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这样的狗屎。
    乔希坐在床上，抓着头发。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自从皮特睡着后，他就一直这样。但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思绪总是回到同一个地方。
    “……你也不愿意吧？我们也不愿意。”
    马克的声音从半昏半醒的意识中传来。乔希这才吐出压抑已久的呼吸，马克继续说道：
    “实际上，这个合同进来已经有一个星期左右了，但我预料到大家都会拒绝，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推掉。不过，合同的条件确实是太好了。这样的报酬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米勒家的钱花起来是很潇洒的。”
    除了钱和外貌，其他方面确实如此。如果他的性格有他外貌的一半好，大家都会称赞他的。
    想到世人认为上帝在创造了切斯·米勒的身体后，精疲力尽，把性格直接丢弃的说法，乔希内心暗自讽 刺。默默无言的他让马克不耐烦地挠了挠头。
    “不过你也知道，事情就是……那样吧？米勒那小子的脾气可不一般。不过考虑到这一点，他们给的钱确实无可挑剔……。西区的人会委托到这里来，也是因为都被拒绝了吧？虽然钱多是好事，但米勒毕竟不是一般人……。因为钱真的太多了，所以我也犹豫过要不要考虑一下。但你现在正好急缺钱……。其他的工作赚的都是小钱，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你答应了，其他人或许也更容易做出决定。”
    乔希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你们都和其他成员谈过了吗？”
    “在我来之前，我都用电话通知了他们，大概讲了一下。他们说要先考虑看看。”
    当时大家咬牙切齿地骂米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反应竟然还不错。
    难道大家的情况都和我一样，急需用钱吗？
    疑惑的乔希再次陷入了沈默，马克又补充道：
    “说是最长六个月，最短三个月左右。如果时间延长，会按比例增加报酬。……反正，如果实在缺钱，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工作。当然，如果决定接，全队都会一起去，不要太有压力……”
    留下“可以考虑一下”的话后，他离开了。此后，乔希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内心矛盾不已。
    为什么偏偏是他。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愿意支付这样一笔钱来保障自己的安全的人很少。而乔希现在确实急需这笔钱。不幸的是，这恰恰是现实。无论再怎么苦思冥想，结果都是一样的。
    等到天色微微泛白，他终于勉强接受了那个早已注定的答案。最长也就是六个月。等合同到期，说什么也不续约了。缺人手的话，就让马克自己去想办法。
    等到马克上班的时间，乔希打电话过去，首先问了最想知道的事情。
    “有其他队友联系过你吗？决定一起做的人有几个？”
    不至于都拒绝了吧。虽然一阵寒意沿着脊背升起，但还好马克爽快地回答了。
    “有我，塞斯，亨利，艾萨克，总共四个。”
    除了乔希，其他人都答应了。正当他肩上的紧张感放松下来，马克又补了一句：
    “亨利那小子又去赌博了。听说他把钱都输光了。”
    塞斯本来还在犹豫，但听到金额后就接受了。艾萨克是因为借钱给亨利，结果被输光了，不得不加入。
    亨利在赌桌上把艾萨克的钱也输光了。总之，被亨利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的艾萨克也有问题。
    乔希心想，艾萨克不只是被花言巧语骗了，肯定还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威胁。亨利破口大骂丶威胁恐吓，弄得艾萨克无法抗拒，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总之，对于我来说挺好的。
    乔希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也去。”
    “好啊，乔书亚，那就五个人了。”
    从他特意准确地说出乔希的名字来看，显然是打算把名字写进去。看起来他对乔希这样回答并不感到特别惊讶或高兴。虽然遗憾，但对于乔希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
    讨论了出发日期和其他需要的事项，并决定通过邮件详细审查合同内容后，他挂断了电话。事实上，只要按时支付承诺的报酬，合同的细节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决定下来之后，他的行动迅速了许多。他立刻给妹妹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找到了新工作，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幸运的是，工作地点离母亲和妹妹生活的家只有两三小时车程。因此，每到休息日，他都可以去看他们，探望孩子。
    “别担心，乔希。妈妈知道皮特要去，高兴极了。”
    艾玛用明亮的语调说道。挂断电话后，乔希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样一来，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
    那个男人不应该知道皮特的存在。
    乔希陷入了深思。如果真相暴露，他甚至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如果他想说，就应该在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告诉他。现在才承认简直是荒谬。突然有一天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多么惊讶。
    隐瞒并没什么难的。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也会认为乔希是个Beta。最重要的是，他连一个普通的保镖都不会多看一眼。
    ……连给我留的标记，以及与我发生过的那一夜，他都已经忘记了。
    <你全部都是我的。>
    他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内心某个角落顿时凉飕飕的，乔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要将孩子托付给家人，乔希决定先单独出发，等之后开始工作时再与团队会合。他还想着既然难得回家与家人团聚，就多待几天。
    他向罗伯特夫人表达了这段时间的感激之意，并承诺会经常联系。她表现出明显的惋惜，紧紧拥抱了皮特。之后，乔希忙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前往了机场。
    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拿着轻便的行李箱登上了飞机，空乘人员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确定。她们先是擡头看着乔希，露出灿烂的笑容，紧接着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孩子时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覆了职业性的微笑。
    乔希把孩子安置在配备了婴儿座椅的位置上，用毯子紧紧包裹住他的身体。给孩子一颗糖后，皮特满意地坐着，不再吵闹。
    当他把行李箱放好时，突然瞥见了孩子的脸。那张圆嘟嘟丶抚摸着的脸庞自然而然地让他想起了那个男人。
    是因为知道他是自己的孩子，还是真的长得像呢？
    对于这个无法向任何人求证的事实，乔希每次都不得不强行压制住内心的不适和好奇。
    孩子很快睡着了。乔希擦拭着因糖融化而流到孩子嘴角的口水，心里突然生出疑问。
    那个男人会认出我吗？他还会记得我吗？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男人俯视自己时说的话，乔希眉头不由自主地扭曲了。每当想到他，脑海里浮现的形象总是那么一致。
    霸道，自恋。
    据说，大多数极Alpha都有接近反社会的倾向，但如果这种倾向在青春期前就开始显现，那么他们很可能无法经历所谓的“青春期风暴”，即剧烈的情感变化，从而成长为精神病患者。
    不过听说精神患者也会感到愤怒。
    就切斯·C·米勒的情况而言，据说是过了青春期才发现的。因此，他还懂得情感。问题在于这种情感大多集中在他人的愤怒上。
    据说精神病患者也会感到愤怒。
    乔希恶作剧地补充道，有了感情才能演出戏来。不管他是绝世佳人，如果不能演戏，也当不了成功的演员。
    不过，就他那样的外貌，即便不会演戏，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忽然，切斯五岁时拍的巧克力广告浮现在脑海。他首次出演的广告一经公开，整个美国都为之沸腾。直到现在，那则巧克力广告还时不时被人提及。那则广告的冲击力，即便是年幼的乔希也曾为之着迷。
    几年后，当他发现切斯是个男孩时，有多么失望。
    当然，失望的不只是乔希。那些憧憬着与女孩恋爱的同龄男孩们，也仿佛在全国范围内经历了一场失恋，同时领悟了初恋难以实现的人生真理。
    现在也一样。他不需要费力背台词，表演已经足够了。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有时，他会想，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费力去演戏。但那是他在看到切斯·米勒的作品之前的想法。
    切斯·米勒会对角色投入得令人害怕。
    即使在拍摄广告时也是如此。
    “啊。”
    听到小小的叹息声，乔希擡头看见对面座位的乘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器。屏幕上刚刚显现的画面中，刚才在乔希脑海中浮现的那个男人生动地活动起来。瞬间，他仿佛失去了灵魂。
    没错，正是这样。
    一个湿漉漉的男人从狂野的大海中走出，像海神化身为人类降临人间。他用修长的手指拂过滴水的头发，深紫色的眼睛直视屏幕，嘴角带着淡淡的冷笑。切斯·米勒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乔希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他意识到，如果不能彻底粉碎大脑，他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男人。这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就是证据。
    广告不知不觉已经结束了，屏幕切换到了其他画面。但乔希却无法转移视线。
    与本尊见面的时刻即将来临。但他却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推迟那一刻。
    尽管他闭上眼睛，尽量逃避现实，飞机仍以高速向加利福尼亚飞去。
    “乔希！”
    ③
    艾玛在机场迎接他时，一看到哥哥就高兴地扑了过去。她一边抱着皮特，另一边拉着行李箱，所以乔希只是让妹妹搂住了自己。
    艾玛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才在怀抱中擡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乔希先露出了微笑。艾玛也回应了微笑。乔希在久别重逢时高兴地打趣道：
    “你还是那么丑啊。”
    感动到此为止。
    *
    *
    “总之，你这糟糕的脾气，根本没人知道。”
    艾玛咬牙切齿地重覆了这句话不知多少次。乔希无精打采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看着前方说道：
    “我让你超车。”
    “闭嘴，开车的是我。”
    “我说踩油门，那小子在追过来。”
    “闭嘴！我说过了，开车的是我。”
    艾玛凶猛地转动方向盘，插入了车道，怒目而视地咒骂着。只要再敢说一句话，她就会用方向盘打乔希的头。
    稍微回头一看，皮特显得有些不安，眼神在闪动。乔希微笑着用手做出一只小鸟，挥动着翅膀。皮特咯咯笑着拍手。与此同时，艾玛还在低声咒骂着。
    真的回来了。
    乔希闭上眼睛，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重新感受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