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拜师 三句话,让抠门男人为我花三两银……
“城西有一户人家, 婆婆欺压儿媳,儿媳心中不服,却碍于孝道不能反抗, 家庭不和谐导致儿子生活不顺!”
“城北有一男子, 平日里经常招猫惹狗, 调戏别人家的小媳妇, 被人家夫君打进了医馆!”
“城外有一农户,家中母猪生了十只小猪仔, 经过农户的细心看护,十只小猪仔都养大了,卖猪得了许多银钱。”
“宁哥儿觉着起个什么标题能让大家好奇而去买报纸?”
谢宁呆滞住了,他的报纸, 是要这些事儿都印上去吗?会不会太粗俗了?
他以前看的话本小说,很少有讲这些故事, 不是才子佳人便是奇闻奇事,连游记也很少会写。
谢宁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这么问了出来。
陆川笑道:“宁哥儿莫不是以为我们的报纸是多么高大上的东西?专门给那些文人雅士看的?”
谢宁讶异:“不是吗?”在他的观念里,只有会读书识字的人才会买话本杂记看。
陆川解释:“我们的报纸虽然现在还没有定价, 但应该不会很高,三文到五文。这个价格也就够买一两个包子,还是素包子。低廉的价格意味着什么人都能买得起,身居内宅的妇人夫郎丶酒楼扫洒的小二丶街边卖菜的大娘丶走街串巷的小贩,只要懂一两个字, 他们就是我们的潜在客户。”
“即便他们不识字, 身边也会有识字的人,听到标题感兴趣了,就会买回去让人读出来。”
京城及其周边, 因为靠近京城,识字的人还挺多的,像花溪村,识字的人就占了一半。能在城里讨生活做生意的,如店小二,基本都会几个字。
“报纸的售价低廉,我们需要薄利多销,才能够回本。京城正经的读书人才多少,广大的平民群体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平日里传播最广的八卦,就是这些家长里短。人家不爱听,能传播得那么广吗?”
谢宁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他以前参加的一些宴会,除了正经社交,大多数时候好像都是在说别人家的八卦丑事,越劲爆说得越起劲。
说到这里,陆川朝谢宁眨了一下眼,声音放小:“其实男人也爱听这种八卦。”
面对谢宁惊讶的眼神,陆川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说:“大家都是人,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嘛!”
谢宁想了一下,报纸的定位是广大百姓,比起只在读书人中流传,还是把报纸卖入寻常百姓家更有诱惑力。
谢宁很快就转变了自己的思维,反正奇闻轶事他爱看,民间市井八卦他也喜欢听。
况且京城中哪里有这么多读书人的新鲜事发生,他的新闻需要新奇真实的故事,还是得扩大寻找新闻的范围,不然也没那么多事例。写百姓之事,也是在了解民生。
做好决定后,谢宁也不犹豫,很快就接受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
陆川微擡下巴,示意他看桌上的事例。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先学着怎么写出一篇好的新闻稿吧。”作为主编,他可以不会写小说,但新闻稿是一定要会写的。
报纸在大安朝还是个新鲜东西,什么都得摸索着来。陆川在现代也不是从事这一方面工作的,只能给谢宁说说报纸应该是怎样的,具体怎么操作,还得谢宁自己来。
“就上面的事例,给他们取个吸引人的标题吧。”
谢宁皱眉,婆婆欺压儿媳丶男子调戏小媳妇反被打了丶母猪一胎生十个,这该怎么取标题啊!
谢宁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头绪,没有接受过信息轰炸的他,只会直接了当把内容当标题。
可那还有什么吸引力,大家一听标题就知道了故事内容,哪里还会为这个而花钱买报纸。
琢磨了半天,谢宁只憋出了几个循规蹈矩的标题,果然毫无新意,被陆川一票否决了。
接着陆川就开始教他写出一个震惊的标题。比如:
“往日风度翩翩丶玉树临风的公子哥,最近头发凌乱丶衣衫不洁丶面容沧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句话,让抠门男人为我花三两银子!”
“城外有一农户突然间天天穿新衣飘肉香,一问竟是发大财了!”
人设发生改变,人们就会好奇对方发生了什么事;抠门男人和花三两银子对比强烈,谁不想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话;对平民来说,农民一夜暴富对他们有着极致的吸引力。
听得谢宁瞪大了眼睛:“标题还能这样写?”
陆川点头:“当然,你能说这标题跟内容毫无关系吗?”
不能说没关系,但与事实相差甚远。
不过确实很有吸引力!
前面两个都是市井生活逸事,唯有最后一个,农民养猪暴富,其实没什么八卦可言,但陆川还是特意加了进去。
如果顺利的话,这份报纸会传遍整个京城,甚至能传到各地去,他希望在上面编一些含有农业知识相关的故事,改进农业生产。
现在也有很优秀的农书,但这农书相当于是写给瞎子看的,除了京城周边以及富裕一些的府城周边,识字的农民会多一些,其他地方的农民哪里会识字,更别说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农书。
大多数读书人是双手不沾阳春水,何不食肉糜,而少部分读书人说民生丶了解民生,却不懂如何改变民生。
陆川希望他能尽自己的一份力,给这个时代带来一点小小的改变,哪怕只能改变一个人丶一个村,也不枉他来这大安一遭。
这个母猪一胎生十个猪仔的故事,看似是讲农民一夜暴富,实际会在故事里面普及一些母猪的产后护理丶猪圈的消毒丶小猪如何喂养才能营养搭配的知识。以期农人能够用更科学的方式养殖牲畜,减少猪仔的死亡率,增加农户的经济。
接下来还会有鸡鸭牛羊的养殖丶农作物的病害处理丶如何更好地追肥等等,都将会以致富的故事给大家普及开来。
这些农业知识,陆川当然是不懂的,他只负责设一个故事框架,专业的知识还得找专业的人来实践。
陆川前三十年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即便他不懂农业,但他学过生物,对种植有一些浅薄的了解。比如杂交豌豆苗,植物基因病变等等。
他可以找经验老道的农人,根据他的描述,找试验田来实验,找到增产的方法。找兽医来研究牲畜病变的原因,梳理整个牲畜养殖的流程。
他只做自己会的,那就是把这些知识用自己的方法,宣扬出去。
现代的震惊标题,给单纯的谢宁带来了极致的冲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在标题党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陆川的教导很成功,谢宁很快就接受了这种模式的标题,并根据前两天听到的八卦,编辑了一个标题。
府中下人阿兰前些日子请假回家,听到了她邻居家的八卦,回来给白玉荷花他们说了。
她那邻居是一对夫妻丶一对父母和两个小叔子一起生活,其中儿媳的的衣服突然不见了,连续几天都丢了,最后查出来是家贼,家里养的一只猫,偷去给它的崽做窝。
谢宁给这个故事取的标题是:女人衣服突然被偷,最后竟查出是家贼!
陆川暗暗点头,没想到谢宁对这些不走寻常路的东西蛮感兴趣的,学习进度非一般地快。
这标题先抑后扬,暗指他人,惹人想入非非,最后内容反转,虚惊一场。
谢宁果然有天赋,重点抓得很准。
除了要跟陆川学习如何写新闻丶品鉴话本小说,谢宁还需要去跟墨雨书铺的陈掌柜,学习如何审核文章的内容。
《珍娘传》被封禁一事,不仅给陆川留下了阴影,谢宁也吓得不轻。陆川的内容情节确实很有新意,但他的思想不符合现在男权当道的思想,离经叛道的书,写一次就够了。
所以陆川需要找一个熟知出版审核的人来把控内容,确保报纸的内容有争议却不会被人抵制。
本来翰墨书局的李掌柜是最合适的人,但平时谢家跟翰墨书局没什么往来,谢宁突然跟李掌柜来往,他怕有人会把他跟《珍娘传》联系起来。
不过墨雨书铺的陈掌柜也挺不错的,他做主购入的话本小说,卖得都不错,眼光不俗又有这个时代的谨慎。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谢宁过得比放假的陆川还要忙,白天去书铺跟陈掌柜学习,晚上回来跟陆川学习。
只在廿四那天特意腾了一天时间出来,和陆川一起到钟博士的宅子,那是陆川拜师的日子。
钟博士租住的宅子在城西,是个一进院子,不过钟博士家中只有两个人,一进院子也够住了。
至于钟博士作为一个国子监的教学博士,为什么买不起房,这就得说说京城的 房价了。
都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盛世时,繁华地区的房子同样是有价无市,京城的房子犹盛。
钟博士现在租住的宅子,价格大概在六百到七百之间,以他现在的月俸,要不吃不喝五六年才能买得起。
他是由寡母抚养长大,考中进士后,母亲卸下担子却缠绵病榻,病恹恹了好几年,看病吃药花了不少钱。
钟博士既不收弟子,也不收礼,全家人靠着那点月俸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自然买不起宅子。
前几年钟母去世,少了药费支出,钟博士才租得起现在的宅子,不然一家三口还跟别人挤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呢。
因为提前说好了,拜师宴不大办,所以只有陆川和谢宁两个人提着拜师礼进来,此时屋子里已经有几个钟博士的好友在,其中一个就是陈祭酒。
钟博士娶的是夫郎,两人青梅竹马,虽然没有孩子,感情却极好。
今日这场拜师宴,就是钟夫郎张罗的,男人与哥儿不好同处一室,在礼仪开始前,便由钟夫郎招待谢宁。
陈祭酒一看到陆川进来,就笑道:“这就是陆行舟吧,早听你老师说过无数回,老夫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祭酒当初看了陆川的卷子,还想见面聊聊,但因为顾忌钟远光,怕他以为自己要抢他徒弟,就没去找过陆川,同在国子监内,楞是没见过面。
钟博士面无表情地瞪向陈祭酒,好像在嫌弃他多话。
不过陈祭酒一点儿都不在意,钟远光这副模样他都看腻了,还是他新收的弟子有趣。
陆川没有理会陈祭酒的打趣,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见过祭酒大人。”
钟博士可是他以后的老师,陆川哪敢接陈祭酒的话,万一惹恼了老师,遭殃的是他又不是陈祭酒。
不过陆川还是第一次知道钟博士对自己欣赏,那么冷淡的人,也会经常在好友面前提起自己。
“没趣!跟你老师一样,不禁逗!”陈祭酒语气有些嫌弃。
一道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行了,知言兄就别为难小辈了,不就是羡慕远光有个好弟子吗,你弟子也不少,用不着羡慕旁人!”
除了陈祭酒,还有两个人在场,钟博士一一给他介绍。
刚才为陆川解围的人叫骆世州,与钟博士是同榜进士,如今在鸿胪寺任职,为人爽朗好义。
另一个叫王誉臻,态度比较温和,人至中年有点慈祥长辈的感觉,是白枫书院的夫子。
这三个人与钟博士有一定的交情,拜师宴这天请人来观礼,就是希望他们以后能多照拂陆川。
陆川能感受到钟博士的好意,知道他是个不喜欢矫情的人,便把感激压在心底,以后有机会再孝敬他。
吉时很快就到了,钟夫郎领着谢宁来到正厅观礼,陆川立在堂前,视线从谢宁进屋开始,就没移开过他。
让谢宁一个人去跟陌生的长辈相处,他怕谢宁会不自在。没想到谢宁看起来还挺……自在的,陆川只能想起这个词。
钟夫郎是个善良有智慧的人,会用包容的眼光看着谢宁,跟钟夫郎说话,谢宁觉着很轻松,一点儿都没有面对陌生人的不自在。
见陆川在看着自己,谢宁给他回了个笑容,陆川垂眸收回视线,静等陈祭酒的安排。
陈祭酒被邀请来当此次拜师宴的司仪。
陈祭酒看着不着调,实际上还是个礼仪大家,他本经治的是礼记,主持一个小小的拜师宴,那是手到擒来。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陆川给钟博士敬茶,钟博士喝完茶,就算是完成了仪式。
陆川正式成为钟远光唯一的弟子。
然后钟博士给了陆川一本手札,里面是他这二十多年来读书的心得总结,是他半生的心血。
陆川有些不敢接,这么贵重的东西。
看陆川犹犹豫豫的样子,钟博士说:“我的知识都在脑子里,若需要随时都能写。”
陆川一想也是,老师写的手札,肯定是记在了心里,有没有这本手札都没关系。他就不一样了,若能有这本手札,他以后读书能少走很多弯路。
这么一想,陆川就大方把手札收下,并奉上谢宁特意寻来的松烟墨。
松烟墨难得,只有陈祭酒得弟子孝敬了一方,这一方松烟墨,他还藏着掩着不给人看,平时只有作画题字时用上一点。
另外两个友人都是只见过没用过。
现在看到钟远光的弟子居然给他送了一块松烟墨,真是各种羡慕嫉妒。
钟博士一看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当即就要拒绝,几个好友只能一边忍着羡慕嫉妒一边劝他收下。
“此乃弟子的拜师礼,哪里好退回去的。”
“退回去不是打弟子的脸吗?还是收下吧!”
“你那手札也是价值不菲,不算占弟子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