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回 虽终局未完待续（正文完）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摩昂不知道这声音是在他耳边， 还是从远方传来。他坠进了雾海之中漂浮着，已经很久没有什么知觉。
自从他目睹杨戬用法宝岁月史书将申公豹覆原到登入之前的状态后，他立即也启动了安全词登出， 却无法锚定现世靶点，自身坠入雾海。
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线，是联系不到任何时空的无人地带。
是的。
他在混沌里的时间太长， 已经有了很严重的精神问题， 其中便包括极端的人格分裂， 主人格和副人格的混乱导致他有了失控的征兆。如果再这样下去， 他怕他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他必须在他还没有彻底失控的时候让申公豹进入，离开后再也不要回来。
很好。
虽然过程与他预想的有很大不同，但达成了差不多的效果。他确定申公豹已经登出了游戏， 回到现世。任谁经历了这一遭之后， 便不会再来了吧？
他从未觉得自己悲哀。
虽然不为他人所知，但他确实真正地爱过一个人。
在那段漫长的回忆中，他曾经完完全全地独占过他。
*
“摩昂哥哥？”苏妲己从织坊回到家中，发现本该将麦子收整的兄长站立在落日中一动不动， 怔着神。
她将织线和纺品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 走到田里站着的兄长身边， 说：“若是你赶不过农忙， 可以向长老们借人。麦子最好是这几日都要收好， 不然便晚了。武王即位大典要征绣， 我不得不成日在织坊， 不然也能帮你的忙。”
这表兄妹两人自来到西岐， 彼此守望相助数载。现下西岐形势大好， 文王已故， 武王即位。作为西岐子民，他们安居乐业中也得缴纳织税和粮税。
敖摩昂听到妲己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
他在夕阳下的麦田里站了很久，但再久他也无法找到完整的感觉。他问妲己：“你不会感觉到自己忘记了什么吗？”
他总是感觉忘记了什么，失去了另一半自己。即使生活平淡幸福，却像一具行尸走肉。似乎他拥有的这一切不过是侥幸，他不应该拥有。
“忘了不好吗？”妲己回答他说，“有些事情忘记了才好。”
妲己见他还是怔怔的，又说：“你看天上的云朵，都是一片一片的，虽然偶尔会有连在一起将天空给笼罩住的时候，但它们总是会有空隙，会有缺口。这世界上不存在完全连在一起的两朵云，也不会存在没有空隙和缺口的人。”
她也不管表哥摩昂能不能理解她所说的话，转身回到了屋内，将织线和纺品收起来。她用食物将碗装满，放在了窗台。一只狸花猫带着几只小猫从远处飞奔而来，跳到窗台上开始愉快地进食。
妲己便坐在那里看着，笑。
摩昂终于走出了心里的空隙，他回到屋子里，说：“今天是该我上竈吧？”
他做了简单的晚餐，一荤两素，和表妹一起吃将将够。他们两人坐在夕阳西下的屋中，一边进食，一边偶尔提两句闲话，有几只小猫相伴，暂且算是静谧祥和的时光。
摩昂却总是觉得美中不足，他擡眼从窗口望出去，看向天边的晚霞和秋日的雁群。雁群中有落单的一只来，像是他，又像是别的谁。
“我应了募官的征兵。”摩昂见妲己吃得差不多，开始收拾碗筷，突然说。
妲己一楞。
“家中只有一男丁，是可不应征。”摩昂解释道，“我记得我答应过谁要好好照顾你，如今你过得很好，泥巴也在你身边看顾，我觉着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募官连着缠我好些天，若是我不允，怕他将你底细捅出。若你苏妲己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我过得好，那囡囡呢？她怎么办？”妲己问。
夕阳落下，天色已黑。一个黑发黑眼丶气质沈郁的女孩子从田野里出来，走进屋子内，也不看两人，冷漠地称呼道：“父亲丶姑姑。”
然后，她便径直回自己的房间。
妲己叹了一口气，望向摩昂。
摩昂也无甚办法，女儿性格古怪，也不知道是像谁。他将手里的活计放下，追到女儿的房间里去，道：“你身上又有血迹，还是洗过澡再睡吧。”
囡囡却已经蜷进了她出生的蛋壳里，盖得严丝合缝，像是还没有孵化过。她完全不理老父亲的问话，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你走了，我如何教养她来？”妲己拉过摩昂，将姑娘房间的门关上，面色凝重，“虽然囡囡入夜就回来，但白日里我寻不到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敖摩昂也无奈，本是龙蛋，却生出一只混血，既不像龙，也不像别的什么。他的记忆和人格被撕裂一半，根本记不得他是和谁生下这孩子。养着养着，这孩子越发不对劲儿，性格实在阴郁，不爱与人说话，独来独往，不吃人食。
一开始，她白日失踪，摩昂和妲己急切地四处去寻，但在入夜前她又会自觉回家，钻蛋壳里就睡。他们经历多次后，便也就是习惯。
只是孩子身上总会有或多或少的血迹和血腥味，问起来，她回答：“不是我的。”
她速度极快，即便是摩昂也难以跟上，久而久之便只能由着她去。
“昆仑山现在不收新弟子，截教倒是门徒众多。两门派明里暗里多有争斗，已经不是好去处了。”摩昂对妲己说，“在我离开之后，我会安顿好囡囡，让她有能够学习丶精进，通人情丶人性的地方。虽然她没有惹祸，但一直在这里放养她长大，我不能放心。”
“……她总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生的。”妲己想了想，“难道你不想找到她的爸爸？她各方面都独特，说不定是另一位的缘故……”
摩昂横了眼，冷下脸，道：“那人抛弃了我，抛弃了囡囡，找他做什么？”
“也许，有什么误会？”妲己心疼自己家的表哥和侄女。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来找，便是他来找了又怎么样？女儿是我的女儿，跟他无关。”说到此处，摩昂暗下决心，不能让那个被他忘记的人发现囡囡的存在。
*
几日前。
申公豹不能再以申公豹的角色身份进入游戏，只能随机到现存的路人甲身上。他运气不错，穿成了一个西岐人。他主动参军，加入了西岐军中，立下战功升到周公旦的麾下做募官。他第一时间便是彻查西岐人口，想从中找出嫌疑对象。
果然，他在田镇的籍册上发现了一户一男一女表亲兄妹，是在伯邑考身死那年入西岐，两年后表妹诞下一女。两人对外声称兄妹，但田镇流言蜚语颇多，暗地里都将他们当做夫妻。
一户中仅一男丁，是可不应征兵。
申公豹派人多次去劝，均无果。如是，他趁着两国休战，亲自到田镇里去寻。
那一户住得偏远，他未带随从，跋涉数公里山路才走到黄金色的田野里，眼看着前面便有农家，却被一只“黄鼠狼”给绊倒。
“原来是一个小姑娘。”他低下头去，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子在生啃田鼠。
他第一反应便是这小孩是妖物，仔细瞧了瞧又觉得像是猫科动物。女孩眼神阴邪，瞧了他一眼后便将只剩一颗头的田鼠往怀里揣，一溜烟跑不见影。
“原来是豹子精。”申公豹连连点头，却小孩的速度称赞，“这么小年纪便成精，想必父母也是修为高深的妖族。吃些小田鼠无伤大雅，见了人便跑，教养得不错。这西岐果然人杰地灵，连妖物的质量也比中原上乘。”
他继续往前走，终于在秋日的爽朗阳光下找到了那户人家。
唯一的男丁正在麦田里收割，他一身平常农户打扮，收割的动作也很娴熟，要不是苍白的皮肤被阳光晒得发红，浅色的眼睛和浅色的头发与常人有异，申公豹会以为这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岐人。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喂！”他往男人的方向叫了一声。
那人回过头来，看到田野里走出来一个人，略微楞住，放下了手中的刀，站起身。
“我是征兵的募官，你们家有几个男丁？”申公豹直接说明来意。
摩昂看着来人的脸，皱起眉头，说：“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家中仅我一男。”
申公豹见他没想起自己来，也不心急，又说：“没有表哥与表妹成一户的规矩。你别不是从本家逃出来，为了免除兵役故意做独户独男吧？就算你们是一户，还有一小孩未登记男女性别，若是男孩，你也得应征。”
“不去。”摩昂断然拒绝。
申公豹并没有气馁，他见摩昂有了当初在北海旧梦里迷失的感觉，知道不能心急。
他从蓝鹭惠友处得知真相后，几番波折终于找到了噎鸣神。他愿意重新进入这个世界线，把摩昂给找回来。系统还是差不多的系统，他却已经不是初始魅力值为零的申公豹了。
他知道他当初进入游戏的时候为什么初始魅力值为零，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没有任何人爱他，所有人都讨厌他。附加属性值是进入游戏时摩昂利用漏洞给他的，能把全部点在魅力值上大概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经历过这么多，即使是虚假的爱意，他也体会到了被人在乎和在乎他人的感觉。
“虽然我是人人喊打的反派，但也有人爱我的，对吧？”申公豹在起先的震惊之后，逐渐理解了敖摩昂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虽然傻龙有时傻得令人无语，有时又疯得难以沟通，但他确实从来没有做过真正伤害申公豹的事情。甚至于在事后很久回忆起来，申公豹会觉得当时的感觉很不错。
所以申公豹愿意再来找他，给自己，也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多一个机会。
“没关系，我会天天来找你。”申公豹在秋日负暄的田野前站着，对他说。
“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
偶然在B站刷到可爱的黑豹崽崽，弹幕里说原来申公豹这么可爱的吗，让我萌生了写这篇文的想法。整个构思一开始是比较粗略简陋的，在写的过程中才逐步完善起来。整体来说比较天马行空，比较自由自在，是我签约晋江后写完的第一部不那么完美但有很多心意的作品吧！（如果也能称为“作品”的话）
非常感谢所有能看到最后的小天使们！超级超级感谢你们的陪伴，我认为写文是一种倾诉欲的满足，因为能够与你们分享让我感觉到很幸福。
当然，这是一个不完美的故事。大纲里非常非常多的内容都没有写，比如西游记的部分，比如宝莲灯的部分，还有现代警匪的部分，甚至于封神的故事也没有完全展现。本来预计是要写大概40-50万字左右的，但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收尾了，把最重要的背景设定和主角的感情历程交代清楚。为什么不写长？主要还是我自己的原因，作为新人在写作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作为兼职不能够花费大量时间持续输出。
他们的故事未完待续，希望你能看得开心～
会不定期补充一些甜甜的番外！
最后，再表白一下，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