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扇子 这一刻夫夫俩的想法达到了一致。……
听到小溪的话, 坐在蒲团上喝茶水的谢母和张氏,都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果然如小溪所说, 有几个书生, 拿着把扇子在扇风。
谢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书生倒真是不怕冷!”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光, 大冬天在野外竟然扇风。
她看了几眼, 发现在场的所有书生,都穿得比较单薄, 连件大氅都没披。也是难为那几个书生了,她看着都觉着冷。
张氏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母亲这就不懂了吧,人家这叫风流倜傥!”
谢母摇了摇头:“我是不懂, 也不想懂。”
谢母和张氏在窗前占了位置,谢宁便移到旁边, 然后把小溪放下。
张氏感觉到衣袖有人在拉扯,那力道感觉小得像小孩,低头一看,果然是小溪在扯她的衣袖。
因为之前和谢母张氏两个人相处过, 她们对小溪的态度都很好,所以小溪一点儿也不怕她们,还觉得很亲近,有什么话都是直接说。
小溪问:“柿子夫人,什么是风牛替糖呀?好吃的吗?”说着吸溜了一下口水, 他还以为是什么糖呢!
听到这童言童语, 张氏本已经平息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想压都压不住。
谢母更是直接抱起小溪, 往他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这小孩实在是太可爱了。
若是宁哥儿能生一个这样的小哥儿,她不知道得多欢喜。或者等竹哥儿嫁过来,给她生一个这样的孙子孙女小哥儿也不错。
谢母已经到了儿孙环绕的年纪,可惜如今只有老大生了个儿子,这儿子还学得跟老大一样,小小年纪便老成得不行,自去了蒙学堂后,就再没跟她撒过娇了。
老二还没成亲,宁哥儿倒是成亲了,但没那么快有消息。
此时出现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哥儿,童真可爱,比宁哥儿小时候还要讨人喜欢,她怎能不心喜。
至于张氏,她这辈子是不能再生了,再眼馋也只能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谢母声音温和,笑着说道:“风流倜傥可不是糖,不能吃,这是一种气质,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小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人小,没有要探究到底的心态,只要对方给他一个答案就成。
然后问题又回到最初,小溪问:“那些大哥哥到底是冷还是热啊?”小溪觉着现在可冷可冷了,但在他的观念里,只有热的时候才需要扇风。
张氏凑上来刮了一下小溪的鼻子,笑道:“那些大哥哥虽然身体冷,可内心火热着呢!”
虽然带着扇子会给人增添一点光彩,但也得看时候,若是在其他季节还好,但大冬天就不是很适合,给人一种‘这人是傻子吧’的感觉。
谢宁庆幸陆川没有带扇子,现在一看确实显得很傻。
他看多了话本小说,上面描写的诗会,大部分主角都会带一柄扇子,以此来展现风采。于是陆川今早出门的时候,他就想让陆川把扇子带上,完全没有想过季节问题。
陆川没有直接拒绝谢宁,而是拿了扇子后,把扇子搁马车上,若是谢宁问起,就说忘在马车上了。
这一刻夫夫俩的想法达到了一致。
庆幸没拿扇子。
因为看着真的很傻。
在这几个傻子中,有一个是苏幕,现在陆川唐政他们都尽量避开了他。
有点诗词天赋的苏幕,最崇拜的诗人便是诗仙李白,也曾幻想一酒一剑潇洒走天下,然而现实却是被困住京城里读书。
苏幕多少也沾染了一些文人墨客附庸风雅的毛病,出门没剑总得有柄扇子吧,然后他就带了一柄扇子来。
这扇子都拿在手上了,不扇一扇好像也不好,于是他只能牵强又缓慢地扇着风。其他几个带扇子的勇士,也是跟苏幕一个想法。
结果就是他们几个站在一起扇风展现风流,其他人避得远远的。
他们本来就穿得不多,今天运气好,没有什么风,扇风带动冷空气流动,再轻柔也是对他们的重击。
哪个傻子敢凑上去,一是怕冷,二是跟他们站在一起太丢人了。
苏幕用眼神示意唐政陆川他们,让他们赶紧来帮忙解围,他能维持现在的体面,全靠一口正气撑着。
陆川他们很有默契地转过身去,当做没看见他的眼神,随便找了个话题,装作专心讨论的模样。
苏幕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友都抛弃了他。无奈,为了不尴尬,只能和身边这几个同道中人聊起来,虽然聊得干巴巴的,好歹比直楞楞地站着好看些。
而躲在一旁的张俞白和李含微两个人,看着这幅场景,不由得感叹出声。
张俞白小声道:“平时看着这些书生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这么抗冻,大冬天就穿着两件衣裳,竟还能扇风。”
两人穿着棉袄,里面塞了厚厚的棉花,就这样,他们还觉着冷呢。
李含微佩服道:“怪不得人家能考上秀才举人,而我只能考个童生,看来真是我自己不够努力,狠不下心来。”
张俞白点头:“没错,他们这种抗冻精神,值得我们佩服,你觉着从这方面写一篇新闻怎么样?”
李含微想了一下,说:“我觉着可以,国子监出身的富家子弟,为了体验梅花于苦寒处绽放的坚韧,衣着单薄,把自己置身其中。这样写肯定有很多人想看。”
张俞白赞同:“可以,我们回去就写,多观察一会儿,尽量写出这些学子的风采。”
他们二人的聊天内容,苏幕可不知道,否则定要在出稿前找谢宁这个弟夫郎走后门,给拦截下来。
在诸位国子监的同窗面前丢脸也就算了,若是发到大安周报,那就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他的傻缺行为。
就算不能拦截下来,也要让他们把他的名字抹去。
可惜他并不知道,直到出报纸的那天才知道,而且因为他是陆川的朋友,他们还特意把他的名字放在最主要的位置。
现在梅林中的场面还是僵持着,学子们三三两两说着话,而苏幕这几个带扇子的人,则被孤立在一旁。
这种尴尬的场面,一直持续到师长们到来。
陈祭酒有些后悔,后悔没多穿件衣裳来,虽然地址是他定下的,但他毕竟是个老头子了,身体素质比不得年轻人,怕冷一些很正常。
其实不止监内的学子暗自在心里骂陈祭酒,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各个夫子都想骂他,不过是碍于陈祭酒是上司,不好太过罢了。
陈祭酒打哈哈道:“瞧瞧,不愧是我们国子监的学子,在这严寒的天气下,还能保持风度翩翩,可见这体魄是真不错啊。”
他看向的正是苏幕这几个拿着扇子的人,众师长看到他们,集体沈默,这几个大傻子到底是谁的学生,谁的学生赶紧拉走,反正他们没教过。
半天没人搭话,陈祭酒也是很尴尬,幸好有钟博士解围。
“时间不早了,还是尽早开始吧。”
相国寺在城外,出城的时间花了不少,确实不好再耽误下去。
虽然是诗会,但也不仅是比试诗词,还有时政辩论丶书画丶音律这些,既是互相学习,也是展示自己才华的场所。
其实跟年前考完试的那天差不多,只是一个是学子之间组织,一个是官方组织,发挥好了能得到上面人的青睐。
这次应邀前来的官员,有两个是朝中的二品大员,所以很多家中没有关系的学子,都铆足了劲要表现。
陆川不需要这些,他感觉自己在文人圈子里刷的名气已经够多了。
先是关于赈灾的那篇策论,经过二十多天的发酵,终于在开学时名扬整个国子监,不少人专门来澄心堂,想看看能写出那样文章的陆行舟长什么样,再顺便找他借卷子看。
陆川可算是体会到名气大的烦恼,之后又因为拐子一事,和王家交好。
至少他在文官中有了一点人脉,不用担心以后进了官场孤立无援,晋升无望。
所以他还是不要抢别人的风头,容易被人记恨。
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前面他擅长的辩论丶策论丶音律,陆川都表现得中规中矩,混在一堆才华出众的人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你方唱罢我方上台,好不热闹,整个梅林的气氛都变得热切起来。陆川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心头发热,慢慢地也就感受不到寒冷。
至此,他才感受到苏幕他们口中的诗会盛宴,大家都在讨论学问,有师长和宾客点评,在简陋的梅林里,充满了文气。
有人因为策论写得好,被官员看中当场收了弟子;有人因为琴抚得好,被礼部的官员看中,给了张名帖表示以后有问题可以来问;有人因为口才好……
总之,大家各有所得,也算是一场各方满意的诗会。
时间很快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就是这场活动的主题——作诗!
由师长出题,大家就出的这个题目,现场作一首诗出来。
这第一题由陈祭酒出题,他知道有些学生不擅诗词,这部分不擅诗词的学生,大多会提前准备好几首诗备用,比如他的好友钟远光的弟子。
一般来说,第一场诗赋比试,每个学子都要参加,不管写得好与不好,总得让别人看看你的水平。
参加过一轮后,后面几轮可以由自己选择是否参加,不擅诗词的学子接下来就可以坐一边看戏了。
自持有才华之人,就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华了。
陈祭酒也是手下留情,他正了正色,提高音量,对着四周的学子说:“今日梅花开得正艳,诸位便以‘梅’为主,作一篇诗文吧。”
陆川露出了一个微笑,果然跟他预料的差不多,左不过是写梅或者雪,他让唐政帮忙写的两篇诗文,正是这两个主题,他早已背下了。
陆川把背下来的诗文抄录到纸上,磨蹭了一会儿,看到有半数人把诗文交了上去,他才开始交。
接下来由各位师长品鉴,若有好的诗文,他们会留下来,并让作者上来认领,然后这个人就能大放异彩,受到各方赞赏。
比如苏幕,他本来诗情就不错,刚才受到文气的激发,不禁豪情万丈,作出了一首诗,比之前准备的还好。
陆川交上去的诗文,中规中矩,既没好到让他们喝彩,也没差到不堪入目,便让人传下去,还给本人。
不料拿到卷子的书生,并没有还给陆川,而是低头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念。除了给师长品鉴,给同窗品鉴也是常有的事,那名书生的举止在大家眼里很正常。
陆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旁边的唐政说话,接下来没他俩什么事儿了,便聊起了陆川昨天给他出的物理题。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陆兄,在下有一问想问兄台,不知可否给在下解疑?”
这声音很大,一下子吸引了一半人的注意力,大家不由看向陆川和那人。
陆川循声看去,那人手上拿着一张纸,隐约可见上面的字迹,好像就是他的。
那人笑了笑,朝陆川行了一礼,然后自我介绍:“见过陆兄,在下元衡。”
陆川看了看眼前的人,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不解道:“元兄客气了,不知是何问题?”
元衡长相硬朗,有种北方豪爽汉子的感觉,给人的第一感觉很好,陆川自然不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他多头疼。
元衡说:“在下有幸在国子监见过陆兄的诗文,可以说是……不堪入眼,不知是得了哪位名师,竟能一下子进步如此之快?”
这话一出,陆川心里一咯噔,知道他是来着不善,找人帮忙是大家默认的事儿,但不能直白地搬到台面上,被人戳穿容易背上抄袭的嫌疑。
元衡如今把事儿挑出来,怕是存了让他名声扫地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