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殒(三)
“一定有办法的,肯定有救活蓝铃的法子。”南竹喃喃自语,在天女阁暗房中不断翻找。她双目通红,泪痕满面,不断翻找书籍的手指颤抖着。
蓝铃不能死,不能再一次因她而死。
可无论找出多少医书,南竹都看不进去半分。她拿着书,只能垂死挣扎般不停询问系统,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蓝铃的事情我深表遗憾,但人死不能覆生。宿主,无论是什么医书,都没用了]
“凭什么?凭什么!!”
南竹心中的痛苦逐渐化作愤怒与怨恨。她重重捶地,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便冲到纱冷面前去将其撕碎。
为什么恶贯满盈者能得到三个愿望,拥有通天之力,可以在这个世界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好人却要死?
愿望......
南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不停地呼唤系统。她像是捉住了最后一株救命稻草,迫切说出心中的想法:“我最后一个愿望,就是要蓝铃活着,好好的活着。她才离开没几天,身体也好好的。就让她活过来吧,系统。求求你,系统。”
可系统只冷冷回覆:“宿主,这违反了规则,生死之事本是不可逆的。”
这回覆无疑是一盆刺骨的冷水,狠狠泼洒在南竹身上。但这水却让她心中的火焰骤燃,快要失去理智。
她一声怒吼,径直冲向系统,却穿过那道蓝色的身影,摔倒在地,袖中匕首划伤小臂。
南竹微微一顿,从地上爬起,用力抽出双匕。她感受着愈发强烈的痛感,缓缓握紧匕首。
她明白了。
只有恶人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遵守规则的丶安分守己的,全都没有好下场。
不可逆?她偏要逆一个看看。
南竹抹掉匕首上的血迹,眼底冷而无情。她仔细束起衣摆,冷笑了两声,道:“纱冷明明也违反了规则。可你们当系统的系统无能,不能直接抹杀,还放任他为非作歹。你不帮我,那我也不管这个世界的狗屁规则了。”
系统惊觉不妙,忙阻拦道:“南竹,你要干什么!?”
“我要杀人。看到谁,我就杀谁。”南竹挑衅地看向系统,威胁道:“你只有两条路能选。要么你现在杀了我,留着纱冷祸乱这个世界。要么你覆活蓝铃,我去除掉纱冷,不惜代价。”
说罢,南竹跳窗而走,灵活地从三楼翻下。她调整落向,精准地扑向一名路人。毫不犹豫地一刀扎穿那人的脖子。顿时鲜血四溅,猩红的颜色落在她的眉梢。
[南竹!!!你疯了!!!!不要随意杀人,否则系统将对你进行惩罚!!]
南竹冷冷擡眼,穿过那块红彤彤的屏幕。她转动着匕首,像是正惬意逛街一般,路过哪里,便杀了哪里的人。随着匕首飞舞,惨叫声不停冲击耳膜。居民四散而逃,本就凄惨荒凉的光朝城更是染上浓浓血色。
“妹妹!!”阙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慌慌张张,声音还带着哭腔,“你在做什么!?莫要杀人!!”
[你不许滥杀无辜!!]
随着屏幕再度亮起,一道惩罚的闪电劈向南竹。电流走遍全身,将她击倒在地。可这雷击虽痛,却无法夺走她的性命。
不远处,卫兵正急急忙忙赶来,将南竹牢牢围起。南竹笑了两声,费力地撑起身:“我说了......你不杀我,我就去杀别人。”
短暂的踉跄后,南竹像灵活的猎豹高高跳起,直接扑向卫兵。她扒住盔甲,匕首穿过盔甲的缝隙,精准地刺入卫兵的下巴,她就这样夺走了卫兵的性命。
“把她抓起来!”阙罗在人墙外站定,对着南竹大喊:“南竹!你疯了吗,莫再杀人了!”
南竹睁圆了双眼,转动脖子,半回身盯着阙罗,骂道:“你这没本事护住蓝铃的废/物,还有什么颜面活着?你......也该死。”
“爹爹!”
不知哪里来的孩童冲出人墙,哭喊着扑向死去的卫兵。南竹视线一转,顿时有了新的目标。
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一把扯过孩童,鲜血满布的匕首就这样对准孩童的眉心——
[我救!!我救!!!!!!!]
南竹杀人的动作一顿,刀尖在孩童眉心咫尺之处停下,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系统的提示,而后似笑非笑的起身。
她丢掉匕首,缓缓擡起双手,望向黑漆漆的天空,身遭杀意尽散。卫兵顺势擒住她的手脚,将她高高举起,架在半空。
一阵凉风拂过,带着湿润的气息。满脸的鲜血缓缓流下,顺着落入南竹的眼中。随后几滴雨珠从天而降,轻轻打在地上,像是无声的泪珠。
渐渐地,雨越来越大,开始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汇聚成溪流,溅起阵阵涟漪。地面被迅速打湿,雨珠与血液混合的气味弥漫开来。
南竹望着这场酝酿已久的大雨,眼神空洞。良久,她长叹一口气,声音沙哑:“系统,明天日出前,我要看到蓝铃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
云子晋昏迷了整整三日,才勉强从濒死的状态中恢覆意识。他高烧不退,体内毒素不断攻击着五脏六腑。醒来时,外面正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阴沈沈的天叫他分不清时辰。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滚下床,心慌的仿佛要碎开。
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必须马上见到南竹。
“主子!”龙焲冲到床边,稳稳接住正爬行的云子晋,“您醒了?您伤的厉害,身上骨头断了数处,好容易才好转,还是莫要起身了,属下扶您回床上。”
可云子晋不在乎。他反抓住龙焲,急忙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夫人呢?蓝星如何了?”
沈闷的天空炸开一道雷,刺眼的闪电映白云子晋的脸。龙焲不敢隐瞒,只得答道:“属下们是三天前找到您,将您带回到光朝城的住所的。南主子不久前刚刚回城,天女......主子,光朝城已满城缟素了。”
他的夫人回来了。可蓝星死了,纱冷丶无言逃了,他失信了。
云子晋大惊失色,甚至已经窥见了自己惨遭抛弃的未来。他硬撑起身体,外衣都顾不得披,便要闯入这雨幕。
龙焲一个跳起,死死将人拦住,大声道:“主子!您能活下已属不易!万万要顾及身体,断骨之痛非几日能愈,外面雨势如此之大,定会加重您的病情的!属下先去禀告南主子,您——”
“不许拦我!”云子晋狰狞着挣脱开来,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大片大片地渗血,“夫人回来了,我要见她,我要见她!于她而言,蓝星无比重要,是我无可比及的。如今满城缟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龙焲。”
这意味着南竹的天塌了。既然天都塌了,那于她而言,还有什么事是值得在意的?
他会被抛弃的,他会被厌恶的。
龙焲无法回答,只好给云子晋缠好伤口,备好一切,恭恭敬敬地送人离去。待那身影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雨幕中后,龙焲戴好斗笠,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云子晋无法运功,又几乎断了条腿。但尽管如此,他走的依旧非常之快。
心中不安驱使着云子晋开始胡思乱想。他在脑中不断思考该如何道歉,如何乞求南竹,如何将她挽留,如何拿自己的性命与皇帝交换些什么。
瓢泼大雨与他争夺着油伞,他左摇右晃,半身衣服已被雨珠打湿。雨水浸湿绷带,开始一点点渗入伤口。云子晋强忍着痛楚,一气之下丢掉油伞,拖着踉跄的身子朝天女阁赶去。
精致的阁楼在云子晋的视线中越放越大。天女阁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出神望着雨幕。他神色一暖,忙整理好情绪,小心翼翼地靠近南竹。
“夫人......”
“嗯?啊,阿旸。”
眼前的大雨纷乱,声音嘈杂,南竹一度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她看向可怜巴巴的云子晋,稍走了两步,高高举起油伞,替他挡下这大雨。
这一靠近,南竹才发现云子晋的状况奇差无比。不仅衣怀凌乱,身上更是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她摸了摸他冰凉的双手,道:“阿旸,你发烧了。”
“夫人......”云子晋眼中泪光闪烁,试探着伸出手臂,缓缓抱住南竹。当感受到背上那温暖的手掌时,那些不安的胡思乱想此刻随着大雨一并消散了。
他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责骂。
云子晋紧紧拥抱南竹,忍不住哭泣起来,整个人不停地颤抖:“对不起,夫人。我没能护住......对不起,是我太蠢,轻易便中了无言的圈套。我会回京去找皇帝,逼他交出无言。我,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弥补过错。夫人......若是想杀我泄愤,直接动手便好。只要是我能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做。”
南竹舌尖感到一点苦涩,心中几分无奈。她点点头,轻声安慰道:“是,你的确没能保护蓝铃。但这不能怪你,阿旸。是我让你回来的,这不是你的错,没关系的,我已经找到救蓝铃的办法了。”
即便南竹这样说,云子晋心中仍是愧疚万分。无奈,南竹只得把人带回天女阁,备好热水,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柔声安慰着他濒临破碎的心。
末了,云子晋将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说与南竹,确认她真的未曾生气,他这才喝下药,牢牢握着她的手,沈沈睡去。
只敢远远跟着的龙焲卸下一身伪装,恭恭敬敬地跪在南竹面前,道:“主子,今日之事皆因属下无能。若要降罪,龙焲甘愿赴死。”
“你们南天阁的人都喜欢动不动就赴死?起来吧,龙焲,这件事不怪你们任何人。”南竹轻轻掰开云子晋的手,又拿湿手帕擦了擦他的脸。她起身,将手帕递给龙焲,“正好你来了,我去看看蓝铃,你照顾他吧。”
龙焲窥见南竹身遭的凉意,有一瞬的犹豫。他接过手帕,道:“主子,有件事......属下得知一个消息,纱冷和无言已去往极北之地的雪山。说是......要铲除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