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消失的村落 “一起死吗？”……
    祭山仪式开始了, 巡山卫们在高台上敲锣打鼓，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跳着诡怪离奇的舞蹈。
    沈徊玉整整两个时辰没跟雁岚说话了。
    雁岚硬着头皮自言自语。
    “你把手放地面上，能不能感受到这山中的法阵？”
    “如果感受到了, 试试循着阵符脉络找阵眼的位置。”
    沈徊玉坐在台阶上, 一声不吭埋着头，看起来似乎没把雁岚的话放在心上，修长手指随意捏着地上一根杂草。
    雁岚弯腰看他脸色，担忧道：“是不是还很疼啊？”
    沈徊玉没看她，起身往屋旁的巷子走。
    雁岚跟上去, 见他每走一段路就要蹲下身子，起初还是担心他的身体，但见沈徊玉将手心按在地面上, 她又放慢脚步。
    他在找阵眼。
    祭山仪式的铜锣之声渐渐远去, 听起来如同幻音。远处的屋舍仿佛在云雾中流动丶变形，仿佛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找到了。”
    沈徊玉跪坐在一棵槐树树根旁, 白皙似雪的手掌按在粗壮的黑皮树干上, 弯腰指着前方的空地，眼看就要摸上去。
    “你别碰！”
    雁岚快步走近, 循着他指的位置摸索。
    “没有呢。”雁岚皱着眉头, “在哪里？”
    沈徊玉说：“右边一点。”
    他说话时也没看她。
    雁岚往前往后都摸了摸, “还是没找到呢。”
    他虽然可能分不清左右，但拿前后敷衍他这就有些过分了, 沈徊玉看出她是故意为之, 沈着脸扶树干起身，“找不到算了。”
    雁岚拉住他衣角，笑道：“逗你的。”
    她依言往树根右边摸了摸, “……还是没有，真没有。”
    沈徊玉抿唇：“嗯，那就是左边吧。”
    ……
    那阵眼精细小巧，不到半个手掌大小。雁岚摸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闪电般窜进她指尖，身子在汹涌电流下开始抽搐。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堪记忆的碎片，家破人亡，一夜痴傻，沦落奴营，烙印，下跪，断指……一幕幕如同走马灯快速闪过。
    然后，她被扑倒了。
    躺在地上时，雁岚还没有从走马灯的画面中抽离，她双眼空洞，表情麻木，过了许久，眼底的黑暗戾气才慢慢收回到深处的漩涡，神智从遥远的记忆里回归。
    沈徊玉撑起身，推了下雁岚。
    她慢慢擡起那只掌心中留有黑印的手，回忆起刚刚的异常反应，知道是沈徊玉救了她。
    她说：“谢谢。”
    沈徊玉：“不……”
    “下次别这么冒险了，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连我都把控不住。”
    她这么说，心里边却有点高兴。只是没高兴一会，又发愁地看向树根旁的阵眼。
    沈徊玉不想说话，兀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起身往外走，雁岚忽的拽住他，仰着头露出浅浅微笑：“少爷，帮我一个忙。”
    沈徊玉淡淡道：“你不会要我摸阵眼吧？”
    雁岚点点头。
    “……”沈徊玉沈默半晌，开口，“雁大人，我们交易的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命。”
    雁岚信誓旦旦：“你会没事的，刚刚就是你救了我。”
    沈徊玉把衣角从她手中扯出，果断道：“我不。”
    雁岚：“这样吧，我们一起摸。”
    “一起死吗？”
    雁岚不知怎么跟他解释，沈太傅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不应该由她揭开。
    雁岚哗地起身，捏住沈徊玉一只手，他挣了挣，怒瞪着雁岚。
    “刚刚我就不该救你。”
    他悔恨！
    雁岚面露难色，说：“那这样，我去摸，一会你再救我一次，你会发现，这个阵眼外的护阵对你没有用。因为……因为你只是凡体。”
    说完，不等沈徊玉反应，她就松开他又蹲下身去寻阵眼，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不久前的一幕。
    她开始抽搐，吃力地望着沈徊玉擡手。
    沈徊玉想干脆一脚把她踹飞得了，犹豫了一下，他咬咬牙扑上去，将手往雁岚的手背上一按。
    预料中的刺痛没有传来，他的确毫发无损，什么事也没有。
    雁岚因他的靠近得到了一些缓解，勉强抽回了手，坐在地上平覆心跳。
    她气喘吁吁，“这下你信了吧，这阵眼对凡体不起作用，只是你也无法损毁它。”
    沈徊玉：“那怎么办？”
    雁岚想了想，撇了眼他紧抿的嘴唇，“倒是有一个办法。”
    她重新跪坐在阵眼前，一本正经指挥道：“你先把手放上去。”
    沈徊玉慢慢放下手，并调整了一下跪地的姿势，等了等没听见雁岚指挥下一步，他转过头问：“然后？”
    雁岚：“然后把你头发甩在背后。”
    柔顺的发丝随着他前倾的动作滑落到胸前，挡住了半张脸。沈徊玉虽然疑惑，还是照做了。
    雁岚才慢慢往阵眼处伸手，一边道：“破阵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他又不会破阵，花多少时间也是她的事，沈徊玉见她伸手犹犹豫豫，觉得有些好笑，“怕了啊。”
    话音刚落，雁岚就贴了上来，右手摁着他后脑，紧紧贴住他的嘴唇。
    她的左手摸索着按住了沈徊玉放在阵眼上的手，念力拨开重重法阵，直捣最深处的阵眼。
    就在念力即将化刀损毁阵眼之时，雁岚犹豫了。
    她松开沈徊玉，从坤元袋中摸出一本红皮书，翻到了记忆中的阵法改造术。
    记下方法，雁岚决定再试一次。
    直接损毁阵眼会引起山中群妖的察觉，倒不如加以改造，神不知鬼不觉为她所用。
    她下定决心，看向沈徊玉，却见他刷地擡手捂着嘴，一脸警惕看她。
    雁岚嘴角一抿，试探靠近，“再来一次？”
    沈徊玉皱眉，不悦道：“我只有这样一个要求，你都没有遵守。”
    雁岚叹了口气，“是我的问题，要破阵目前只有这个办法……就再一次，以后绝对不会了。”
    沈徊玉是顾全大局的，否则他从一开始就不会一声不吭帮她找阵眼。雁岚吃准了这点，稍加耐心等待，等沈徊玉慢慢放下了袖子，她就贴了上去。
    山中的大阵中连接着无数小阵，其中就包括斗转星移阵，无意入阵者都将被传送到最终的祭坛，这座村庄里。
    雁岚闭着眼，感受到阵法中心的漩涡，就在之前的七号屋位置。
    她循着记忆中的方法对阵法进行了改造，压制念力的罗网被替换为隐藏念力的纱网。
    她的念力逐渐回归，充盈整个身体。
    沈徊玉撑不住了，雁岚越来越往他身上压，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他身上，他想推开，又想起不知道改没改造成功的阵眼，咬着牙憋气。
    雁岚睁开眼，与沈徊玉四目相对，她舔了下唇迹，慢慢起身。
    沈徊玉摸出手帕擦了擦嘴，“好了？”
    “嗯。”她低头看阵眼。
    沈徊玉站起身，看着来时的路，惊讶地喃喃道：“村子……变成了山。”
    雁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眯起眼：“那儿，一直都是山。”
    她擡手指他右边，“那里才是村子消失的地方。”
    “……”
    原本的屋舍全都消失不见了，连同那群巡山人一起消失了。
    雁岚想起他们进山不久就遇到了这群巡山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浔阳城用五天时间征巡山人，他们进山的时候，才刚好第五天。孟觉带他们从小路抄近道入山，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和走大道的巡山队伍遇到。
    他们从穿过那座山洞起，就步入了群妖的陷阱，一步步被引入压制念力的阵法。
    雁岚突然想起小桐递给她的馒头，瞬间喉咙一痒。
    难怪……难怪她最近会陷入难以自控的情绪，难怪念妖可以不与她接触就探得她的记忆。
    六阶大妖也没有多厉害，厉害的是布下这个阵法的幕后之人。
    她扭转了法阵，并加固了阵眼之外的护罩，擡脚往村庄消失的空地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向身后的沈徊玉。
    雁岚伸出右手，虚空中浮现出一根红线，连接着她与沈徊玉的手腕。
    沈徊玉拨弄红线：“这是什么？”
    雁岚不语，凝聚念力对红线进行改造，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她退后几步，伸手挽了几圈红线，往身前用力一拉，沈徊玉毫不设防，踉跄地往前一扑，撞进雁岚怀里。
    他握住雁岚的手，扯她手里的红线，“你什么时候给我绑上的？”
    只可惜，他现在扯已经晚了。雁岚刚刚加固了红线的依附力。做不了姻缘绳，总得有些别的用。
    沈徊玉没扯下来，扯自己的也没扯下来，红线被隐去，他手里就空空如也了。
    雁岚说：“这是保护你的法器。”
    她拍拍沈徊玉的肩，一边说一边走。
    村落消失了，中央的高台还在，木碑立于其上，散发着幽幽绿光。
    念力追到这儿就不再动了，雁岚蹲下身确认，随后一脚将其踹倒，木碑之下掩盖的是一个黑色漩涡，深不见底。
    她回头向沈徊玉伸手，“怕不怕？”
    沈徊玉走近看了看，“这是？”
    雁岚摸着地面，猜测：“应该是群妖的老巢。”
    沈徊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也蹲下身，启用洞察之力，他看到了暗海，迷雾森林，和一座座四四方方的屋子…
    “不像妖住的地方，像是人住的。”
    雁岚点了下头，缓缓说：“我刚刚探查了整座山脉表面，都没有发现劣妖的踪迹，它们很有可能就在地底。”
    沈徊玉抿唇盯着神秘的黑色漩涡。
    雁岚仔细探查后想起了那地方为什么这么熟悉，她斟酌着说：“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要不我先下去，你在上面等……”
    没等她说完，沈徊玉就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