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韦家南面这个院落里有五间厢房, 原来是待客用的,只是后来风水先生说这里的风水不好,年前便闲置了。
昨日半夜,时雨盯着的那边鸽场终于有了动静。
邢丁将鸽子重新驯好了。
趁着夜半无人的时候, 他放了鸽子, 又派人跟着, 于是便看见那鸽子最后飞入了韦国公府韦青青的院落。
这与之前莫春羽查到的香料去向竟意外一致, 于是宋随又让时雨查探了一番国公府的地形,这才选了这屋子与韦青青碰面。
屋子里幽暗, 带着淡淡的灰尘气味, 里头陈设有一应俱全的床榻桌椅, 屏风衣柜。
只是都带了层灰,就连从旁走过,也要扬起一圈尘埃。
宋随拉开一小丝窗子,从窗缝里看着飘飘扬扬的雪, 就这么等着梁雁带韦青青来。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道细微的敲门声, 他关上窗子走到门口,拉开门便见梁雁一人立在门口,微微喘气, 鼻尖透红。
梁雁见了他,很快钻进屋子里,替他将门拉上,屋里一时间又暗下来。
宋随看着眼前人昏昏暗暗的脸,听见她浅浅的吐息声。
那声音若有似无, 如同小猫举着爪子往心口挠一般,叫他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他刻意去忽略,如常道:“见到人了?”
梁雁手里捧着暖炉,外头走一遭,许是冷极了,此时攥得更紧了些,仰头看他,“我给她递了纸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一会就来了。”
她身后便是门,他也不退,她擡头说话,他微微俯首。
两人这距离隔的很近,就如同那晚在马场小院的厢房里一样。
他有片刻的失神,淡淡应了句好。
也不知韦青青看见了纸条没有,她都出来一会儿了,按理说她也该来了。
梁雁又转过身去,凑在门上,将木门悄悄拉开一点儿,盯着外头的动静。
宋随一人在后头,他悄悄拉下眼,目光落在她洁白的耳廓上。
从外头进来的一线光恰好就漏在那儿,光束从她前额一直往后蔓延,延至耳垂,脖颈,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更显得她的肌肤如一块羊脂白玉一般,莹润丶透亮。
她压着脑袋仔细往外瞧着,这样也不忘了仔细捧着那手炉,左右手交握着,将手炉好好地护在手心里。
那不经意动作落在他眼里,倒是有几分顺眼。
“人来了”,只见眼前人耳垂上的碧玉坠子轻摇,她向后伸手将他拉了过来,“那个穿着浅粉色的斗篷的应该就是韦青青了,可她身边怎么还有个男子?”
宋随往前倾身,下巴擦过她的额角,一道颇具压迫力的身躯压了过来。
后背忽压来股热意,梁雁觉得两人这姿势颇为奇怪,于是不自在地往左右边侧错身。
只是这动作才做了没两下,肩上一重,人被他一把按住,他压低了声音:“别动!”
一股温热的气息从上边传下来,脸侧有些忽有些痒。
她擡眼,只能看见宋随冷硬的下巴,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外头,并未觉得此举有何不妥。
梁雁于是紧了紧手炉,没再乱动,也跟着往外看。
韦青青身边的那个男子,皮肤偏白,身材瘦弱,走路时侧着身子,左右盼顾,正是谢彦。
谢彦怎会在此?他竟然与韦青青相识?
梁雁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可眼见着两人脚步直直,往厢房的方向走来,她顿时有些慌了,伸手拉住宋随急道:“他们怎么往这边来了,韦青青是不是搞错了?”
宋随顺手拉起梁雁的手腕,两人往内室走去。
内室不大,里头只有一张梨花木的弦丝架子床,一张紫云丝绸云纹屏风,另还有一只一人高的楠木立柜。
外头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宋随左右环顾一圈,还是伸手拉开了衣柜。
柜门甫一打开,梁雁也腕上一紧,很快也被他拉着往柜子里塞了进去。
屋门被人推开的同一瞬,宋随拥着梁雁挤了进来,他指尖弯着勾起柜门的拉环,柜门也被拉上了。
这是个空柜子,里头什么也没有,可饶是如此,容纳两个人却也艰难。
宋随个子太高,只能屈腿低头才将将能站进去。
而梁雁虽不用担心会够到柜子顶,里头这狭小的空间却让她只能贴着宋随才能勉强站进去。
宋随还要伸手把着柜门,于是她站在柜子里头,就好像被他从后环抱着一样。
她哪里与男子有过这般亲密?一时间脸上,后背,都难以自控地烧了起来。
这般古怪异样的感觉,让她的心跳也快了几分,特别是室内安静,柜子里逼仄,倒是显得那‘咚咚咚’的心跳声音好像在耳边一样,聒噪得很。
她十分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身后那人很快就轻声呵斥她:“别动!”
她也不想乱动啊,可是眼下这情况,若是一动不动由他抱着,不是更奇怪吗?
“你想让我把你丢出去?”
温热的气息从她的耳廓上方喷洒下来,他除了威胁恐吓她,怕是不会别的。
梁雁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我不懂,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我们孤男寡女共处暗室,你若是想被人瞧见大可以走出去。”
自然不想,梁雁飞快地摇头,听得那人继续说:“那就安静些。”
行吧,她往前挪了挪,尽力去忽视身后那人,也不再与他搭话,两人安静地从柜子缝隙里看着外边。
韦青青和谢彦已入了厢房,两人在外室的桌子旁坐了下来,一言未发。
气氛有些尴尬凝滞。
宋随见状稍往前倾身,拉开一丝柜门,梁雁此时也颇听话,安分地被他拥着,不再左右动弹。
从柜子里往外看,透过那道屏风,能隐约看清他们两人的样子。
半晌,韦青青终于等不下去了,只见她皱着眉扫了谢彦一眼,语气不善地开口:“我时间不多,你今日找我究竟有何事?”
“青青,许久未见,你就对我这般冷淡?
你可知这些时日,我日日都在想你,可你上次说了那样狠心的话,我又不敢来找你……”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他本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偷摸寻来,可他连日来给她写了数封信,又屡次去他们相会的书肆等她,可她从未来过。
长公主派人去查上次往大理寺送信之人,线索已指向了韦国公府,只是他如何都不敢信,竟会是她写的信。
韦青青再不想听他连篇的鬼话,伸手用力拍向桌面,倏地扬起一圈灰尘,“谢彦,你若只是为了找我说这些场面话,我可就不奉陪了!”
梁雁被她这动作吓得往后一缩,撞进宋随怀里。
她虽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往前靠,拉开了一小丝距离,却依旧听见从头顶传来那人的一道嗤笑。
她有些恼,便突然地踮了踮脚,猝不及防地顶了他的下巴一道,直到听见顶上传来一道闷哼,她才心满意足地笑笑,继续往外看。
宋随何时吃过这种哑巴亏,正巧自己这么屈腿低头的站姿早就让他感觉疲累了。
于是他干脆不再好好站着,下巴搁在梁雁头顶上,卸了力气,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梁雁自然不肯,左右乱动着想将他给扯下来,他直接松了一只把着柜门的手,右臂从她前胸横过,手掌直直压在她左边肩头。
都说宋随自小身子不好,养了许久才捡回一条小命,按理应当是个瘦弱文秀的公子哥才是。
可梁雁却觉着,那军营里呆了几年的都不一定比得上他,一身的牛力气。
她自然被死死地压制住,动不了半分,却也继续反抗:“姓宋的,你不是人!”
这麻烦精是个善变的,心情好时,或是有事求他时,一口一个‘宋大哥’,‘宋哥’喊得亲热。
而稍微没顺着她意思,惹了她气急败坏之时,他就成了‘姓宋的’,当真是没处说理。
也懒得听她继续在这聒噪。
于是那只拢在左肩的大手径直往上,捂住了她的嘴。
梁雁终于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
见她偃旗息鼓,宋随渐渐松了力道,但一只手仍旧捂在她唇畔。
忽略掉手心传来的细微痒意,他聚精会神地继续看着外面。
谢彦起身,站在韦青青身后,伸手想摸她的肩。
韦青青嫌恶地避开,他一只手停在空中,只得苦笑道:“我也不是有意骗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想要同你过一辈子的。
当初与你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
他这人怪得很,长着一张温良老实的脸,经了范云岚去世一事人也清减憔悴不少。
光是这么看着,也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可一张嘴说话,声音听来没几分温度,反倒无端给人股刻薄虚伪的感觉。
“你妻子尸骨未寒,你是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
当初若不是你以你弟弟的名义欺骗我,我若知晓你早有妻室,又怎会与你来往?
还有,你那日与我说要去办一件大事,而后范云岚便死了,这事情与你有关?”
韦青青也站了起来,两人对面而立,她强压着颤抖,两行清泪从脸上划过。
她身形单薄,又哭得发抖,看着实在可怜。
都怪她识人不清。
她与谢彦初遇时,见他扶起街边被马车惊到的老者,见他书生气质,又心地慈软,心中便有好感。
后来两人时常在城中的书肆偶遇,闲聊几句,更是发现自己与他兴趣相通,相见恨晚。
他那时说他是谢侍郎家的儿子,在家中排行老三,她自然以为他是谢家的谢允。
早就听说谢家侍郎的几个孩子,除了谢敏敏骄纵刁蛮些,其馀两个皆是才貌出众,人品过人的好儿郎。
长子谢彦早年与范御医家的大姑娘成婚,二人婚后虽无子嗣,但谢彦也从未有过纳妾的心思,夫妻俩感情甚笃,一度传为京中佳话。
而三子谢允,年纪轻轻,任兵马司副指挥,更是品行敦良,少年英才。
是以此后他时常邀她出游,邀她吃茶看戏,她都一一赴约。
时间久了,她对谢彦已生了情意,谢彦也与她承诺,等自己办完一件大事后,便去她家提亲。
只是她没等来他的提亲,却在一场宴席散会后,看见他来接范云岚。
他那时候坐在马车里,远远地朝着范云岚招手,范云岚也笑着迎上去。
韦青青那时候正在回廊角落寻找遗失的荷包,马车帘子只被他稍稍掀开一角,那个距离,一般人应是看不出什么。
可韦青青看得真切,那样日夜思念的一张脸,她不会认错。
她听见那些夫人们说:“瞧瞧云岚和她家相公感情多好呀。”
那是范云岚的相公,是谢家的老大谢彦,并非谢允。
韦青青顿时如遭雷击,他分明早有妻室,为何骗她害她至此境地。
最后荷包也忘了找,拉上丫环,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从那以后,她生了场大病,人也变得沈默寡言。
府里请了许多大夫,只说她这是忧思过虑,需要开怀宽心,好好将养。
父亲母亲皆是疑虑,她平日里在府里呆着,偶尔去外头参加些宴席,也没什么来往密切的人。
年纪轻轻,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怎就忧思过虑了?
只是那时她尚且还有神思,她宽慰父母,也自我开解,以为自己很快便能走出来,直至范云岚的死讯传来……她恍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面对韦青青的指责,谢彦只是冷笑一声:“人都死了,再谈论这些有什么意义。
况且纵使我从前有妻室,如今也已经没有了。
我纵然骗过你,可我那都是为了你好。
等我出了丧期,等事情再淡一些,我们继续在一起,你做我的正房娘子,这样不好吗?”
谢彦无视她的惊恐与诧异,拉起韦青青的手,又换上一副情真意切的温柔模样:“青青,你实话与我说,你是否往大理寺送过信?”
韦青青眉头一跳,缓缓将手抽离,否认道:“没有。”
谢彦神色稍滞,好似沈吟思索了一番,须臾才道:“青青,我总不会是平白无故地来问你,我既然来找你,便是我发现了什么。
不过……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是也好,不是也好,我都可以不再追究。
只是从今往后,你可不要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
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昨日姜婳燕召见他,问他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
谢彦知晓了信鸽的事情,若那时告诉姜婳燕自己与韦青青的关系,依姜婳燕的性子,即便韦青青是韦文议的女儿,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她也活不过今日。
两人相识以来,若说其中没有欺骗,那是假的。
但若说他对韦青青全是欺骗,却也不是这样。
他是真心喜欢韦青青。
范云岚死后,那件事情便能解决,如此一来,他的名声,他的女人,便都可以保住。
所以他瞒了韦青青的事情,姜婳燕深深看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信鸽的事情便就这样不了了之。
韦青青有些疲累,再加上及笄礼快要开始,她不想在此久留,于是不愿与他多费口舌:“你今日找我,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
谢彦仍旧苦口婆心地劝说哄骗:“青青,你信我的,从前对你说的那些誓言都是真的。
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我就来娶你,好吗?”
韦青青懒得再同他辩驳,只敷衍了句:“以后再说吧。”
谢彦听完,觉得她有些被说通了,这才放下心来,叮嘱了句叫她保重身体,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见他终于离开,韦青青双目一阵晕眩,身体发软地又坐了回去,怔怔然望着门外。
她原以为今日来找她的会是大理寺的人,她还未曾想好自己究竟要如何说这件事。
她一直觉得谢彦与范云岚的死脱不开关系,可自己又没有证据。
她只记得,谢彦那日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时,说他要有一段时日不能来见她了。
他说要去办一场大事,事成之后,便会来国公府提亲。
她那时候天真地以为是兵马司有什么紧急的公务,他不得不去处理。
可那日撞破他身份后才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傻。
范云岚死得蹊跷,若说与谢彦没有分毫关系,她是断然不信的。
再加上他今日的态度,他谈及范云岚时,并不如坊间所传那般情真意切,反而有些厌恶。
就好像……巴不得她死了一样。
韦青青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他方才说的‘否则他也保不住她’,看来并不是在吓唬自己,而是他真有这样的能力。
可若是与大理寺的人袒露这些,那么自己与谢彦的关系会被人知道,她的名声也会不保。
所以那日她才偷偷送了信,这么看来,那日的信可能并未送到大理寺的人手里。
她定定心神,表情好似如释重负。
如此……也好,自己就不用卷入到这些事情里头。
韦青青独自坐了一会后很快收拾好了情绪,起身开门出去准备参加及笄礼。
柜子里的人看了一场大戏。
等屋子里突然没了声响时,这股子安静还真有几分诡异。
梁雁擡肘往后戳了戳,宋随放下手,不再压着她。
梁雁松泛下来,她往后侧头,压低声音问道:“谢彦他妻子还在世时他就与别人……”
宋随表情冷硬,下巴绷得紧紧的,情绪也有异动。
“太过分了!”梁雁捏紧了拳头,想到韦青青还在外头,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能在心里将那个人面兽心的谢彦又骂了几遍。
而宋随过分安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梁雁觉得有些奇怪,拧过头去看他,动作间柔软的发顶擦过他的下巴,他眼中蒙上的阴翳寒气终于散开。
那日范冬莲问他,插手范家的案子可是为了对付谢家。
他承认,一开始,他的确是这样的心思。
可事情渐渐发展至今,他倒是也罕见地
生出了同情之心。
这世上,负心薄幸的男子也好,恬不知耻的女子也罢,都该受到惩戒。
只是可怜了范云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愿她们来世生在普通人家,平安无虞地长大吧。
范云岚死得冤枉,但没关系,他会查明真相,给范家一个公道。
只是可惜他当年没有那样的运气……
在懵懂无知的年纪,他失去最亲的人,而后又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此后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也过上了安稳富足的日子。
可自己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他一刻也不敢忘。
宋随久久不回应她,她觉得有些奇怪,往后去拉他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淡淡的温度攀在手背上,像是在悬崖边上走着,又突然被人拉了回来。
梁雁还说了些什么,问了些什么,如常的声音响在耳边。
依旧是聒噪的,此时听着却有几分热闹的意味。
他渐渐回过神来,再擡眼往外看,韦青青已不知走了多久,他竟都没发觉。
还是说,其实与她在柜子里这般呆着,他其实没那么难受。
不然以他的洞察力,早该在韦青青离开的那一刻就发觉的。
意识到这一点,宋随忽有些烦躁,便擡手一把摁住梁雁的脑袋,推着人的肩膀抵开了柜门。
这道隔绝着外界的门忽地被拉开后,梁雁嗅到冷冽的空气,人也清醒不少。
方才挤在密闭空间里浅浅流转的暧昧与昏暗瞬时一扫而空。
她忽然反应过来:“对了,你不是要见她么,方才怎么不出来?”
“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不必再见她。”
今日来找韦青青,就是想问她为何那日往大理寺送信,她是否有什么证据,如今看来,她知道的也不多。
但她与谢彦两人今日一会,倒是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看向梁雁,方才在里头那么折腾一番,她的头发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早间好好插着的那支点翠蜻蜓簪子,也斜着掉出来一大半。
她怎么好像总是戴不好簪子?
动作快过脑子,他直接伸手搭在她头上。
指尖触及簪子冰凉的触感,宋随瞳孔微缩,却还是稍一用力,替她将发簪扶了进去。
梁雁有些发懵地摸向自己的发髻,才发觉梳得好好的头发已经又松又散了,若不是他方才在里头压着自己,她怎会弄成这般狼狈的模样?
她恼极了,拉着宋随要收回的手按在头上,恶狠狠道:“你弄的,你得负责!”
屋子里没有镜子,她自己是弄不好的,又不能顶着这模样出去,那就只能让这个始作俑者覆原了。
宋随觉得自己近日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才让她学得这样蹬鼻子上脸的。
“行,我帮你弄”,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语气也软和下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绕过来走到梁雁身后。
那架势似乎真打算好好替她整理一番。
梁雁有些发懵,这看起来委实不太像他的行事风格。
实在有些诡异。
他别不是又在憋着什么坏吧?
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觉得脑袋一轻。
一把青丝从头上倾泻而下。
那发髻原先虽有些乱,但毕竟还算好端端聚在头上。
如今被他一扯,一下子完全散开了。
这还没完,宋随还取了那根簪子随手别在她耳朵上。
随即脚下生风,提步往屋外走,三两步的,很快就没了人影。
“宋随!”
梁雁追出去,望着雪地里散落的一串脚印,一边顺着头发,一边骂骂咧咧追了出去。
两人到庙堂时,及笄礼已接近了尾声。
宾客,笄者与父母纷纷起立。
韦青青的父亲向众人宣布:小女青青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
梁雁悄悄藏在后头,混了进去。
一擡头便瞧见刘莹雪面容带羞地立在宋随身边,问他去哪了。
韦青青朝众人作揖,丫环搀着她往厢房退去。
圆脸丫环远远瞧见了梁雁,轻声说:“小姐,方才送东西来的便是那个穿着天青色斗篷的姑娘。”
韦青青去见谢彦时,知晓她们不会应允,是从窗子悄悄翻出去的,是以那两人皆不知她离开了又回来过。
听了丫环的话,她随即擡眼看向梁雁的方向。
见那姑娘只是简单押了只辫子,头发软软地垂在身后。
面容清丽,气质纯澈,此时正踮着脚望着前边的一道人影。
韦青青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一丝探究。
直觉告诉她,那姑娘与谢彦不是一起的。
可若是如此,她又是替谁来的?
莫非的确是大理寺的人?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往回走,吩咐丫环道:“去查一查她是谁家的小姐,她今日又是与谁同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