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白粥配几碟小菜,暮光和暮志明喝了三杯竹子酒,精神头上来便开始沟通婚礼事情,暮程秀这一次并没有走开而是坐在旁边认认真真仔细细的听着。
暮光看他终于上心,内心又开始柔软。不由自主的再次从头到尾仔细梳理一遍。
迎亲的风俗,迎宾客人,席桌和婚房布置全都已经安排好。
清早的4点10分,外面的夜色还未见一丝天明,浓墨漆黑照不见大地,村庄里却反常的热闹,纷至沓拥的脚步声,低声交谈的琐碎声,让这个静谧的村落一瞬间进入沸腾状态,摇曳在半空之中姿态安然的百香果被人毫不留情的全部薅下,甚至搬着梯子爬上攀附在墙壁上的另一面藤蔓去采摘,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静谧放大。
暮程秀裹着被子又转了个脑袋,继续安然的陷入梦乡里,甜的嘴角扬起。
五点钟刚到,木制楼梯就传来许多脚步踩着的承重不住的吱呀声,房间的灯啪的一声亮起,红色的丝绒窗帘刷的一下大开,窗户被猛的打开,透明的玻璃上贴着一个剪裁圆形的双喜,外面的冷风猛然灌进来与房间里的热气铿锵作战,最后寡不敌众融入到暖风中。
“新郎醒醒!”有人在推动他的身体,伏在他耳边清晰又催促的叫。
暮程秀转个身,抓着红色绣有金丝龙凤的软枕继续睡。
“哎呀,还等什么呀?”服装造型师直接一把将轻薄绸缎的红被子掀起。
“醒过来,该吃早餐!”服装造型师双手抓着他的肩膀,一把捞起,直接摇着他的身体。“新郎清醒!”
暮程秀终于半眯着眼睛睁开,嘴里嘟嘟囔囔的开口。“干嘛,这么晚还不睡觉?”
“哈!睡糊涂了。”六嫂子不好意思的冲着化妆师和造型师笑。
站在大床前的几个人眼神都盯着他,在灯光下影子围成一圈。
外面的鞭炮声突如其来的响起,很短暂的响了几炮,声音却因为静谧的因素在空旷的巷口里劈里啪啦的喧哗,暮程秀终于清醒过来,看着满房间带喜庆的红色事物才明白他今天要结婚了。
对象是暮光。
现在他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家。由于直系亲人无一幸存,昨天一晚上守着他的是四婶和六婶,今早下去忙才换上天不更亮醒过来的六嫂和四嫂。
四堂哥托着刚盛上来的食物进来。“手脚快点,是看好时辰的。”
然后又走到站在楼梯口处自己媳妇旁边低声开口。“看紧了,别出什么影响的事。”
“我还能不知道么,厕所都是轮着上。”四嫂低声开口。“你赶紧下去帮忙,快叫你儿子穿好衣服上来。别到等会找人不见人踪迹。”
化妆师的助理很年轻是个20来岁还带着婴儿肥的姑娘,回头犹豫不定的看着他们三个一会,在六嫂微微笑的脸上回过头。
小堂弟上下跑动拿上热水和红色塑料盆,还有他平常用的牙刷,牙膏,洗脸巾。
洗刷完毕后就在大堂里开始吃早餐,化妆师和两名助理商讨他的脸部妆容,造型师无所事事的倚靠在墙壁上静等西装拿上来,一整系列的高端化妆品将全新的雕花梳妆台摆的满满当当,旁边还支起一个桌子放上啫喱水定妆喷雾还有洗护用品一整套的修剪工具。
早餐是一小碗酒酿甜汤圆和长寿面,二个红鸡蛋。慢慢吃完早餐后还不等松懈,休息一会。造型师就要他洗头,小堂弟又跑上跑下拿热水上来。
这么一通搞下来时间已经六点,化妆师给他敷上面膜,造型师就开始对着他的头部修剪不必要的碎发和鬓角。
才刚一上妆,木质楼梯就又传来脚步声和喧哗,已经长大的人穿着成熟的西装兴高采烈的进来,模样还能看出少年时的影子,暮程秀微一斜眼,这几个人熟悉又陌生,是高三坐在他后桌的梁卫金,和他一起参加比赛的吴秀美,邓家恩,落文英。
大家都长大了,青涩的面孔变得成熟稳重。
“阿秀!真没想到,当初说好,给我当伴郎,没想到你偷偷就结婚。”梁卫金有点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啊!别唧唧歪歪还不是一个单身狗。”吴秀美苗条的身材穿了套很喜庆的玫红色连衣裙,手腕上带着新鲜的粉色玫瑰和白色洋桔梗。
几个人完全没有分别的陌生感,熟悉而又愉快的开始聊天,都是熟悉的人,暮程秀猛然放松下来,化妆师在他的脸上开始细致入微的上妆。
“干程序员的30找不到老婆就脱发。”邓家恩倚靠着窗台,慢慢悠悠的开口。
“怎么这样呀,都怼我,程序员有什么错?找不着老婆就介绍一个呗!”梁卫金委屈后又像是抓到什么,直接连环索问。“本人178加鞋子就180,身材不瘦不胖,有房无车,月薪两万。怎么样,哥这条件,不错吧。介绍一个呗!”
“哼,还好意思说,都干四年,每天不是红牛就是咖啡还不升职,你还有没有积极向上的昂扬气势?”邓家恩话语里撖揄的语调微微向上,带着那么一丝狭促意味,指的不是表面意思而是深层含义。
暮程秀秒懂,一下子就笑了。刚还面无表情的脸,像是冰雪消融,暖洋洋的春天里百花绽放。
“像我这种无权无势敢问如何去争?我奋战三天的PPT成果,交上去不到三分钟就成团队努力而成的结果。”梁卫金还挺认真的回答。
“呵,果然。”邓家恩从鼻腔里哼笑,意思不明所以。
落文英终于忍不了站在吴秀美旁边憋出了一句话。“他说的是你肾功能。”
现场气氛沈寂了三分钟,暮程秀毫不收敛的笑声传扬开来,随机而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无情笑声在嘲笑这个单纯的处男。
嘻嘻哈哈的笑声中是梁卫金带着杀戮气息的眼刀,邓家恩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对不起啦!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单纯的问一下。谁知道落文英不在乎你的面子。”
“对不起,下次无人的时候告诉你。”落文英诚恳的道歉。
梁卫金叼烟的手轻微颤抖,瞳孔骤然一缩,满脸失语的开口。“还有下次…………那前面得是多少次?”
妆容终于上完,徽墨晕染的眉头根根分明,只寥寥画上几根后眉峰微转,眉梢直入太阳穴,侧重遮盖眼睑下并不明显的红肿和黑眼圈,皮肤太好,粉只上薄薄一层,嘴唇本就颜色清浅,粉底遮盖后薄削又锋利,上烟熏桃色唇膏后又冷又欲。
同一时间,造型师也准备完工,啫喱水定造了一个桃心微分,在细微分离的每一根碎发让好看的面容看上去带着禁欲的痞气。
是个模样精致又凉薄,却又不由自主吸引人目光的人。
“太好看了吧,是什么色的口红?”吴秀美惊艳的看着他,围过来。
化妆师随手拿起口红转着圈。“TOM FORD,雅诗兰黛旗下的汤姆福特。”
黑色的西装婚服被拿上来,暮程秀进去换上,15分钟后造型师在外面敲门。“新郎好了吗?我现在就进来了啊!”
门内静默三分钟后才响起声音。“嗯,进来吧。”
暮程秀换好后,造型师还是觉得惊艳,他在上流贵圈里为无数准备步入婚姻殿堂的富太阔少做过造型,还从没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视觉上的锋利刺激,那是无法形容的好看,无数的惊艳词语在脑中过滤一遍,还是用最实在淳朴的表达方式。
把红色的口袋巾折叠放入,红宝石袖扣带上衣口。
7点50分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亮起,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喧哗和嘈杂就越来越响亮。
“好了好了,大家现在就回房间里,待会儿就闹房啦!”四婶上来,搓着手对四位伴娘伴郎说。
在他们不知情不留意的情况下,房间里凌乱的被子早已铺好,一团团大棉被像块豆腐的叠高。
暮程秀坐上床,几个人就开始热烈的讨论。
“兄弟们,不要一点利益就开门啊!怎么着都得宰他一顿!红包起码得进兜十个。”梁卫金兴奋上脑的高声大喊。
“还用得着你说,不过房间这么小,把鞋藏在哪里?”吴秀美环顾一圈房间,就一张床没有家具,一眼望完的地方。“只能藏在身上了。”
“藏谁身上呢?嗯?有啥办法?”吴秀美眼睛在房间里滴溜溜的转,审视着哪个犄角旮旯可以放东西。
“鞋子目标性太大,不如袜子怎么样?”落文英看一遍房间都觉得根本藏不住东西。
“还别说,暮先生和阿秀是竹马,这房子比我们还熟悉呢。”吴秀美踩着高跟鞋沿着床边走到窗户边缘。
“藏你裙底吧?”梁卫金视线定格在吴秀美的玫红色长裙。
“拉倒吧你,我可没穿裤子内衬。”吴秀美仔细看了一眼后巷子。“要不把鞋子放在窗户上?”
“不行,你得让他们找多久?万一错过时间了呢?”邓家恩双手抱胸,手腕上带着一枚欧米茄。
“真是,邓家恩你也脑子缺泵了吧?不会塞红包吗?多赚一笔是一笔。”吴秀美撇他一眼。
“暮光的红包888一个。”暮程秀习惯性的盘腿而坐,手撑下巴。
梁卫金马上两眼放光,走过去摸了一下黄土泥墙。“要不出去拿两根筷子插在土缝里?”
吴秀美捂着胸口喃喃自语。“这么多!捞个六个不就一万多?那可是一个月的工资。”一把将手紧紧握着落文英的手臂激动的开口。“太肥了,太肥了,不是羊毛是金猪。”
“别拿两根那么寒碜,拿四根,一定死死定牢,别让掉下去。”落文英带着伴娘花腕的手挑开窗帘。“放上边,上边比较难看见。”
“不行,还是放我裙子底。”吴秀美激动说。“这只鞋子值得被我如此珍藏。”
“放你裙底?掀开不就看见,不行太多人这么藏着,很容易找到。”邓家恩捏爆房间里的其中一个气球。
梁卫金已经偷偷摸摸的出去把梳妆台上暮程秀留下来的碗筷中拿走筷子,顺便还开口问六嫂要一碗长寿面。
“放气球里怎么样?”房间内,还是激动的吴秀美又开口。
满地的红气球粉气球贴着喜字的金箔,一走动随着带起来的微风浮起来。
“肯定看得见啊!鞋子多重啊!”落文英挥手叫嗦拉一碗面条进来的梁卫金。“别吃了,赶紧托我起来。”
梁卫金连忙吞下最后一口长寿面,还不忘夸赞一声。“还挺好吃的。”
“太危险了,还是把鞋子藏在裙子底下。”暮程秀看她跨着梁卫金的脖子,半个身子跨出窗外,只剩下两条腿被紧紧抓着。
“你不懂,富贵险中求,来之不易,才花的心安理得。”吴秀美紧紧捆住她的腰间,神情之中也带着紧张。
最终,这只昂贵的定制黑色真皮鞋被钉上上面,又按照暮程秀无心之意的在上面贴一排的气球挡住。
搞定这一切的几个人终于吁出一口气,梁卫金连忙把碗拿出外面。
“应该不需要其他什么环节了吧!都不熟,整的多尴尬。”吴秀美问。
梁卫金走回来,完全将房门反锁。“也就亲个嘴就完事,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我还寻思着怕会有捉弄伴娘呢。”吴秀美随手把椅子拖到跟前拍几下坐下来。
“阿秀毕业后在哪工作?”邓家恩倚靠着墙壁开口。
吴秀美已经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哎呀,这么磨磨唧唧一会都8点40多分。新郎已经准备好了吧?”
“就隔壁。”梁卫金开口。“不说了么,竹马。”
空闲下来的时间还没到新郎过来接亲大家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在首都。”暮程秀想一下,盘腿坐着的姿势,腿有点儿麻,又伸直两条腿晃荡。“做老师。”
“唉!工资多少?”吴秀美眼睛从手机里擡起。
“和你差不多,也就一万多一点儿。”暮程秀闲散的开口。
“开支应该不少吧?”梁卫金插句话进来。
“还可以吧。”暮程秀认真的思考一下回答。
“结婚是回来这边安定吗?”邓家恩问。
“不会。”暮程秀的语气斩钉截铁的坚定。
“诶,有时间咱们聚聚。”梁卫金手指转动手机。
鞭炮声又响起,震的巷口的回荡都是哐哐直响,大概延续一分钟,鞭炮声从后窗清晰震动,吴秀美从后窗户伸着脑袋往外看,原来鞭炮绕着旁边的房间一整圈,现在正燃烧到后屋尾,如云朵般的雾气里夹杂着闪烁的焰火,散开后满地鞭炮红纸,又像是开的极艳铺满后巷的朱顶红。
“新郎官要来啦!”吴秀美收回脸来。
暮程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深不浅,恰到好处。
果然能听到暮肖毫不掩饰的夸张大笑,随着楼下嘈杂的声响,六嫂子敲响房门。“新郎要接亲了,你们准备准备。”
楼下的声音传上来,听不见,但极大。
随之而来便就是楼梯被接连不断踩压的声音,吱嘎声全都被掩盖在嬉笑声里,喜悦热闹的气氛渲染房里的所有人。
吴秀美利落的收起手机放进皮包。“好了,同志们背水一战时间到。”
房门被接二连三的敲响,暮光语气喜悦高兴,透过门板传进来。“宝宝,我来接你过旁边的大床睡觉了。”
“居心叵测。”一把截然陌生的男音。
“诶呀,里面的小娘子有什么要求啊!快打开门发红包了!”暮肖昂声叫。“新郎迫不及待入洞房!”
“除了红包还有什么?”吴秀美故意说。
“除了红包,外面的单身狗还缺娇娘子。”嘻嘻哈哈又一阵高兴。
“那我们更不能开门,放狗进来岂不如狼似虎?”邓家恩屈起两指敲动门板。
“开玩笑,开玩笑,来来来红包亲热亲热,咱们好接近接近。”暮肖穿着灰色西装脑袋别着烟,蹲下来往门缝里塞红包。“你们有几个人啊!”
“八个人!”吴秀美清了清嗓音,故意甜美又娇羞的大喊。
“这么多?”暮肖塞了两,擡头眼睛往上瞄。
“也就四个人。”暮光开口。
“诶呀,小娘子不老实!”小堂弟大叫。
“还想娶老婆?这个时候都不摆明位置,以后还有我们阿秀说话的份?”落文英毫不客气的昂声。
“诶呀!你看我们真是嘴碎,来来来排队打我巴掌。”暮肖立刻反应。“当然是阿秀说了算,这不他没说话么,在家里,老大哪有地位?八个八个,拿好了。”
红包被接二连三从门缝里推进来,落文英蹲下拿起来,吴秀美故意说。“不是说打巴掌吗?”
暮肖一楞,忍不住骂娘,这个小娘子,待会儿好好看看。
商贯中擡手鼓掌,声音响几下后停止。
“现在可以进了吗?”暮肖问。
“诶呀,新郎怎么着都来点儿文艺的。”梁卫金吊儿郎当。“我说可不能伴郎想主意。”
“都是大老粗,没读什么书,这个要求可就难倒了。”暮肖挠头发,过一会才反应自己打发蜡了。
“说情话可以不?”暮尚城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