说话，就把她带去了玉泠雪住的房间。
玉泠雪还在沈睡。
郁青鸾把吃的放在一旁，轻轻的，抚上玉泠雪的脸。
第一次如此谨慎，手腕的颤抖都没有影响指尖的坚定与轻柔。
“我给她吃了镇定药物。她还会睡几个小时。”李染靠在门框上，解释了一句。
“她太累了。应该是心理上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和好了，她还会这么累。总之跟你说一声，多注意一下她的心态。她前面十几年过的也很不容易。”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郁青鸾握住玉泠雪的手。
玉泠雪还在无尽的睡梦中，没法回应她。
那只被抓紧的手，却还是轻微弯曲，无声回应。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不要藏着掖着，多表达一点。她很需要这种东西。”
李染说着走了过来，把郁青鸾带的饭盒提起来。
“这是什么？”
“给她做的，她爱吃的。她醒了之后，帮我给她热一下吧。还有一封信也是给她的。”郁青鸾全程凝望着玉泠雪。
第一次不含蓄的展露着她的爱，她的欲望。
“你又要走？”李染还以为郁青鸾会留下来陪她。
“我去寺庙。”玉泠雪信这种东西，身体不好，没法亲自去爬。
那她帮她。
“应该能在她醒之前赶回来。”郁青鸾按掉玉泠雪额角的汗，指尖刮过她的唇瓣，起身。
“麻烦李教授照顾她了。”她跟李染鞠躬，提着包匆匆离开。
李染摆摆手，到这儿也算安了心。
郁青鸾对玉泠雪是真心的。或许是疏于表达，或许是玉泠雪自己疑神疑鬼，才导致了今天的事。
不管怎么说，以后不该再有了。
* * *
郁青鸾还是第一次踏进M国的寺庙。
当然，寺庙是华人修的。
挑了个风情水秀的小山丘，佛祖就供奉在最高处。
郁青鸾买完票，望向烟火处。
视线被寺庙的烟雾笼罩，寺庙的颜色模糊不清。
身旁是来来往往的信徒，嘴里默念着佛经，或祈福的话，低着头，虔诚而匆忙。
郁青鸾听见一声佛音，嗡嗡的佛经逐渐在她身侧回响。
她踏上帮爱人求回力量的道路。
一步丶一步。
稳健而迟缓。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压制着她，叫她无法加速。
郁青鸾急，也无奈。
耳畔的佛音逐渐增大，她只好放下执念，调整呼吸。
一呼一吸间，凡尘尽显，皆是草木。
一个台阶之后，郁青鸾心里不剩什么。
只有玉泠雪的日记。
随着那空灵而悠远的佛音轮回，玉泠雪的日记也循环。
郁青鸾从22年3月2日回忆到24年3月2日。
再到她们一同度过的25年，已然度过，而玉泠雪已经不再写日记的3月2日。
三年的时光里，她除了学业，事业，什么也没做。
没有喜欢什么人，也没有更多人在生命中留下痕迹。
只有和玉泠雪的点滴，时不时被拿出来回忆。
在梦里。
梦境是彼岸，彼岸在此刻是无上净土，佛祖庇佑的世界。
郁青鸾闭上眼磕头。
保佑她虔诚而天真的爱人，愚钝却善良的爱人。
从今往后，一切顺利。
……
郁青鸾拜完佛，已是傍晚。
夕阳洒在佛山上，郁青鸾一步一磕头，上山路走的极慢，三个小才入正殿，点香跪拜。
下山时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着走，不过十分钟便到了山脚下。
她用最快速度往李染的诊所赶，希望玉泠雪还没有醒来。
推开门时，郁青鸾看见坐在床上的玉泠雪。
正楞楞的，看着她写的那封信。
床头柜上放着热过一次的鸡蛋羹，还有几道玉泠雪爱吃的家常菜。
她一口都没动，饭菜还冒着热气。
就知道看郁青鸾留下的讯息。
“泠雪！”郁青鸾呼唤她。
每次都是玉泠雪在呼唤小鸟。
如今轮到她的小鸟寻找她了。
“小鸟！”玉泠雪放下手里看过三遍的信，急匆匆想要下床。
“别急，别急。”郁青鸾三步赶上前，抱住她尚未恢覆体力的爱人。
“乖兔……我回来了，对不起。”她知道玉泠雪想做什么，于是把她抱下床。
两个人紧密的贴合在一起，玉泠雪嗅到郁青鸾衣服上的焚香，忽然崩了泪。
郁青鸾没有骗她。信里的内容是真的。
“别哭，伤身体。”郁青鸾捧住玉泠雪的后脑勺，轻轻的替她揉搓消肿。
“我的错，是我不好。没有关注到你的情绪，没有给你足够的表达，让你误会我还像之前一样若即若离。没有说足够多的我爱你。”她拍着玉泠雪的后背。
也是拍着她自己今天跌宕起伏的心跳。
“啊……”玉泠雪没想到郁青鸾会说她有错。
“我才是，做出那些事，让你担心了。”玉泠雪稍稍用力，抱紧郁青鸾的腰。
她整个人挂在郁青鸾身上，脚撑不住她，她却找到了新的支撑点，无比的安心。
“你确实不该自我伤害。不许这样了。”郁青鸾慢慢松手，让玉泠雪安稳落回床上。
她们一高一低的看着彼此，仰视俯视，好像已经变得没有关系。
郁青鸾还是给自己拉来了椅子，平时玉泠雪的眼。
“再有下次，我真的会跟你生气。不会跟你说分手，我爱你，我不提这种话。但起码三天不跟你亲密。”
她的眼里满是爱。
甜蜜的，腻歪的。
真挚的。
玉泠雪被她捏住脸，眼泪都要被揉出来了。
“那这次？”玉泠雪忍不住想跟郁青鸾撒娇。
一觉醒来看见郁青鸾真挚的告白信，这是第二封了。
还能吃到郁青鸾亲手做的菜。
她已经很幸福，开始反思自我了。
没想到郁青鸾还能及时赶回来，给予她最高程度的爱。
玉泠雪快要融化在郁青鸾的怀抱里了。
“这次原谅你。”说罢，吻落在玉泠雪唇瓣上。
缠缠绵绵，比她们以往每一次都浅。
轻柔的暧昧，勾.引心弦颤动。
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诱人。
玉泠雪软了shen.zi，整个人都化在郁青鸾怀里。
吐息着，不想起来。
“现在的小年轻，也不知道羞。”门口，李染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的走开。
嘴角却挂着一丝笑。
也算看着她们合好了，真好。
……
郁青鸾坐在床上，把重新热过一边的饭菜喂给玉泠雪。
“不要有容貌焦虑。”一边喂，一边很认真的教导她。
“我不在乎你的模样。你的身体，你的脸。你长什么样都可以。”
“我们现在要一起携手，走到老呢。要见证你的八十岁，甚至九十岁，总不可能要求你一直都很漂亮嘛。”
玉泠雪咬着勺子，不让郁青鸾拿走，跟她玩。
郁青鸾就知道她没真的想开。
“而且我们兔兔现在也不丑啊。”
“太瘦了。”玉泠雪终于松开嘴，拧起眉头。
“长点肉就好了。你还有一双无人能比的眼睛。”郁青鸾低头。
撞进玉泠雪的双眸。
“真的吗。”玉泠雪在片刻怔楞后，笑弯了眼。
“真的。月牙似的，很可爱。平时又像柳条，烟雾朦胧，未知又迷人。”她声音压的很低。
只有玉泠雪能听见。
“你喜欢就好。”她在泛出眼泪之前，迅速低头。
“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玉泠雪，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郁青鸾搂住她，头靠在她肩膀上。
她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而玉泠雪已经无数次证明她是最优先选择。
玉泠雪才是被她落下的可怜小兔，孤零零的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家。
她要多点耐心，宽容一些。
安抚她情绪不稳定的爱人。
“就像你最开始喜欢我，也不是因为我漂亮，只是因为我是你见到的第一个人。”哎，多么奇怪的原因。
可放在玉泠雪身上，郁青鸾竟觉得合理。
她家泠雪是有点浪漫细胞在的。偶尔会变得很多愁善感。
“好。我会努力调整。”玉泠雪晃着脚贴上郁青鸾的腰。
“也会更信任你的喜欢。我被李染骂了，她说我不相信你的爱，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真的。”玉泠雪越说声音越小。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爱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我的错。”郁青鸾却很明白了。
“之前跟你一会儿近一会儿远，让你心惊胆战。又以死讯吓了你三年。你不怀疑才奇怪呢。”她也在信里写了。
“尽管怀疑吧，我的兔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相信的。”她做好准备了。
玉泠雪扭过头，埋进郁青鸾的怀抱。
郁青鸾抚摸着她的头发，接纳她的一切，包括无止尽的撒娇。
“还有我……去求过佛祖了。”郁青鸾说这句话的时候，玉泠雪还能闻到那股清单的焚香。
按照李染的说法，郁青鸾在那边呆了四个小时。
真的是为了她，去爬了寺庙，拜了佛祖。
“你的医术，你的腿，都会好起来的。”
“好。”玉泠雪这回答应的很快。
在郁青鸾提问之前。
“如果你给我念一遍你写的信的话。”对上郁青鸾的眼，她又转了个弯。
跟郁青鸾闹。
“哎，我有点……羞。”她自己在极其强烈的情感驱动下写完了那封信。
如今还有些不好意思面对。
她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
哪怕是当年交往，更多时候也是用行动去表达爱意。
绣的告白信，也是化用古人的诗词。
她就像水乡本身，内敛，却又藏着动人的澎湃。
后者只展露给懂她的人。
只展露给玉泠雪。
“不过，给你念一遍吧。只有一遍。”多的，玉泠雪再怎么央求，她都不想说了。
玉泠雪坐得七扭八歪，倒在她怀里听着。
郁青鸾同她缓缓的说那些告白的话。
【致我最爱的小兔：
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还没有赶回你身边。我去寺庙给你祈福了，很快就能回来。
未经允许读了你的日记，我向你道歉。
这封信不是赔礼，只是我的告白。
我又在给你写告白信了。这一次，我不会撕毁它。
有机会的话，我会把它绣下来，补偿给你。知道你喜欢我的刺绣，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礼物。
我爱你。玉泠雪，可能之前我都忘了说，可能我说了你没记住。今天开始我会每天说一遍，我爱你。
我没有开玩笑，也不是想报覆你或者怎么样。只是被你打动，又一次爱上了你，仅此而已。
我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我可以忘记过去的那些不好，你我做错的事。
但我好像在忘记的同时，直接忽略了它，同样也忘记我应该去面对。
面对你我的不好，和那些年我们共同的天真丶愚钝。
我以前也不是完人，也不会恋爱。我太内敛，太自以为是，以为我做了你就一定应该回报我，我给你100%，你也该还我100%。
我把恋爱谈成了交换题。我说着不会觉得有什么，内心还是会对你有失望。其实现在看来失望也没什么，最不该的是隐瞒。
我一直藏着我的情绪，想着一切都交给时间消化。我们的隐瞒终于酿成了苦果，我们还是分开了。
现在回头看，除了联姻那件事，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妹妹的事，你事后跟我说一声就行。你家里的情况，不用细说，提一下就好。
可我执着于从你这儿得到一个真相，又在此前积攒了太多次失望。我意气用事，也不给你更多机会。
当年的事我也有错。向你道歉，泠雪。
我不知道你在那样的环境长大。
不敢想你五岁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更不敢想被关在一个地方十几年不得出门又是什么日子。
一定很痛苦，到最后是麻木。
如果我和你有同样的成长经历，我一定不会做的比你更好。
你已经很棒了，泠雪。今天的你，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都很棒了。
只是希望你之后能更大胆一点。我爱你，毋庸置疑。我不需要你每天活着惶恐中。你只需要确定爱这件事的话，我给你百分百的肯定。
我爱你，玉泠雪。
就算相爱是一件苦涩的事，我也愿意承受这份痛苦。
和你一起就好。
这就是我想说的。
至于我们的现在，表面上好像是你还在自卑，其实我也成为了你极端行为的催化剂。
我确实有在为你的身体着急，打着对你好的名义，时不时提起你的伤心事。
实际上只是因为，你的身体消瘦，是因为我。
我不愿意面对这一点，就好像我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
我想当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去接受你所有的卑微，还能高高在上的说一句你错了。
但其实，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我一定也有过错，才会导致我们两个人分开的结果。
我正视它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以后我会改变的。
泠雪，不要再因为我，对你自己的身材丶外貌而焦虑了。
这个世界倾注在我们女性身上的焦虑已经过量了。至少我希望，我是你安稳的港湾。
我们在彼此的怀里拥吻，不要在意对方是否年轻丶漂亮。
而我不愿面对的理由还有一点，你先前的表现。
人是贪婪的，你我都是。
尝过高人一等的滋味后，谁还愿意回到被人贬低的位置上？
尝过物化，掌控喜欢的人之后，谁还想尊重她？善待她？
我知道我不想。
我沈溺于和你的角色扮演，过了度，以至于我真的想要圈养你，把你养作我的宠物。
你好像乐在其中，我也逐渐沈沦。
可是，泠雪。
这是不好的。
我期待的爱是平等的，包容的，互相理解扶持，共度一生。
而不是把你养作宠物，让你跟随我一辈子。
我不期待我成为上位者，我不想要那样的肮脏。
所以，泠雪。你说想要和我回到之前的状态，我要严肃的拒绝你。
不可以，泠雪。我们不可以就这样堕落，自甘异化成罪孽的模样。
我们都是骄傲的，有尊严的人。我是，你也一定是。
如果没有人把你当成有尊严的人看待过，那我要当第一个。
你是人类，宝贝。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爱犬。
你说那样你才更有安全感。我亲爱的宝贝，你不是因为被物化而安定，只是因为爱。
你是因为我的爱，才觉得安全，才想退行，一步步缩回安稳的小屋。
我没有在正常相处时给你足够多的爱，让你偏爱这样的相处，是我的错。
我习惯于内敛，以行动当作表达。在我放弃回M国，义无反顾的去港城找你时，我其实就已经在向你说：我爱你。
只是你可能不懂。
是我不爱开口，也许没有人会懂。这样不好，会让你惶恐不安。
所以我要开始表达了。
我要向你说，我爱你。
说十遍，一百遍。
直到你看见我就能觉得安心，不再有任何不安。
那时，再回头看。
你也能发现，其实你也不想被物化。
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真实的人类，所以才能彼此相爱。
我爱你，玉泠雪。我的小兔，我的爱人。
相爱再苦，我也确定我想爱你。
等着我回来。】
……
玉泠雪做梦了。
梦里是无数个她自己，坐在她面前。
她看着各个年龄的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们围了过来。
“还在纠结你的腿伤？其实不用想那么多。”八岁的玉泠雪先开口。
玉泠雪看见小小的她神情是小大人的严肃，想起她和曲明渊幼稚的写下许愿瓶。
自由和死亡，总得给她一个。
她不会想到，在未来，她两个都不要，只要郁青鸾。
而她做到了。郁青鸾说爱她，说了十遍，一百遍。
“天赋是你的，不是求来的。学得的知识是你的，不是谁灌输来的。”小大人玉泠雪一本正经。
“难道你没有把那些课本倒背如流吗？难道你没有得出新的感悟，自己整理笔记吗？”十岁的玉泠雪叉着腰，意气风发。
“难道是谁替你每天练习针法，操控你去实践？”十三岁的玉泠雪稍有内敛，眉眼看得出疯狂。
“本领就是你的，没有消失。”二十岁的玉泠雪沈稳如水，只剩一双眼还透着理想的光。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二十二岁的玉泠雪拍上她的肩膀。
“你觉得你变了。你没有从前的善良，纯粹，真诚。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从来都没有对谁付出过真心？”
玉泠雪微微拧起眉头。
她最懂她自己。
也只有曾经的她才揭得开她的面纱。
“要不然，郁青鸾怎么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你知道你在那段感情里没有付出多少心血，只当她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我现在不一样。”玉泠雪低下头。再次面对曾经的错误，她本该万分恐慌。
而内心世界没有逃亡的路，她走到哪儿过去的她都如影随形。
可她擡头，天光大亮。
郁青鸾替她扫去阴霾，给予她真挚的拥抱。
她不怕了。
“是啊，你现在不一样。”二十四岁的玉泠雪瘦骨嶙峋，快活成一具骷髅。
“不如说你终于生出了真心，终于开始真正的理解生命。所以你想尊重它，善待它。你在害怕曾经害过的人。”
“其实……你这么恶劣，可以为了利益去控制你的病人。”二十五岁的玉泠雪贴着她的耳朵。
“我们这么恶劣，这么自私。”
“可我们只是人类，普通的人类。我们都有覆杂，善良和谎言，不必选择其一。”
她们要她走出来。
玉泠雪被无数个自己牵住手，朝郁青鸾替她开辟的路走。
“而且你到底没有害死她们。这就够了。”哪怕卑劣的控制过。
不必对自己有太高的道德束缚啊。
你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你要救的人，也不一定都至纯至善，尽善尽美。
大家都混沌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要做的首先是，拯救你自己。
尊重生命，重视生命，首先要做的，是爱自己。
玉泠雪扇动睫毛，睁开眼，仿佛溺水的孩童吐出海水，迎来柳暗花明的清醒。
郁青鸾抱着她，还没有醒来，可依旧给她下意识的安抚。
手贴在脸颊上，温暖如春。
没有什么好怕的。
玉泠雪靠进郁青鸾的怀抱，悄悄吻上她的下巴。
她终于明白，若要爱人，首先爱己。
她会做到的。
* * *
五天后，玉泠雪已经可以稳定在假人身上施针。
分毫不差。
李染给她检验过，很是满意，走路都带风。
医院里的实习护士都没这七八十的老太太走得快。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郁青鸾带了蛋糕和鲜花，先一步当作庆祝。
“我还没成功呢。”玉泠雪被她弄紧张了，小力的拍她的手。
“那也没关系啊，没成功就明天再说，这就是给你的日常惊喜。”郁青鸾揉她一把，把她头发揉成兔子窝。
玉泠雪被成功安抚到，擡头给郁青鸾做了个鬼脸。
就知道欺负她的头发。
算啦，本来也是郁青鸾帮忙梳好的。
玉泠雪心安理得的接受郁青鸾的梳头安抚。
“相信你自己。”郁青鸾替她整理好发型，送她进了治疗室。
玉泠雪拿起消毒过的银针，深吸一口气。
李染在两个人旁边坐着，比她们都淡定。
她知道，玉泠雪会成功的。
因为玉泠雪已经走出来了。
五分钟后，玉泠雪看向郁青鸾。
郁青鸾扶住她的手，缓缓拉着她，站了起来。
脚掌重新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玉泠雪心口一松。
多年的压力都消失，眼眶不自觉掉出泪。
“小鸟……我做到了，我，我站起来了，我能给自己针灸了。”
她稳稳的立在地上，望着她的爱人，她的老师，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你可以！”郁青鸾一下抱起她，带着她在空中飞。
眩晕着落地后，玉泠雪迎来一个吻。
“我爱你。”郁青鸾边吻边说。
“我也爱你。”玉泠雪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