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丶第一百一十一章
“李真的续约必须放到第一位来执行……”
弗洛伦蒂诺听着经理的陈述, 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去猜测理解。
老人沈吟着挥了挥手：“一千一百万……”
“李真去哪里都是资敌，他的商业价值和竞技价值……”
“我知道。”弗洛伦蒂诺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我当然知道。”
早在2011年皇马夏季中国行时，队内就有专项为李真在中国的市场价值做了调查。如今两年过去, 李真的价值只会不断水涨船高, 在夏季前中国国家队进入世界杯正赛的消息一出来, 他更是直接变成了民族英雄。
两年前阿迪达斯宣布李真为全球品牌代言人, 正是这个决定为阿迪带来了如今中国75%以上的市场份额；阿迪是皇马球衣赞助商，李真如今早已成为阿迪达斯足球品类里的一线代言人——或许，在世界范围仅次于梅西，而在市场巨大的中国, 他更是唯一碾压式的存在。
2011年，皇马曾经听取过其他球队对李真的报价, 那时他们对这可能交易的考量多在于竞技层面，而如今，中国人在商业层面也不可忽略。
续约是一定要续的, 但是万一薪水给高了，如果他不值这个数呢？
到时候砸在手里怎么办。
弗洛伦蒂诺还是希望能好好谈一谈, 把薪资控制在一个他认为合理的数目，比如七百万。
这个数目仅次于C罗和本泽马，考虑到贝尔的实际工资并没有公开, 俱乐部的薪资总体看起来是合理的。
这次让主席先生最为意外的是……从很多人的反馈和他一直的了解来看，李真从来都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强硬呢？
俱乐部给他的薪资已经让他把中国国内所有体育项目的运动员的收入甩开了很远很远，为什么还会不知满足呢？
贝尔当然不一样。贝尔可是自己亲自从英超挖过来, 未来可以接班克里斯蒂亚诺的球员。贝尔的价值将会不可限量，他只是需要一些耐心——在刚刚结束的西甲比赛中，他不是很快就进球了吗？
给李真明面上高于威尔士人的薪水，他应该感到满足。那是褒奖他在皇马前几年的贡献。给老人的贡献。
老人如果不行，就应该腾出位置。
这里是皇马，这里只应该留下最好的球员，没有人能例外，即便是克里斯蒂亚诺，如果他不再能为皇马带来冠军，就应该离开。
弗洛伦蒂诺钻进了自己的思想怪圈里，他已经无法看到是谁为球队带来真正的贡献，可怕的是他身边没有人敢提醒这位……功勋主席。
这双干燥枯槁的手，在桌上叠的整齐的文件中翻出一打被放置很久的报价。
即使合同仅剩一年，仍有不少球队愿意为李真出到一个可观的数字。弗洛伦蒂诺此前并未考虑过李真在还能持续输出的情况下离开俱乐部的可能性，但同时，更未考虑过续约会在薪资上如此难以沟通。
如果不能完成续约，他只能改变计划——趁合同没有到期前，在今年冬窗将中国人高价卖出。
弗洛伦蒂诺查看那些文件表明的态度让正等在一旁的经理心中一凉，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主席头也不擡道：“主教练非常想留住李真？”
还有转机？
他忙回答道：“是的，主教练的意思，李真将是俱乐部重夺欧冠的基石。”
“再和球员本人谈一谈。”弗洛伦蒂诺擡眼瞟了眼对方，又补充道，“不要通过他的经纪人。”
经理苦笑着转过身，他心中对这次会面能说服李真并不抱希望。不单单是因为他比主席要更了解这位年轻人的性格，还因为自己内心对对方所遭受的待遇感到不平。
经理离开没多久，弗洛伦蒂诺起身去了训练场，他站在场边一座小楼的二层阳台上，用望远镜看球员训练。
只看了一会儿，主席先生听见一个温和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叫他的名字，他转过身来，看向身边站着的那个一身正装的男人。
齐内丁·齐达内，这位六月份官宣成为皇马助教的前任金球先生丶中场大师丶传说中的男人，终于来到了巴尔德贝巴斯。
他笑容和煦，眼神凝练，身材挺拔，在午后的阳光里透着些出尘的意味。
弗洛伦蒂诺看见齐达内感到十分欣喜，一来齐内丁是他个人欣赏的丶银一时期便来到皇马，又在急流勇退的球员，二来，当他能够重新回到俱乐部任职，以这位享誉生盛名的世界足球先生过往的声望和履历，必然会对更衣室起到正面的影响。
齐达内站在主席身侧，望向远处的训练场，问道：“主席为何不去场边看一看？”
“唔，在这里也能看清。”
“那是不一样的。”齐达内道，“您从镜头里看，看到的是您自己的内心挑选出来的画面；只有来到球场边，才能看见全局。”
弗洛伦蒂诺动了一下身子，放下望远镜，若有所思地看向身边的人：“你想说的是什么？”
齐达内转了转手上的婚戒，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成严肃：“我来这里比您知道的要早，主席先生，而我关注俱乐部的这一批球员，则要追溯到更早的时候了。”
他的神情仿佛在回忆过去：“我一直，一直在关注，即使我有时会短暂离开足球世界，也从没放弃过了解这里的消息，尤其是皇马的消息。”
“这一批球员会在2011年便获得欧冠，是因为俱乐部里有上限非常高的球员。”
提到2011年的欧冠，两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星点光芒，弗洛伦蒂诺有些不置可否，而齐达内坚持道：“除了克里斯蒂亚诺以外，毋庸置疑，那个人就是李真。”
弗洛伦蒂诺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年轻球员……”谁能确定他的未来？那年欧冠的表现更多的只是灵光一闪，如果他真的那么强，又为何皇马拥有两个如此优秀的球员，却没能让梅西的金球奖旁落呢？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想倾其所有，将梅西带来伯纳乌。
但他们却在争夺中把内马尔也弄丢了——这完全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齐达内耐心地准备听主席说完，但弗洛伦蒂诺又顿住了，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述出来，又或者觉得并没有必要。
齐达内于是继续道：“我的观点，我来告诉您，李真决不能离开。”
弗洛伦蒂诺哼一声，说道：“我也并不希望他离开。”但是他却想要考验俱乐部的耐心，“他通过经纪人向俱乐部索要仅次于克里斯蒂亚诺的薪水，壹仟壹佰万欧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弗洛伦蒂诺放低了声音，仿佛是个妥协一般道，“我已经让人去和他再次沟通，希望能说服他接受一个合理的数字。”
齐达内对这个说法并不意外，他问：“您可曾想过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数字？”
弗洛伦蒂诺看了远方一眼，肉眼只能看见远处绿色的训练场上，所有的球员在慢跑训练体能。其中有一个穿着粉红色马甲的黑头发的年轻人格外显眼，他沈默而肆意地跑在队伍最前列，仰着头，让风吹过他的脸。
“他应该是知道了一些真伪难辨的内部消息。”赌气，毋庸置疑。年轻人轻易受到了想要更多提成的，老谋深算而又不安好心的经纪人的诱导，把追求经济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前途更重要。
“那么是真还是伪呢？”齐达内追问道。
弗洛伦蒂诺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一时也有些不自然起来：“……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真相。”
齐达内笑了笑：“我需要冒犯的说一句……”
他的视线也落到远处那些训练中留着汗水的青年球员们身上：“您最好满足他的要求。并且，换一个人和他谈。”
“谁？”弗洛伦蒂诺意外。
齐达内指了指自己。
“我。”
·
李真在对阵比利亚雷亚尔的比赛中以上场仅20分钟的替补身份拿到了最高分，生生压过首发出场的贝尔，这个结果让威尔士人面对中国人时总是友好的外表有些微的龟裂。
但李真完全不去在意这件事，他已经直接向对方宣战了，不准备退让半分。
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更衣室其馀人已经有些察觉，但并没有人主动去干预。
争夺位置实属正常。
贝尔作为一个空降，在还没有任何决定性表现的情况下，就为他拿掉李真关键场次的首发，没有哪个职业球员心里会毫无意见。
李真脾气再好，他也不是忍者。
雄性动物靠实力划的地盘，凭什么没有打败我就抢走？
他不服气可太正常了。
贝尔被分到和李真同一组做核心力量训练。
眼下，贝尔正在软垫上，手放在脑后，快速做着卷腹，李真在旁边帮他计时。
他们旁边就是克里斯蒂亚诺和卡卡。
贝尔身上的训练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已经在前面的训练中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快结束时，威尔士人稍稍有些力不从心，速率便有些放缓了。
他看向李真，中国人正专注地盯着他，以一种类似于监督和审视的目光。
与此同时，旁边的克里斯蒂亚诺已经完成训练，和卡卡交换了位置。
贝尔离开软垫时身体有些沈重发僵，李真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后自己坐到软垫上。
在贝尔注视的眼神中，中国人节奏非常快。
他的训练背心贴着胸腹，体质原因出的汗不多，光裸在外的臂膀上，微汗在室内的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烁。
“克里斯？”卡卡不满地看着一直频频扭头的葡萄牙人，“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做的标不标准？”
克里斯蒂亚诺心不在焉：“哦……很标准，亲爱的，非常的标准。”
卡卡：“……”
卡卡认真道：“我需要换一个搭档。”
克里斯蒂亚诺闻言觉得特别有道理，他拍了拍有些呆住的加雷斯·贝尔，非常客气地商量：“加雷斯，跟我换个位置。”
他反正是觉得自己确实很客气来着。
李真又一次向上瞥去，便发现自己面前换了人，克里斯蒂亚诺嫌热，训练服掀起来露出遒劲的腹肌，纠结的肌肉纹理一直延伸向下直至没入球裤——这家夥又不好好穿裤子，一截内裤黑边大方露出来给世人展览，宽松的裤腿一边挽到大腿根。
贝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到了一边，克里斯蒂亚诺走近一步，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来，两条腿大剌剌岔开，双手按住他脚踝。
其实他不需要，但是……
再次坐起来的时候，就会和他离得很近。
很近……
李真垂下眼睛不去看，盯着自己的膝盖，但是他感觉到了对方呼出来的热气。
克里斯蒂亚诺很规矩地等到计时结束，看着中国人停下来低着头慢慢平覆呼吸。
他思索着说：“是不是有点累了？后面的动作幅度不到位。”
准确来说是从我过来开始就不太对。
李真缓过劲来，擡起头和克里斯蒂亚诺对视，一言不发。
……
他瞪我。
他竟然瞪我！
克里斯蒂亚诺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他连生气都这么可爱呢？
脸颊上因为运动后过热熏出一片微红，黑色的眼睛生动地闪着光，就像在说他——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在表达什么情绪，李真麻溜地一手撑地翻身跳起来，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卡卡做完一组。
贝尔困惑地：“里卡多先生，你知道罗纳尔多先生为什么要跟我换位置吗？”
卡卡幽幽道：“你来多久了？”
“呃……十天左右。”
“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卡卡语气平平拍了拍手掌，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习惯。”
李真冲了澡出来，拎起自己的装备，走向停车场。
从训练中心出来到停车场需要穿过一栋大楼，李真低着头哼着小调摇摇晃晃地走着，冷不防被一个声音叫住。
他擡起头，前面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他谈不上熟悉，却绝对眼熟。
“齐达内先生！”
齐达内向他点头，专注道：“李先生。假使你现在有空，能陪我喝杯茶吗？”
找我的？
李真内心不能更惊讶，他乖巧地点了点头，跟随齐达内来到一间休息室。
这里比球员们训练用的休息室要更加豪华，从规格看应该是俱乐部高层们谈心用的。
李真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但他只是安静地跟着齐达内，一直走到中间靠窗的位置坐下。
桌上已经放了一点点心和茶水，齐达内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些是无糖的。”
他的自然缓解了李真内心的激动和紧张，中国青年顺手拈起一块小饼干，愕然发现竟然是做成皇马队徽式样的。
李真放下饼干，先开口问道：“您是刚刚到达巴尔德贝巴斯么？”
这几天他们并没有在基地看到齐达内。
法国人“唔”了一声道：“我来马德里有一周了，前两天来过一次，正好那天你们去了比利亚雷亚尔。”
他看着面前恭谨的年轻人，为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尊敬而感到一丝愉悦。
李真发自内心的说：“从知道您今年要来这里开始，我们一直都很期待这一天——能和您一起工作。”
齐达内笑意扩大，爽朗的笑声让面前的小球员觉得法国人裕溪十分亲切。
但是前辈特地找到自己，不可能只是为了寒暄喝茶吧？
李真看着重新被他拿起来的饼干，轻轻咬了一口，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齐达内微微敛去笑意：“是的。”
“关于你的续约合同。”年长的法国人眼睛不眨，声音逐渐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我想了解你的全部真实想法。”
太直接了。李真怔住，微微低了一下头，眼神从茶壶移到装饼干的盘子，又移到窗棂上的装饰。
“如您所知……”他组织着语言，慢慢说，“我的经纪人和我，认为皇马仍然是我的第一选择。但是，在薪资问题上，俱乐部的……”
“你的第一选择。”齐达内重覆了一遍。
“是的，但是俱乐部……”
“为什么是你的第一选择？”
李真顿住。
他反应过来，齐达内想知道的仅仅只是他想不想留下，而不是什么薪资的具体数字。
……其实也对啊，谈薪水又怎么会是这位新任的丶身份特殊的……助教的职责？
李真想明白了，绷紧的心弦便放松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