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雾茫茫人心似箍
    申公豹戴上云华仙子绣的额带， 在瞬间以杨戬的第三天眼见实景，又引得云华仙子残馀的精魄在他身上倏而闪现。
    待他回过神来，便是被摩昂抢入怀中。他不禁厉声质问：“我不是令你照顾苏妹妹，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黑龙摩昂与白龙摩昂性情不同，并不乖顺听从，却将申公豹的手腕用力擒住， 反唇相讥道：“若不是我跟来， 怎么知道你支开我去， 竟与这杨二郎私会！”
    “什么叫私会？你会不会说话啊？这是临危之际二郎出面救我！”申公豹无语， 想要甩开摩昂的手，却挣扎不脱。他虽然生气，但知道龙太子有黑白两面， 大概是两面意见不合， 则一分为二。一则去到西岐完成他的嘱托，二则潜行尾随痴汉跟踪。
    “你与我有婚约誓言，临危之际却不唤我，而是唤他来， 你还说不是私会？”摩昂更是气急，似恨不得再将申公豹捉回龙宫， 再关他个几千年。
    “无理取闹！”申公豹翻白眼， 奈何挣脱不开， 不然他根本不想与这怪龙有任何接触。
    “我无理取闹？”摩昂冷哼一声， 将申公豹额上的束额扯下， 狠狠捏住， “你把他的贴身之物戴在自己头上， 你难道不觉得越矩太过吗？任谁看这都像是定情的东西！”
    “老天爷， 这就算定情？师侄孝敬师叔一条额带， 天经地义。你作为一条真龙，天天就知道情情爱爱，所以看谁都情情爱爱，能不能有点大局观？”申公豹嘴上不饶人，严厉叱骂道，“不要总是想着找我的茬，怀疑这丶怀疑那，有时候找找自己的原因，你情绪不稳定，能力达不到，自信心不够强，才会看别人不顺眼，总是走极端。”
    摩昂没想到他能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这人就是永远不可能承认自己做错。他不愿意继续瞎扯，却还是被申公豹给绕进去了，愤愤道：“我走极端？我对你太忍让，你根本不知道我极端起来是什么样子！”
    杨戬刚刚在申公豹脸上见过母亲云华仙子的情态，现在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斗嘴怔在原地。他见摩昂捏着他的额带，思维飘散到了幼时。
    因他额上有一条缝，似闭着的眼睛，村里的人便都当他是怪物，从来没有同龄的小孩愿意与他玩耍。他问母亲：“我额头上的这缝是什么？”
    “是你的眼睛。”母亲回答他。
    “我已经有两只眼睛了，为什么这个也是眼睛？”他不开心，觉得多馀的眼睛并没有起到眼睛的作用，反而给他添了不少烦恼，“为什么大家都只有两只眼睛，而我却有三只眼睛。真的如他们所说，我是天生的怪物吗？这第三只眼睛睁不开看不见，还不如没有。”
    “不，二郎，你是天生神力，注定不凡。”母亲安慰他。
    但安慰只是安慰，并不能改变他在村子里被孤立的处境，几乎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丶亲近他，就连他的小妹妹杨婵见了他也害怕。母亲便给他织了一条额带，束于额上，遮住了第三只眼睛。之后，他倒自觉与常人无异，活得轻松了一些。
    再后来村子遭遇变故，亲人失散，他被玉鼎真人带上昆仑山……
    在杨戬思绪飘散，申公豹丶摩昂二人拌嘴的时候，娲皇宫深处传来震天动地的一声钟响，将三人的注意力收束吸引。
    “看来我的猜想没错。”申公豹不知该喜该忧，表情覆杂，“上古诸神在此时已几乎尽数湮灭，而补天的女娲与封神的女娲并非同一。”
    摩昂和杨戬听此，并未有惊异神色，想必已有心理准备。
    钟声震响了良久才停下，风暴消退而白雾弥漫，眼前五指亦不能见，屏风消失，碧霞不见踪迹。哮天犬立即来到杨戬身侧，警惕周围动向。
    三人在白雾中立于原地，不敢轻易往前。
    “诡异至极，并非寻常仙力所为。”申公豹下了定论。
    白雾浓郁得让他连身边人都看不见，要不是摩昂一直拉着他的手，他根本无法确定各自的方位。他知道杨戬离得不远，但他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便出声问：“二郎，你在哪里？此雾非同寻常，不如大家携手前行，免得落单。”
    “谁准你同他携手？”摩昂立即站出来与申公豹换了位置，将他与杨戬隔开。
    “我跟谁牵手还要你来同意？”申公豹完全没好气，他感觉敖摩昂根本不是来帮忙，是来故意找茬的，“我想牵谁就牵谁，你放开我！我不乐意跟你牵！”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杨戬低沈的声音从旁边的白雾中传出：“无妨，我能看见。”
    申公豹略微一楞，想起来杨戬的天眼，他自然是比两只眼睛的人更能看清楚。
    “往这边走。”杨戬的声音变了位置。
    申公豹见摩昂并不松手，只能暗暗叹气，拉着龙跟着杨二郎的声音往前。
    因看不明晰，他们走得很慢。
    之前束着额带时，云华仙子的残魂闪现，让申公豹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这时候摩昂终于安静被他拉着，并不再跟他争吵，让他能静下心来思考，他向杨戬问道：“二郎，你已劈山救母了？”
    “是。”杨戬简洁回应。
    杨戬劈山救母本是封神之后的故事，在这个世界里提前发生了。申公豹第一次听说时还在北海服役，但民间已有非常多版本的传闻，过程不一，结局却都是云华仙子与杨二郎母子团聚其乐融融。
    “你母亲……她可还在世？”申公豹知道冒犯，却不得不问。
    杨戬沈默良久，才道：“已仙逝。”
    申公豹了然，继续往前走，蓦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背，他知道是杨戬。
    杨戬突然停下，情绪似乎有些低沈，他犹豫片刻，说了话：“关于我母亲，我的身世，也许是可以与豹师叔说的。”
    于是，杨戬将太公望告知他的上古秘辛转述给申公豹。
    申公豹听此，不免惊异：“竟……竟如此？”
    太公望不简单啊……这种秘辛他根本没听说过，这崩坏世界线里的太公望却知道这么多。他想起女娲宫时，满口顺命道义的太公望来，也不知道那只是个游戏设定的人物，还是真正的太公望重生了。
    “北海……世界的尽头，古神有好一些便都是在那里开始绝迹的。”申公豹不免将一切联系起来，“共工撞不周山沈北海，黄帝在北海战蚩尤，烛阴神龙以身填海……只有女娲，补天眼失败之后，还将你母亲从中救出。”
    申公豹若有所思，又说：“也许，那时候女娲也是入了天眼深渊，出来的那位已经不是女娲。”
    话音刚落，白雾中便生出数十根巨大的骨刺朝他们袭来，杨戬反应敏捷，用三尖两刃刀来格挡将骨刺击落。而申公豹被摩昂护在身后，龙太子皮肤表面显露龙族鳞片，刀枪不入，挥手间将骨刺震飞。
    又是一声震动心魄的钟响，白雾消散了一些，能见眼前五十米左右的情景。
    一声尖啸在头顶响起，三人往上方看去，只见原先的青鸾变作了一只比龙还要巨大的猛禽白骨，凶狠非常，显然是想要将他们给碾碎的势头。
    “这……是杀人灭口啊。”申公豹说着，倒并没有害怕。
    白骨青鸾又是一声尖啸，它的翼骨上的骨刺袭出更多来，上面白中透黑，似有刻骨阴毒，若是寻常修道人沾上，必然即刻毙命。
    他们三人中两个昆仑弟子，一个龙太子，自然不寻常，却还是艰难才格挡住白骨青鸾的攻击。
    于此同时，白雾中似有动静，哮天犬不禁狂叫，竟有无数白骨武士在其中。他们手执象牙长矛，发起进攻。
    “这……”申公豹又是一惊，但他的脸色却未变。
    三人力弱，摩昂不得不起身化为黑龙，一个扫尾将攻来的白骨武士击退，飞身而上与巨大的白骨青鸾缠斗在一起。两只巨型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难分胜负。摩昂为了申公豹的安全，不得不将青鸾往更高处引去。
    申公豹较前稍有恢覆，也捡起地上的一支长矛护身，不敢轻敌。他与杨戬丶哮天犬同站一处，击退不断从白雾中涌出的白骨武士。
    “无穷无尽！”申公豹无奈叹道。
    其实他在来之前便有预料，女娲可能不会放过他轻易离开。
    他正在想法子，突然心中一扯，立即有了恐慌的感觉，手腕上的红绳变得松一些，似要滑落而下。他赶紧抓住杨戬的手来，声音变了调：“龙……龙出事了……”
    两人往头上看去，茫茫白雾遮住了视线，申公豹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杨戬看到了。白骨青鸾的体型本就比龙更加硕大，又是天敌。它的利爪抓在了龙背上，留下片片血痕，伸出锋利的尖喙来往龙头啄去。
    “救他……救他！”申公豹感觉心脏收紧，也不知是自然的反应，还是婚约誓言起了作用。
    他只知道，若是龙死了，他估计也不能活。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下一章回现代，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