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丶第十三章
    半场休息，源泰更衣室。
    球员们机械的换下身上汗湿的球服，没有人相互交谈。
    教练走进来，走路有些吃力，看上去仿佛老了几岁。
    李真坐在自己的更衣柜前，努力恢覆着体力。他看见教练笔直朝自己走来，并不感到意外，甚至都不想再站起来听他训话。
    又一次的批评？又一次将落后的责任推在他身上？
    他已经对这些非常麻木，再也引不起兴趣了。
    更衣室里的人们下意识的目光跟随着教练的步子看向他们二人，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个月教练与李真之间的矛盾，并且他们多半都同情李真的境遇。
    其他人也为不合理的战术制定精疲力竭，在教练奇葩的指导下，每个人都感到不舒服。
    教练站在李真面前，看着这个曾经温和乖顺丶无比听话的球员，此刻目光里横着竖着写着两个字：
    ——不服。
    年轻人诤黑干净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疲倦丶胆怯丶可悲的面容。
    教练把手放到李真右肩上，说：“你是对的。”
    这个花了好大力气才能承认错误的老人低下了头，向他难堪地笑了一下。
    “像在国家队一样去踢吧。”
    李真怔住。
    教练用疲惫的声音缓缓对更衣室说——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我浪费了大家太多时间……现在，我们处在很糟糕的境地，我要承认这全部是我的过错……”
    “这场输了也没关系，这不是淘汰赛。接下来踢好每一场比赛，机会仍然有。”
    “我应该信任自己的每一个球员。”
    他说完这些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十分意外。
    对他道歉丶对他这次的态度感到意外，但是，并没有受到什么触动。
    更衣室的氛围，还是怪怪的，好像没有人觉得自己能赢，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踢这场比赛，就好像——
    已经输了。
    教练闭了闭眼，似乎已经感到无力回天，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刚想再说点什么——
    “不会输的。”
    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角落里，打破了空气里让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那里，李真站起来，他的目光从每一个队友脸上划过。
    “我们会赢。”
    “我们今天就会赢，不需要等到下一场。”他狂热的口气感染了身边的人，那是狂热的丶不顾一切的求胜欲和信心。
    “必胜！”
    ——十九岁的李真说。
    ·
    球员从通道回到草地上，镜头一晃，队形完整。
    “嘟嘟——”
    下半场比赛开始。
    “阵型好像变了……李真和罗乐换了位置，下半场前十分钟他开始在禁区后的这一个区域活动，经常左右换边啊，这是源泰教练对李真使用上作出的调整吗？这个调整我们看到确实起到了效果，至少哎，现在李真能碰到球了，上半场我真是替他着急啊——”
    “韩指导，你再说两句，又该有人说你是源泰球迷了。”东方体育主持人打趣他。
    “我不是，我没有啊。”解说员年纪虽然大了，说话还是很符合年轻人的偏好，“我是谁落后为谁着急，希望比赛，哎，它能有悬念。”
    两人正白话着，场上突然间节奏加快了。
    “看看这个进攻！”主持人声音大了起来，“王辉跃在禁区右侧拿球，做给正在底线附近的李真——李真传给禁区中间的姚伟，姚伟直接起脚射了！”
    “球进了！！！！源泰一比……诶裁判没有示意进球？”
    “裁判吹哨了，越位了吗？”
    “啊，这个球越位——我们看一下回放，越位吗？这个角度能看的更清楚一些，啊这个球……”
    韩潞心里偷偷哭了，这分明是个好球啊。
    主持人相对冷静的声音说：“从镜头上看应该是不越位，裁判判罚应该是出现了失误。”
    源泰球员开始情绪控制不住了。
    进球的姚伟更是十分激动，他上前要找主裁说个清楚，却被北方新城的后卫推搡了一把，立刻怒不可遏！
    “底线附近爆发了冲突！”主持人兴奋……道，“源泰的球员把推人的6号围住了……新城队长上去解围，这个时候不要不理智啊，裁判上来了，裁判向6号出示了黄牌——6号试图解释，裁判坚持自己的判罚……”
    姚伟还想和裁判说明刚刚那个越位的问题，裁判听了一局之后就坚决的摇了摇头，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姚伟还想上前辩论，李真过来把他拉开了。
    “你再过去你也要吃牌。”他低声对姚伟说，李真领教过这个裁判，如果你碰到他哪怕一根汗毛，他就敢掏红宝石战神卡。
    “可是明明就——！”姚伟还想说什么，李真不容置疑的把他架走了。
    姚伟迷迷糊糊还在想这家夥力气怎么变这么大了。
    “源泰这是被吹掉了一个好球，不过北方新城也吃了一张黄牌，6号这张黄牌……现在比赛还剩下三十多分钟，源泰应该会继续加强进攻……对，教练换上了一名进攻球员。”
    随着源泰攻势的反扑，北方新城的防线开始吃紧了，接连几个危险的门前球，险些改变场上局势。
    偏偏下半场的源泰运气跟上半场的北方新城一样糟糕，迟迟不能取得进球。
    尽管压着对面整整三十多分钟，直到比赛进行到第八十分钟的时候，源泰仍然0：1落后。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源泰到底还能不能扳平比分……”
    震天的嘘声，嘈杂的球场，不听话的足球。
    李真不知疲倦，又一次带球尝试突破。只是，当他来到禁区，举目四望，竟然看不到一个队友。
    没有射门角度，晃开……该死，守门员在用各种花招让他分心。李真又一次寻找自己的队友，终于在人对外面看到了赶过来的王辉跃。
    他把球再次回传，希望和队友打出配合，但这个球又一次被断掉了。
    艹。
    没有时间去思考，他已经飞身追回本方禁区回防。
    最靠近对方禁区的人也是最快回到自己禁区的人。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当北方新城的中场又一次试图发动攻击，这个球被断掉的年轻人追到对方跟前，用一记疯狂的滑铲截回属于自己的足球。
    北方新城的球迷都楞住了——神啊，这个人，这个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时间，他们连喝倒彩都忘了。
    李真喘着粗气，喉咙里已经有铁锈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比赛没有结束，他就不能停下。
    “我想知道李真这一场，”主持人一直在找数据，“这场的跑动距离可能会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他不跑没有机会，机会就是跑出来的。”韩潞为李真的行为做解释，但电视机前看不到的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这种不要命的跑动，到底是谁教他的？
    他是十八九岁，不是二十七八岁！
    过早透支了身体，绝不是好事！
    李真把球过渡给中间的罗乐，罗乐停了一下，等待李真上到进攻区域，再把球交到源泰最有攻击性的右路，王辉跃拿球。
    王辉跃从右路内切！他要起脚便射吗，这里离球门至少有四十码——不可能的！
    守门员做好扑救准备，但王辉跃犹豫了一下，把球传给了杜峰。
    杜峰的个人能力远远比不上王辉跃和李真，他速度慢，突破完全没有，能得到左边锋主力位置，唯一拿得出手的是一脚传球。
    杜峰拿球之后直接往前带，被两名后卫挡住，尝试突破无果，回传给了姚伟。
    姚伟一脚——
    这是传球还是射门？连守门员都蒙了，看他下脚的力度完全是冲着球门来的，但看线路也偏得太离谱了吧！
    姚伟狗屎般的一脚，又葬送了一次进攻机会。
    姚伟崩溃地捂住了脸——还有几分钟，能有三分钟吗？
    这场比赛，真的还有悬念吗？
    自己的失误不可原谅……
    北方新城守门员发球门球，大脚踢到对方半场，但是球被源泰球员拿到。
    “源泰这次从左路起球——杜峰——传球给罗乐，罗乐又把球交给了李真！”主持人的声音不再像开场时那样冷静了，“怎么样，李真还会选择突破吗？他还有体力吗？”
    “果然，他还是选择强突。我们看到李真在第八十九分钟，在小禁区内的闪转腾挪——这是体力，还是意志力，或者说，是膨胀的自信——”
    个人，单干。
    集体，靠边。
    至少这一场的李真是邪门的——他——没法彻底去信任自己的队友了。
    一个从出道起就以团队合作意识着称的丶被媒体称作过于早熟的高双商球员，竟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到底是被逼到了什么地步？
    “也许是碾压的个人能力……”韩潞接过话头，提醒对方，“球还在他脚下，四个后卫一起防，也不能从他脚底下把球截走。就看李真还有没有体力完成射门了。”
    他有种直觉，李真这次绝不会再传球了。
    李真跌跌撞撞护着球，其实，他已经感觉不到对手球员的位置，他眼里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球门。
    他要把球，放到球门里去。
    背对球门，面对左右两个强壮的南美球员，李真放低重心，他知道对方不敢做大动作，这里是禁区。
    于是，他选择硬生生扛着后卫的阻挡，
    转身。
    面对守门员和另一个后卫，再趟一步。
    唯一的角度，转瞬即逝。他没有错过，冷静地用逆足推向死角。
    作者有话要说：真真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