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 番外（七） 你的愿望
    巨大的痛苦, 在肯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让他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肯特身形摇晃地撑着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
    血红的双眼里, 肯特仇恨的目光像是要在费雷迪丝脸上烧出两个洞。
    垂在身侧的手指绷紧又放松，肯特沙哑着嗓子向费雷迪丝问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费雷迪丝微笑地看着肯特，擡手指了指他脚边的篮子。
    “这个女婴将会跟着你, 你的任务就是确保等你们都能活着。并且，要都活到哈拉尔德国王陛下回到这里。”
    说完, 费雷迪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子, 抛给了肯特。
    临死前, 肯特向费雷迪丝询问道：“这个女婴是谁？”
    对于肯特的这个问题，费雷迪丝一言不发的勾了勾嘴角。
    在向肯特比了一个“祝福”收拾后，她就独自一人离开了这里。
    就这样, 自那时起肯特带着那个篮子里的女婴, 开始接下来长达几年的漂泊逃亡。
    一个半大的孩子带着一个婴儿, 他们睡过街头丶当过小偷，也给南来北往的商人们当过夥计。
    期间, 感觉快要活不下去的肯特也尝试过，去寻求已经成为布南夫人的费雷迪丝她的帮助。
    然而, 在嫁给了博阿斯·布南后，费雷迪丝就被布南家族的新族长科林·布南，流放到了邻国松恩的波因塞特家族封地上。
    于是, 无人可求的肯特只能咬牙继续独自坚持。
    他不敢去想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渡过，他只能想着今天这天该怎么熬过。
    他必须活下去，他也不得不活下去。
    日子一天一天的被肯特成功熬过了。
    那个成天哭闹的女婴, 也逐渐长成了一个总是追在肯特身后的小女孩。
    寄居在半坍塌破庙里的每一个人, 都会随着肯特一起亲切地称呼她为“小东西”。
    当然啦, 鱼龙混杂的栖息之里也不乏有些孩子，还会叫她“狗杂种”嘲笑她是个“小拖油瓶”。
    一开始，肯特还会担心这个女孩会不会在他外呼的时候，被人杀死在某个隐蔽街巷的角落里。
    然而，单看那些曾欺负她的孩子们，没过几天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可孩子们的大人们，却很少怀疑到她的头上。
    肯特就知道了，这个女孩她的骨子里肯定流淌着那些贵族的血脉。
    于是，肯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从从事一些高风险但是高报酬的活计。
    直到一次意外的发生，肯特既没拿到报酬还带着一道可能会让他丧命的贯穿伤，跌跌撞撞地晕倒在了门口。
    肯特本以为，这次他绝对是死定了。
    然而，再次恢覆意识时。
    喉咙处传来的干疼和周身的疼痛无不提醒着肯特，死亡还是不属于他。
    因为连日的高烧，肯特眼睛处结出的一层厚厚的分泌物把他的眼皮黏在了一起。
    他一边快速地眨动着眼睛，一边疑惑地向她问道：“你哭什么？”
    她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麻利地用破麻布小心地擦着肯特的眼睛。
    并带着哭腔地对肯特哽咽道：“呜呜呜呜，这几天我真的好怕！我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可这份担忧，却没有为她换来肯特的轻声安慰。
    睁开了眼睛的肯特在定定地看了她几眼后，突然对着她笑了起来。
    肯特这一反常的举动，让她当场楞在了那里。
    眼见肯特因为笑得太大声，甚至又崩开了腹部的伤口。
    她赶忙伸手按住了肯特的身体，有些害怕地问道：“你笑什么？别……”
    对上了肯特难得不再冰冷的眼神，她低着头用低如蚊呐的声音，弱弱地向肯特请求道：“……别……别丢下我，好吗？”
    但可惜，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面对她的或合理丶或不合理的要求，肯特还是一如既往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既不说好，也不会说不好。
    抿了抿嘴角，她习以为常地主动放弃追问转而说起了别的。
    “哥哥，你走的这些天里提波丝发生了一件大事。”
    劣质的药膏，被撒在了肯特腹部的伤口上。
    本该产生的疼痛，却没能让肯特皱上一下眉头。
    直到，耳边传来了“听说有一个什么流亡在外的国王，要带着他的妻子来接管……啊，不！是要来继承提波丝了……”
    于是，肯特的眉头扭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眼眸里藏着她没有注意到的覆杂。
    熟练地给伤口处的布条打了个结，她转身一边收拾着瓶瓶罐罐，一边继续念叨着：“到时候我们住的这个神殿，会不会不能继续住了啊？还有，现在……”
    肯特看着头顶上那几乎快要看不出的象征着尼奥尔德的图腾，目光接连闪烁了几下：“小东西。”
    她诧异地低头对上了肯特深邃的眼眸：“啊？”
    看不懂的晦暗神色，让她没有理由地心头一紧。
    她神色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肯特腹部的伤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伤口觉得疼吗？”
    肯特一按住了腹部伤口处，那只属于她的小手。
    然后，肯特擡起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到了耳后：“我带你走吧。”
    看着她懵懵懂懂的眼神，肯特抚着她的脸颊又郑重地重覆了一遍：“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闻言，她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好笑地拍了拍肯特的手背，抽出了那只被握着的手。
    明明才只有五岁，但早熟的她早已领略过生活的艰辛。
    她擡头看着不远处那扇缺了几个角的破门，感慨地叹道：“可是，外面是什么样我都没见过诶。”
    察觉到肯特松开了他的手想要起身，她赶忙扶着肯特的肩膀一边用力，一边好奇地问道：“外面的生活会比这里好吗？那去别的国家，我可以像奥莱里家的小姐那样顿顿有面包吃吗？”
    肯特微微低下头，笑着问道：“那你想成为她吗？”
    她转身端来了一杯水，递给了肯特。
    “当然想啊！有大房子，有每天吃不完的面包。整条街的男孩子都在围着她转，就连费里家的继承人亨利都会为她跑前跑后的。”
    （亨利·费里和米兹·奥莱里的过往，可以回顾一下本文的以及之后几个章节。）
    肯特看着满脸沈醉开始在原地转着圈，模仿着提裙摆行礼的她，淡淡地说道：“那就留下吧。”
    然而，正在兴头上的她似乎并不在意的肯特回答。
    玩了一会儿后，她兴冲冲地跑到肯特的面前，抱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着娇：“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取个名字呀？”
    看着肯特幽暗深沈的黑眸，对名字的渴望战胜了她心底的害怕。
    她捏着裙角羞涩得向肯特解释道：“今天我在街上和小胖玩的时候。
    费里家的亨利少爷手上拿的一捧花，不小心被癞头撞进了咱们门口的那条河里。
    是我跳下水帮他捡回来的哦！
    但是，当亨利问我叫什么的时候，我都没有名字能告诉他诶。”
    对此，肯特将喝空的水杯放了回去，背对着她不置可否地地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她歪了歪头，扯了扯肯特的衣角期待地仰头看着肯特。
    “想要漂亮的，好听的！”
    见转过身看着她的肯特，似乎不太理解的样子。
    她退后了一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解释道：“就像上次我们在路边看过的那个贵族小姐。就是那个……那个坐在马车上身上装点了好多珠宝的贵族小姐！”
    她低头牵起身上灰扑扑的还带着补丁的裙子，羡慕地说道：“她身上那条黄色的像花朵一样的漂亮裙子，哥哥还记得吗？”
    此时的肯特，已经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垂眸想了几秒，肯特平静地擡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那就叫莫妮吧。这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名字。”
    （莫妮，即Monie。）
    像是得到了一份心仪的礼物，莫妮尖叫着用力抱住了肯特。
    “莫妮……莫妮，真好听！啊啊啊啊！我有名字了！”
    在开心地踮起脚亲了一下肯特后，莫妮蹦蹦跳跳地冲出了门口。
    老旧缺口的木门，仿佛在抗议般发出了刺耳的“自噶”声。
    在吃力地反覆晃了几下，木门也因为失望而停下了这无用的发声。
    和院内的肯特一起，安静地看着头顶上骤然间乌云密布的天空。
    寒风扫过萧瑟的地面，打着卷地将地上的落叶抛了起来。
    “嘿！小胖，我是莫妮！”
    “什么呀？才不是木尼，是莫妮啊！你会不会念啊癞头，我不和你玩了啊！”
    “哼！这可是我父母临死前留给我的好名字。”
    “说不准哦，我既然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也许我们家曾经是个贵族呢？”
    ……
    门外莫妮贯穿整条街的声音，让漂泊在空中的落叶们受到了“惊吓”，纷纷左右摇摆着身子无力地落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