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 回侯府来,爹养你一辈子
年后本就是各方官员调动的时间, 陆川掺杂在其中也并不显眼,只是调令到底晚了些,云南路又远, 给陆川收拾东西的时间并不多。
挑选人手丶整理东西,事情再繁多, 五六天下来也全部都弄好了。
由于他们带的东西不少,谢宁索性包了一条中型的客船, 不用和旁人挤一条船上。
临出发前, 陆川和谢宁到钟博士家中辞别,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外放出远门, 钟博士要请他俩吃一顿送行宴。
听到敲门声时,钟博士夫夫俩正在厨房里做饭,钟夫郎做饭, 钟博士烧柴, 厨房里烟气缭绕, 陆川和谢宁隔老远就闻到了香气。
钟博士如今月俸不少,但还是住在这个一进院里, 家里也没有请什么仆从,一般他不忙的时候,家里的活计都是夫夫俩一起干的。
门刚一打开, 谢宁就跟着陆川喊钟博士一声老师,钟博士见着两人, 眉眼难得舒展了一些。
“来了,你们师么还在炒菜,估摸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吃饭。”
陆川双手拿着东西,谢宁跟在他旁边笑道:“不着急,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两人进门后,钟博士就顺手把大门关上,闻言说道:“你俩能做什么?”别捣乱就好了。
陆川把东西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笑着说道:“宁哥儿会剥蒜,学生我会烧火。”
钟博士:“……烧火是我的活儿,你小子可别跟我抢。”
陆川和谢宁对视一眼,俱都笑了出来。
最后两人还是没帮上忙,蒜早就剥好了,至于烧火,谁敢抢钟博士的活儿。
陆川和谢宁只好老老实实 在屋子里等吃的。
不过两人也没等多久,很快菜就都炒好了,夫夫俩一个帮忙摆碗筷,一个端菜,倒有几分农家夫夫的温馨感。
几人刚坐下,钟夫郎就开始抱怨:“怎么又拿东西过来?你们上次送来的东西,都还没用完呢。”
陆川笑着说:“都是些墨条丶茶叶,都是能放的,你们也都能用得上,下次我们再想送东西过来,估计得等好几年了。”
谢宁帮腔:“是啊,这几年逢年过节夫君都不能亲自上门,便都提前送了,老师和师么不会嫌弃都是一样的礼吧?”
钟夫郎还想说什么,但想到两人即将离京,将要好几年见不着面,叹了口气便收下了。
这两个孩子一个温良恭俭,一个不失稚子之心,他都很喜欢。尤其是宁哥儿,明明出身高贵,却从不嫌弃这里地方狭小,还时常拿问题来讨教,钟夫郎都感觉自己多了个学生。
见气氛变得沈重,钟博士招呼道:“快吃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一向严肃的钟博士都开始活跃气氛了,谁能不给他面子啊,一个个都拿起筷子,品尝钟夫郎忙活了许久的菜肴。
一顿气氛和谐的午餐用完后,几人转移到旁边的茶室,钟博士拆了陆川新送来的茶叶,亲自为几人泡茶解腻。
钟博士先是给钟夫郎倒了一杯茶,接着是陆川和谢宁,最后才轮到自己。
“怎么选了云南这么远的地方?”钟博士问。
陆川的调令已经下来好几天了,钟博士怎么也想不明白,以他这个弟子的才智和钟阁老的看重,不至于会被流放到云南这种地方吧。
山头林立丶瘴气缭绕丶蛮夷众多,朝廷派过去的官员在当地难以施展手段,政令极难推行,很难出政绩。
许多被派到那边的官员,寻死腻活丶砸锅卖铁都想找关系调走。
陆川说:“老师莫急,这个地方,是学生自己选择的。”
“你自己选的?”钟博士皱眉。
没有几个人会想到云南这种地方当官的,就连云南当地考出来的进士,都不会想回到那里。
陆川点头:“没错,是学生自己选的地方。”
像是江南这等富庶之地,陆川若是想去,也是能去的。只是江南士族众多,商业繁荣,就算是二品大官去了,也不一定能掌控局面,就更别说他一介小官了。
况且陆川外放是有任务在身的,他先前提交的计划书,除了从朝廷层面提高商税,也需要地方上的配合,才能达成目标。
陆川作为计划的提出者,是最适合的实践者,他外放的地方,将会成为一个试点。
在保证粮食温饱的情况下,大力发展工商业,将税收的主要收税对象从农民转向工商业。
所以就算北疆是永宁侯的根基,他也不能选那里,因为北疆还不能实现粮食自足,一旦外商不给北疆运粮,他的政策会因为粮食问题而名存实亡。
云南虽然山林众多,耕地少,但可以开垦梯田,而且气候炎热,能够一年两稻,好好治理的话,粮食养活整个省的人不成问题。
解决了粮食问题后,就可以大力发展工商业,云南毗邻东南亚,很多东南亚作物也比较容易寻找。
至于钟博士担心的安全问题,陆川也考虑过,谋害朝廷命官是大罪,尤其是外放途中被谋害性命的,朝廷会追究到底。
至多是会被人寻仇或是被一些宵小打劫,但面对这种情况他有底气。
是的,谢母担心他们俩人路上遭遇危险,或者到了地方上手段太过,被人寻仇,特意从侯府里挑了二十个身手了得的侍卫,让他们跟着一起去。
这些侍卫一个能顶十个,有他们的保护,陆川和谢宁的人身安全不会有问题,陆川有恃无恐。
听了陆川的分析,钟博士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他这个弟子是有考量的,他也就没这么担心了。
钟博士点头:“既然你们都考量好了,老师就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安。”
谢宁本来和钟夫郎在说小话,听到钟博士的话,他当即擡起头来,拍着胸脯扬声说道:“老师您就放心吧,以我的身手,定会把你的弟子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这话一出,其馀三人都笑了出来,凝重的气氛瞬间消散了。
钟博士眼角也泛着笑意:“你们两个都要平安才好。”
谢宁连连点头,他当然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陆川被外放到云南,其实经过了多方博弈,才定下的这个地方。
白阁老一派和吏部尚书一派的官员,自然是想把陆川发配得越远越好,但一开始他们也没想过云南。
毕竟相比于云南这个蛮夷之地,他们还是更倾向于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但钟阁老一派的官员哪能让他们得逞。
能当官的人都不傻,一开始也没有刻意提起云南,而是给陆川选了北疆,北疆是永宁侯的地盘,陆川又是永宁侯的儿婿,把他放到北疆,岂不是如鱼入水。
万一在北疆那边搞出什么大政绩,他们想压也压不住。
白阁老和吏部尚书一派自然不会同意,三方斗争倾轧之下,最后定了云南这个谁都不沾的地方。
元侍郎还沾沾自喜:“争来争去,倒是把自己争到了云南那块蛮夷之地去了,陆川你也有今天啊!”
他还在记恨陆川把他儿子撤职的事情,看到陆川倒霉,不落井下石都不是他的性格。
不管别人怎么想,总归陆川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谢宁交接好报社和妇联的事务后,和大家道了别,第二天就和陆川踏上了前往码头的道路。
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码头在东城门外二十公里外,需要先乘坐马车到码头才能坐船。
码头上的力夫正在搬运行李,谢家一家人都来了送行,河边风大,如今还在春寒料峭,谢母心疼地上前替谢宁紧了紧身上的棉衣。
“都说穷家富路,这一路上该花就花,若是没钱了,就写信给娘,娘让人给你送银票去。”
谢宁在京城的几间陪嫁铺子,都让谢母帮忙照看,每个月的利润都让人送到侯府,由谢母保管,一年给谢宁送一次银票。
现在谢宁只担心,他娘会把她自己的银子也塞进去,他都出嫁了,有自己的嫁妆铺子,还花父母的钱财,多少有些让人羞赧。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一定不会省着的,有困难一定会给您写信。”
现在正是暖棚里的作物结果的关键时期,但永宁侯还是腾了两天时间出来,给谢宁和陆川送行。
永宁侯这些年在庄子上劳作,在京城里闲养出来的大肚子已经消了下去,加上他练武的基础,外表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年壮汉。
如今这个壮汉,正因为唯一的哥儿要离开京城,而偷偷抹眼泪中。
他眼眶泛红,嗓音有些哽咽:“宁哥儿,要不你别跟着去了,回侯府来,爹养你一辈子。”
他是真心疼自己的哥儿,虽然以前在家的时候老惹他被夫人罚,但也有暖心的时候,比那两个儿子好多了。
之前出嫁,好歹还在京城,时不时能回家一趟,逢年过节都能见着,可云南这么远,好几年都见不上一面。
想到这,永宁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噗噗往下流了。
谢母看他这副模样,也顾不上自己伤感,连忙拿出手帕,按到永宁侯脸上,替他擦眼泪。
边擦还边嫌弃道:“宁哥儿去云南是有正经事儿的,他又不是什么事儿也不干,哪能说不去就不去。”
谢母擦了一会儿,见眼泪一直不停,最后不耐烦地把手帕扔到永宁侯怀里。
“行了,哭一会儿就得了,再哭下去,我就让老大老二还有他们媳妇过来看你热闹了。”
永宁侯身体一僵,为了不让家人看到他一个大男人流泪,他们一家人道别都是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