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话同你说
楚然忍不住用掌心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哎呀，多大点儿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可见从古至今，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
就如同李覆之前同他说过的，总会有分别的那一日。
更何况，他早就知道，李覆有朝一日会离开，他其实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既是如此，那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他应该高兴点儿，况且，李覆这不是还没走吗？指不定那就是普通的家书，他们还能在一起好几年呢。
楚然这样安慰自己。
他觉得，他好像已经差不多把自己开解好了。
并且，他对外表现出来的，也确实是想通了的模样。
他干活不再垮着脸，回到和李覆住的地方，又开始像以往那样有事没事，就喜欢和李覆玩闹着说话。
只是，楚然这边恢覆了正常，李覆的话却突然变少了，总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到，再次下值回来，楚然又看见李覆正伏案，拿笔写着什么。
楚然知道他在写什么。
他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看着，深吸口气，做好了准备，方才进了屋。
他背过身，假装做别的事情，但其实是给李覆时间，等他将写的信收起来。
他想，李覆应该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要不然李覆也不会瞒着他，既是如此，他也应该知趣的不要主动提及才好。
还是要开心一天是一天，不要想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
楚然这样想着，像是给了自己某种信念和决心，转身时，脸上是带着笑的。
“我今儿带了新鲜的糕点回来，给你尝尝呢？”
李覆已经将信收回了身上，他朝楚然走过去，好奇的问：“什么糕点？”
于是楚然将纸包打开，展示给他看。
李覆伸手拿了其中一个，低低的垂眸，很轻的咬了一口。
他垂眸的时候，楚然也同时垂下了眼帘，他看着面前的李覆，不知为何，原本明亮的眼睛，却仿佛在转瞬间就变得黯淡无光，又透着莫名的沮丧失落。
晌午时分，楚然吃过午饭，有些乏困，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简单打了个盹儿。
宫女端着红色的漆盘，正好从他身后的廊下走过。
“一个多月后就是千秋节了，到时候，很多外地的官员和王亲都会进京面圣。为了招待这些大人们，到时候一定会特别忙，别的宫已经开始忙起来了，我估计再过不久，咱们宫里也是这样。”
“前段时间不是刚过了清明吗，哎，这节那节的，怎么会有那么多节日，真是烦人。”
但凡过节，上面的人难受，但最难受的还是下面的人，一个个就像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蚁，干完这个活，还有那个活，好像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
而且宫里的节日，说是小办，但相比起民间而言，哪回办的不奢侈？不花许多银钱？不动用许多人力？更何况是千秋节，皇帝的寿诞，更是每年最重要的节日，肯定是要大操大办的。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赶紧闭嘴，不许再这种话了。”
被这么一训斥，那宫女也不敢再说话了，两人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听了一耳朵的楚然，换了个方向，晒着头顶暖洋洋的太阳，继续趴着。
不过他虽然眼睛闭着，人却没睡。
刚才那俩宫女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马上就要千秋节了，到时候，各地藩王以及官员会进京给皇帝贺寿，李覆的舅父会不会也会来？
最近楚然已经搞明白了，李覆的舅父是定北王秦御骁，他是本朝第一个被封的异姓王。宫里的人好像并不知道李覆和定北王的关系，他们甚至不知道柔妃和定北王其实是兄妹关系。
这种事，竟然宫里没一个人知道，也是很耐人寻味了。
只是，随着千秋节的逐渐临近，李覆开始早出晚归，他的行动，也莫名的变得密集起来。
如同一颗石子扔到水里。
楚然刚平静的心湖，又不受控制的泛起了涟漪。
先前被压下去的情绪，此刻又重新翻滚了起来。
定北王进京，再加上李覆最近的行为越来越反常，让楚然不得不多想。
他甚至开始想，如果真到了分别那一日，到时候，不知道会是他先问起，还是李覆主动向他提及。
李覆会同他不告而别吗？
楚然不清楚。
但是慢慢的，他好像已经开始逐渐接受，两个人最终会分道扬镳的那一天了。
距离千秋节还有半个月，基本上，各地官员已经相继进京，除了路途特别遥远的，但接下来一两日，也将会抵达京城。
早在三四日前，楚然就打听到，定北王已经携人进了京，此时正住在城内的一处宅子里。
这一夜，李覆依旧回来的很晚。
以往的时候，楚然都不会等他，而是直接躺下睡觉。但是今晚，楚然却燃着蜡烛，耐心的坐在房间里等着。
他心中有种预感。
李覆今晚，应该会同他说些什么。
快到二更天了，但李覆还没回来，楚然双手托着床板，闭着眼睛，已然到了昏昏欲睡的边缘。
他头时不时的向下点，终于，在再度惊醒之后，门被推开，李覆从门外浓稠的黑夜中，走进了由烛光映照的明亮的房间。
他先是转身，将房门关上。
扭头时，李覆正好对上了楚然强打起精神的双眸。
李覆没有想到楚然还没睡，即便是看见了屋里亮着的烛光，也不能代表楚然就还醒着，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楚然知道李覆回来的很晚，所以每晚总会给他留一盏烛火。
他以为楚然已经歇下了。
楚然撑直脊背，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说：“你回来了。”
“嗯。”李覆进屋，走到床边，然后在楚然旁边坐下，扭头认真的看着楚然。
他嘴唇嗫喏着，却没有问楚然为什么这个时辰了，还没歇下。
因为他有话，想要同楚然说。
这些话，他早就想同楚然说的，但是，直到今晚，他才打定了主意。
“楚然。”
“嗯？”
楚然眼睛被自己揉的红了些，手微微擡起到眼前，侧眸望向李覆。
“我有话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