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策论 不过,陆川刚才真有把书拿到床上……
今日国子监一切恢覆正常, 陈祭酒难得悠闲,拿出珍藏的毛尖银针,配上这梅林的雪水, 可谓极品。
房中只有陈祭酒一人, 闭上双眼, 细细品味这悠长的韵味。
不料,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是门板被拍响, 吓了他一跳,茶杯差点都没拿稳。
“知言兄,陈知言,快开门, 我这得了一篇好文章!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是钟博士的声音,跟他平时的严肃冷静不同, 这声音里带着兴奋与急促。
陈祭酒手快稳住茶杯,然后把杯子小心地放到桌子上,这才起身去开门。
陈祭酒动作粗鲁,“砰”的一声打开房门, 神色怒目。
“好你个钟远光,你最好有正事找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祭酒与钟博士虽然相差十来岁,却颇为投缘,两人之间相处向来不客气。
表面上看着都是斯文有礼的文人, 私底下不知斗过多少回了。
钟博士向来严肃的脸都绷不住了, 眉眼间是止不住的兴奋。他把手中的卷子递给陈祭酒。
“这是我的一名学子写的,快看!可是难得的好文章啊!”
陈祭酒将发的怒气顿时哽住,像是被中途打破了施法, 一脸懵逼。
不过钟远光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他便勉为其难先瞄一眼吧,若是没有他说的那么好,他定要钟远光好看。
陈祭酒接过卷子,低头看了起来。
嗯,这第一句有点意思。
嘶,这下面写得确实言之有物。
看陈祭酒看进去了,钟博士赶紧把他推进屋去。
“行了行了,先让我进去再看,外面冷得不行。”
正巧这时一阵寒风吹过,钟博士一边说着身体一边哆嗦了一下。
陈祭酒顺着他的力道进了屋,找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
至于钟博士,把卷子推荐出去后,便开始悠闲起来,绕着房舍看了一圈。他对陈祭酒的房舍颇为熟悉,经常来这里煮茶论道。
钟博士扫到桌上的茶具,鼻子动了一下,是毛尖银针的味道,走过去一看,茶汤清亮,隐隐有一丝梅香。
这陈知言,可真会享受,有好东西还偷偷摸摸的,怪不得要把房门锁起来。
钟博士面无表情,内心却很活跃,馀光瞄了陈祭酒一眼,看他还在专心看卷子。
知道他没看完是不会擡头的,钟博士淡定地坐到刚刚陈祭酒的位置,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微眯着眼睛细细品尝,感叹知言兄可真会享受。
看卷子看得入迷的陈祭酒,并不知道他难得喝一次的珍品,被钟博士给谑谑了。
钟博士喝下一口茶,这时“啪”的一声响起,把钟博士吓了一跳,以为他偷喝茶被陈祭酒发现了,手抖了一下,跟刚才的陈祭酒一样。
接着响起陈祭酒激动的声音:“好!写得真好!这关于雪灾前的防治和雪灾后的治理,写得真好!”
钟博士擡眼望去,这才发现陈祭酒已经把这篇策论看完了,默默低头,也发现自己已经把茶壶里的茶喝完了。
钟博士心虚地放下茶杯,向陈祭酒走去,开始跟他讨论起这篇卷子的优缺点,及时转移话题,生怕陈祭酒注意到他的茶没了。
没错,陆川写的这篇策论虽然很优秀,但还是有不少问题的,能明显从中看出他的知识储备不足。
但,瑕不掩瑜。
陈祭酒果然没注意到钟博士的动作,他的心神皆在卷子之上。
“不错!这其中写的以工代赈和雪融后清理,是个可行之策。”
“原来雪融后不及时清理被冻死的尸体,会引发瘟疫,以往雪灾过后总会有瘟疫发生,原来就是这些尸体腐烂发臭后引发的。”
“北方干旱地区,可以挖地窖储存雪水,来年夏日灌溉农田。”
“这桩桩件件,确为有用之策,这名学子乃大才啊!”
钟博士:“……”
看着陈祭酒嘴上长了花儿似的把陆川夸了一遍,钟博士面上没说什么,实则内心暗喜。
不愧是他选中的弟子。
陈祭酒夸了一遍后,激动的情绪平覆了一些,问钟博士:“这名学子姓甚名谁?可是哪家子 弟?可有老师了?”
钟博士一听这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还不懂这陈知言吗,定是起了爱才之心。
钟博士警惕地看了陈祭酒一眼,小心说道:“他叫陆川,字行舟,乃是永宁侯府的儿婿。”
陈祭酒抚了一把胡子,努力回忆:“我记得永宁侯府是武将,没什么交好的文人,这学子应该还没有老师吧。”
钟博士正色道:“现在是没有老师,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陈祭酒看向钟博士,用眼神问:是谁呀?
钟博士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我。”
你?你什么?
陈祭酒等着钟博士说接下来的话,不料他吐出这个字后就再没话了。
陈祭酒楞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说他准备收陆川为弟子啊。
陈祭酒指着钟博士,说:“你丶你竟愿意收学生?”
不怪陈祭酒惊讶,以往多少学子想拜到他名下,不少人还找了陈祭酒说情,都没能打动钟博士。陈祭酒还以为他是打算这一生都不收弟子了呢。
钟博士点头确定。
陈祭酒只能放弃了。若论官职,钟远光肯定是拍马比不上自己;可若是论学识,别看他比自己小十来岁,学识还真不必自己差,甚至更好。
而且看卷子上的内容,质朴务实,正合钟远光的的胃口,与自己清丽的文风不是很相符。
可是想再多他还是忍不住心塞,两人虽然相交多年,但也斗了多年,没想到在这方面被他给胜过了。
心塞了一会儿,陈祭酒又想到自己的几个弟子,为人秉性都不错,还是很出色的,也就不心塞了。
这两人在商讨谁收陆川为弟子的时候,完全没想过陆川有没有拜师的打算。
之后陈祭酒想到最近朝中事务,觉着这张卷子的内容有可能会用得上,也想为这个学子扬一下名,便打算去找交好的官员,把卷子递上去。
这卷子上的方法若能被上面采用,便入了圣上的眼,对他以后入朝为官也有好处。
想到这陈祭酒便拿着卷子出了门,完全没想起自己难得泡一次的茶水,也就没发现这茶水被钟博士喝了个精光。
而此时陆川正在苦哈哈地上课,不知道自己的这篇策论,将会在朝中引起多大的喧哗。
这两天趁着下课间隙,他逮着苏幕几人详细问了去西边集市需要注意的事项,他做事一向喜欢做好万全的准备,并预设好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
苏幕几人被陆川问得都烦了,幸好距离休沐只有一天了,忍忍也就过了。
谢宁答应了陆川等他休沐后一起去逛集市,便忍住了自己独自一人前去的想法,横竖也没多久了。
这段时间不是担心封书的事,就是忙着雪灾的事,他都好久没有出门去玩了。
自从得了那份办报计划,谢宁对那些俗套的话本杂记都不感兴趣了。
在他和陆川的讨论下,偶尔问一下书铺的掌柜,已经把办报计划完善了,不过现在临近年关,不容易找到办事的人,便搁置了下来,等来年元宵后再开始施行。
谢宁现在无聊地在府里瞎逛,可惜冬天来了,院子里什么都雕零了。
谢宁也不是不能去常去的酒楼茶馆店铺闲逛,只是听陆川说了西边集市的有趣玩意儿之后,对那些常去的场所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在府里转一转,又去谢家蹭了两顿饭,终于到了陆川休沐的日子。
这天晚上谢宁和陆川照常躺在床上,两个人分别盖着一床被子。
谢宁在里侧动来动去,一会儿问:“真有会自己动的木马吗?”
陆川答:“我也不知道,听唐政说的。”
然后谢宁就安静了一会儿,又问:“真有人的眼睛是绿色的?头发是黄色的?”
陆川无奈道:“有,不仅有绿色的眼睛,还有蓝色的眼睛呢。”
然后谢宁又问:“那些人真不是妖怪吗?”
陆川叹了一口气,然后掀开自己的被子,直接钻到谢宁的被窝里,抱住了他。
谢宁一惊,这还是第一次在两人清醒的时候躺一个被窝里,谢宁下意识地挣了挣,他力道很大,陆川差点被他挣开。
陆川多加了几分力,声音低沈地说:“别动,快睡觉。”
谢宁感受着陆川身上传来的体温,两人贴得如此近,有些不自在。
这下谢宁是彻底想不起来刚刚聊的话题,注意力都在陆川身上。
谢宁脸颊微红,幸好熄灯了,没让陆川看到。他说:“你快松开我,勒着我了。”说着还扭了一下腰。
陆川“嘶”了一声,减了几分力道,但还是没松开搂着谢宁的手,只低声说:“快睡觉吧,祖宗!我们明天还要去集市呢,得早些出门。”
听到陆川喊自己祖宗,谢宁心下既羞赧又有点甜蜜,当下不再挣扎。
谢宁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感觉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的腰,想伸手去摸是什么东西,却被陆川一把抓住。
谢宁疑惑道:“床上有东西咯到我了,你看看是什么。”
陆川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可能是本书吧,刚刚我把书拿上床了。”
谢宁说:“那你赶紧把书拿走,咯着我不舒服。”
陆川调整了一下姿势,谢宁感觉到咯着自己的东西没了,以为陆川已经拿走了。
陆川又喊了一声让他睡觉,谢宁便不再纠结,横竖两人每天早上都在一个被窝里醒来,睡一起就睡一起吧。
有陆川贴着,还更暖和呢。随即谢宁闭上双眼,准备入睡。
不过,陆川刚才真有把书拿到床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