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张嘴叭叭的
    两日后的下午，栖鸾宫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李定宁要见他。
    约见地点还是老地方，楚然早早便到了，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李定宁来了。
    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李定宁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其他的宫人来的，到了地方后，李定宁就将身后的那些宫人打发到一边，然后朝着楚然走了过去。
    “咳。”李定宁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假模假样的咳了一声，道：“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
    楚然还有些懵，他知道什么了？
    李定宁见楚然迷糊懵懂的模样，于是解释道：“四皇兄同我说了，他说你是很想伺候本皇子的，对吧？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呀，你不就是想晚上回去吗？这有什么的呀，你想回去就回去呀，本皇子又不是不答应，反正只要你白日的时候，跟着本皇子，在本皇子想听故事的时候，给本皇子讲故事就好了呀。”
    “啊？这样吗？”
    李定宁撅嘴蹙眉，“那不然呢？”
    楚然道：“我还以为你不同意呢？因为先前问殿下的时候，殿下不是这样说的。”
    “那本皇子自然是希望你能从早到晚都陪着我呀，但是如果你特别不愿意的话，本皇子也不是非要强求你的。”
    “原来是这样啊。”楚然呵呵笑了，不大好意思，“那是我理解错了，这都是误会。”
    李定宁道：“既然都是误会，那解开就好啦。我已经同母妃说了，母妃也同意让你过来伺候，明日的时候，你便来栖鸾宫陪我吧。”
    李定宁都这么说了，楚然自然是愿意的了。
    回去后，楚然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覆，李覆虽然表现的看似一如既往的冷静，但是楚然知道，李覆也很为他感到高兴。
    自那日以后，楚然就顺利的去栖鸾宫当值了。
    在栖鸾宫当值果然比之前轻松太多，李定宁对楚然非常的照顾，宫里的粗活累活都只让别的宫人做，从来不让楚然插手。李定宁的“宠幸”，再加上楚然人缘好，所以在新的地方混的也是如鱼得水，没几日，栖鸾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和楚然成为了朋友。
    唯一有一点不好做的，便是李定宁霸道丶任性丶偶然会不讲道理的乱生气，李定宁生气的时候，楚然需要一直哄着他，直到把他哄高兴为止。不过相比起以前做的那些苦力，这点儿苦，对楚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楚然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这就是在打工，之前干的活，都是出卖劳动力的苦活累活，现在不一样了，他做办公室了，可以靠自己的脑力赚钱了。
    至于目前的工作，楚然觉得很满意，如果能一直这样做下去，就最好不过了。
    因为皇子的身份，李定宁从小什么都不缺，并且基本上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所以也养成了李定宁喜新厌旧的习惯。他经常会把一些旧的丶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扔了，但即便是李定宁扔了的东西，对楚然而言，也是得不到的好东西，所以基本上这些被李定宁视为“破烂”的玩意儿，都会被楚然全都拾掇回来。
    有时是一只杯子，有时是一只香囊，有时是一块蜀锦的帕子，也有时是一些御膳房做了，但是李定宁不喜欢吃的点心，运气最好的时候，楚然还得了一块李定宁随身携带的玉佩。
    这些捡回去的东西，能用的楚然就放在屋里，和李覆一起用，不能用的，楚然就收拾起来，幻想着将来或许能有用得上的一日。
    这日，楚然回来的要比往常早些，他手上还提着一只烤鸭，是中午李定宁吃剩下的，不过李定宁只动了一筷子，就觉得腻，不想吃了，楚然觉得扔了可惜，所以就带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正逢李覆坐在桌案前，正用毛笔沾了墨汁，伏案在纸上写着什么。
    楚然进屋，还未来得及将烤鸭放到桌案上，邀李覆一起吃，李覆就已经站了起来，并将手中的纸折起来，揣进了袖子里。
    这还是楚然第一次见李覆提笔写字，“你会写字啊？”
    问完楚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个傻问题，李覆肯定是识字的，要不然衣柜旁的那一箱书，又是谁看的？
    毕竟那些书，连他这个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看不懂呢。
    “写的什么？给我康康？”
    “没什么。”李覆说：“无聊，随便练练字，你带的什么？这么香？”
    话题被成功带过，楚然笑嘻嘻的说：“是烤鸭，尝尝？”
    李覆伸手就要去掰烤鸭的腿，楚然立马皱眉，不赞同的说：“去洗手，不洗手不能吃。”
    李覆只好听话的走到水盆边洗手。
    等把手洗干净，李覆才被允许坐下来吃东西。
    楚然也跟着坐到了旁边，他没有着急去洗手，而是拿起旁边的一块木雕，仔细瞅了瞅。
    木雕雕的是一个人，且是个女人，因为穿着裙子，头发是高耸着的云髻，只是裙摆的地方被烧焦了一块。而且，雕刻的这个人，其他都有，唯独没有脸。
    这块木雕就是先前被李高佑用火把烧坏的那个。
    “这是谁？怎么没有脸？”楚然举起手里的木雕，奇怪的看向李覆。
    李覆正埋头吃着烤鸭，嘴唇上沾了油光，以至于看起来亮晶晶的，他咀嚼着嘴里的肉，沈默的看着楚然。
    楚然紧跟着疑惑的“嗯”了一声。
    咕咚，将嘴里的嚼烂的鸭肉咽下去。
    “这是我娘。”李覆说：“不过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楚然想起来，李覆的母亲在李覆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小孩子是最不记事的，再加上有没有画像之类的东西可供缅怀，忘记是很正常的。
    不过，既然他雕了他娘的木雕，这应该说明，他还是很想他娘亲的吧。
    楚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楚然的安慰。
    楚然正胡思乱想着，低头一看，眼珠子瞬间瞪圆了，李覆这崽子，吃的也太快了吧，啃的都快只剩下骨头了。
    “你你你，你给我剩一点啊！我还没吃呢！”
    楚然伸手去抓鸭子，但被李覆擡手拦住，他用刚才楚然同他说话时的口气，对楚然道：“没洗手，不准吃。”
    楚然急死了快，他赶紧起身，指着李覆说：“那你别吃完啊！等我会儿！给我剩点儿啊！别吃完！”
    楚然边走边冲着李覆喊。
    李覆嘴上“哦”，嘴巴却不停，看的楚然更急了。
    晚上，屋里唯一的一根蜡烛熄灭，幽静的夜色中，楚然一张小嘴叭叭的，不停的在说话。
    自打楚然去了栖鸾宫后，回来总有一箩筐的话跟李覆讲。
    不过楚然原本也不是个高冷话少的人，他原先没太多话，纯粹是因为生活无聊，每天除了打扫卫生就是打扫卫生，日子过的乏善可陈，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楚然换了新环境，工作轻松了，也交了很多新朋友，再加上跟着李定宁，每日都有不一样的事情发生，楚然沈重的心态也发生了积极向上的变化，本性也就显露了出来。
    “栖鸾宫的宫人们都很友好，对我也很不错，当然了，五殿下对我更好，非常的照顾我。就是好像丽妃不大喜欢我，我估计是丽妃觉得，我整日里给五殿下讲那些故事，在丽妃看来，应该是不务正业，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即便我不给五殿下讲那些故事，五殿下自己也会想办法找书来看。”
    “最近丽妃因为皇上老去僖妃那里，心情不怎么好，所以我最近得千万躲远点儿，省的丽妃因为这件事迁怒我。”
    楚然巴拉巴拉说着，一直没有动静的李覆，突然开口问：“为何皇上总去僖妃那里。”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后宫里，皇帝最宠的人是丽妃。
    “好像是因为僖妃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学了几首曲子，皇帝又喜欢听曲，所以才总是去她那边，但是听说以前的时候，皇上最喜欢来的是我们栖鸾宫。哎，仔细想想后宫女人也真是挺可怜的，整日里没什么事，就只顾着争宠了，你说费尽心思的争宠有什么用呢？不如像我这样，咸鱼躺着，最舒坦了。”
    黑暗中，突然传来李覆的一声嗤笑。
    “怎么？我说的不对？”
    楚然看不清黑暗中李覆的神情，但是能听见他微沈的语调，“不争，可能会死。”
    顿了顿，李覆又说：“但争了，也未必就不会死。”
    楚然沈默了一会儿。
    但他也只是沈默了那么一会儿，就又叽叽喳喳起来，好像一只清晨立在枝头丶精神满满的麻雀。很快就把刚才李覆跟他说的那些话，尽数扔到了脑后。
    昨日老太监有事，没来楚然这边，今儿倒是得了空，早早的便提了新茶来了。
    因为知道楚然去栖鸾宫当值的事情，所以老太监一般都是在楚然下值的时候才会过来，今日来的这么早，院子里只有正在洗衣的李覆一个人。
    李覆原本一个人住的时候，身上总是又脏又破的，也就是每回邢寂看不过去，只要有时间，便会将李覆身上的脏衣服清一遍。但邢寂也不总是有时间，所以李覆便总是日覆一日的穿着破旧的脏衣服，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路边的小乞丐。
    不过同楚然住一起后，楚然不仅帮李覆扎头发，铺床，偶尔还会帮他洗衣服，再加上即便身处这样的环境，但楚然依旧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总是把他以及李覆都打理的干干净净的。自那以后，李覆也慢慢开始学会了像洗衣丶收拾房间这些的小事，他也会在楚然没有空闲的时候，帮楚然分担一些活计。
    因而，老太监在看到李覆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早已见怪不怪，坐到他的“专用躺椅”上，便开始自在的晃起来。
    李覆停下洗衣的动作，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老太监。
    昨晚睡前，楚然同李覆说了很多的话。
    准确的来说，每晚睡前，楚然都会和李覆说很多话。
    不过昨晚楚然说的那些话，倒是让李覆知道了一些东西。一些楚然没有在意，但是李覆却听到心里去的东西。
    楚然说，皇帝昨日御赐了僖妃很多南海进贡来的珍珠粉，后宫中，皇帝没有给其他的妃嫔，唯独只给了她。僖妃高兴坏了，也骄傲坏了，她把其中一盒送去了栖鸾宫，便是为了借此向丽妃炫耀，丽妃也确实不经激，气的连晚膳都没吃。
    “赵公公。”李覆唤了他一声。
    正在喝茶的赵忠义偏过头去，看向李覆。
    李覆平静道：“公公也曾在先帝跟前侍奉过，公公可还记得，先帝的恩情？”
    赵忠义沈默着，片刻后，他问：“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李覆道：“公公只需帮我个忙，也是帮小林子一个忙。放心，不会让公公难做的。”
    赵忠义幽幽的看了他半晌，道：“殿下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