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片 噩梦
新的一年, 裴听寂还和宿池挤在一张床上。
裴听寂不安分，手顺着衣服向里面探去，宿池烦不胜烦, 一手摁住那只手，眼都不想睁, 嘟囔着骂着，“滚！明早要……要早起。”
“好, 你睡吧。”
裴听寂是一点都不瞌睡, 他同桌又又又又亲他了, 他高兴哎。
宿池连回应都懒得回应了。
他是真的累, 只想睡觉。
裴听寂嘴上应着, 手没有半点后退，他揽着他以前觉得瘦到发育不良的腰, 满足得喟叹。
而后, 贴近宿池，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会睡不着, 然而，很快，他也睡着了。
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什么都有, 有他早早逝去的父母, 有他的姐姐, 有他的发小……也有宿池。
只是, 他碰见的宿池的时间不是很好。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这一条命。
他的姐姐, 死在了巷子里。
他的发小, 一个死于层出不穷的造谣，一个十八岁生日当天被车撞死，另一个, 他明明主动疏远了，还是死在了一个暴雨的傍晚。
他困在白色的房间里，透过门上的窗口，盯着门外的人。所有的反抗被身边的白大褂压住，一针又一针的液体推入他的身体。
如同蚂蚁，被人轻易地踩死。
“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
“扔出去吧，死在这里晦气。”
“老板怎么说。”
“贱命一条，别真的弄死就行。”
“行吧，最后一针打了把人丢出去。”
“我去找人。”
蹄哒蹄哒的声音渐渐远去，濒死时强烈的求生欲顷刻间爆发，他反抗，想要逃离。
但，无用的。
液体顺着针管进入了身体。
“艹，指甲拔了丢出去，玛德。”
“去检查一下，万一感染了……”
感染个毛线，最好得个狗屁的破伤风，直接死翘翘。
昏迷前，裴听寂暗暗想。
明明知道在做梦，裴听寂依旧恨得牙痒痒。
什么狗屁的梦，不梦见和同桌结婚拜堂入洞房，倒是梦个生死离别。
裴听寂想杀人的心情，终于再和宿池相遇那一刻，消匿了。
一见钟情，登堂入室。
他得乖乖的，会看人脸色，不给对方带来麻烦，这样，变得痴傻的他就不会被小同桌抛弃。
然而，还是太天真了。
他竟然被送进了警察局。
啧。
什么狗屁梦，为什么不受控制？！
裴听寂不服气，他还就不信了。
然而，不得不信，他像是被禁锢在这一个身体里一样，看着所有的事超出他控制一样发展。
他死了。
死在了天台。
骨头和地面撞击，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但是看着宿池如同行尸走肉般，认领他的尸体，魔怔一样要求看监控，最后不得不接受他们给出的事实为他举行葬礼。
然后，生病，睡不着，恐高，不得不去看医生。
裴听寂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他来，没有带来任何的欢乐。
但，他走却带走了宿池所有的喜怒哀乐。
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多想抱一抱宿池，但只能看着宿池。
走他走过的路，跟在他的身后。
……
“醒醒——裴听寂！”
宿池是被勒醒了，差一点直接断气身亡。扭头想要看看怎么回事，然后就看到泪流满面的人，对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双手死死搂着他的腰，整个人像是被梦魇住般。
“裴听寂！小裴……哥……”
用力挣脱开手，宿池擡手摸了摸裴听寂的脸，另一手握住裴听寂的手。
终于，在一声声呼喊里，裴听寂安静了下来。而后，他缓慢地睁开了眼。此时屋外，天还有亮，昏蒙蒙的光线被窗帘阻挡在外，宿池想要开灯，却在想要起身的瞬间被裴听寂一把楼主。宿池吓了一跳，想要扭头，但是裴听寂死死搂住他，头抵在他的胸前，没有半分想要松开的想法。
“我哪里也不去，开个灯。”
腰间的手还不松。
宿池无奈叹了一口气，躺回去，“不开了，我不开了。”
裴听寂依旧没有反应。
“怎么了嘛？做噩梦了？”
“不记得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害怕，也不知道害怕什么。
“没事啊，哥，没事了，那都是梦。”
宿池拍拍裴听寂的背，安慰着他。
看来真是被吓的不轻，都在梦里哭了。
—
早七点半，裴颂歌敲门喊人起床。
裴听寂蔫蔫的，松开了手，让宿池下床。
宿池探身拿了新衣服，穿好，“起床吧，待会林益他们都来了。”
裴听寂把自己闷进被子里，应了声，“好。”
宿池看了看裴听寂，也没管他，去洗漱。
等出了卧室门，裴颂歌也已经下了饺子，看到宿池，大红色羽绒服把人衬得愈发精气，她疾步走过来，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个巨大的红包，塞给宿池。
“小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们小池要更加帅气。”
“谢谢。”
宿池接过红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礼盒，“姐新年快乐，未来明朗。这是我和裴听寂一起给你买的，金戒指。”
裴颂歌一怔，想起了去医院找冯勤那次，冯勤因为她的态度，要求她归还手上的戒指。
银色的戒指反射出医院天花板上白炽灯的光，她眨了眨眼，忍着酸涩，摘下来了她和他的过去。
而，她所有的不舍，像是小丑，戒指到冯勤手上后，被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连同她最后对冯勤的一丝感情。
“过年呢，怎么给我送礼物呢？”
裴颂歌哑了嗓子。
“我说了，银戒指而已，你弟弟我能给你金戒指。”
门被推开，裴听寂恰好听见这句话，他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我的压岁钱。”
好不容易升起的感动顷刻间消散，裴颂歌握着戒指扭头就走，“锅里还有饺子，你赶紧洗漱去。”
裴听寂：……
宿池笑了笑，收起红包。
吃完饺子，裴颂歌把相同的红包塞给了裴听寂，塞之前，她不忘告诉裴听寂，“这里面的钱，是你大学第一学期生活费，小心点花。”
“啊？”
宿池注意力从电视转移到两人这边。
“咱姐开玩笑呢。”
“是啊，姐开玩笑呢。”
宿池若有所思。
其实，他也可以养裴听寂的。
他别的没有，钱挺多的。
—
大年初二走亲戚。
宿池除了小姨，就没有别的近亲，而裴听寂也是，他爸老早就和裴家断绝关系，而他的妈妈又是独生女，外公外婆去时候，只剩下他和他姐。
所以，也乐得自在。
然而，上午裴家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宿池和裴听寂蹲在楼下，宿池手里拿着一瓶哇哈哈，是热的，裴听寂塞给他的。
裴听寂剥着坚果，剥一颗塞给宿池一颗。
“你说咱姐在招待裴家人？”
宿池咽下去看嘴里的坚果询问。
裴听寂又剥了一颗塞过去，“是，准确点来说，是杜家人，我姑姑嫁给了他的青梅竹马，今天来的是我堂哥，谁知道发什么神经，十几年不联系，现在跳了出来。”
“你不上去吗？”
“我不想上去，上一次在医院见过他，笑面虎一个，不喜欢。”
“医院？”
“你那时候不在，就咱出院那一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就知道了，然后来看我，说什么有需要可以找他，我能有什么需要？”
他不喜欢对方身上那股气质，有种高高在上，看不起贫穷人的感觉。
也不知道在高贵什么东西。
“你堂哥很有钱吗？”
“有钱吧，裴家挺有钱的……不过，反正我爸没钱。”裴听寂又剥了一颗坚果，“管他呢，反正和我家没关系。”
宿池嘴里又被塞了一颗，“你自己吃，我不吃了，咸。”
“不是给你拿了瓶娃哈哈，喝吧。”
他很有先见之明，知道宿池喜欢吃，但是吃多就咸，所以顺带拿了裴颂歌温的娃哈哈。
“……”
宿池不得不承认，裴听寂真的很会照顾人。
低头拆开娃哈哈，还没有塞入嘴里，身后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表弟。”
裴听寂应声擡头，看到朝他走来的人，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嗯，堂哥。”
宿池扭头看去，对方戴着眼镜，一身黑色的大衣，配着一款实兴的腕表，一看，确实很有钱。
“你爷爷他病重了，刚刚和裴姐商量关于你们回裴家的事，但是你姐姐拒绝了”
男人的话没说完，裴听寂打断，“拒绝就拒绝了，我和我姐一个态度。”
“……好，我知道了。”
男人并没有因为裴听寂不留情面而难堪，又说，“爷爷他惦记着你们，可以的话，过完年回去看看吧。”
“不用了。”
裴听寂再次拒绝，他扭头，几步走向身侧方的垃圾桶，把手里的垃圾都扔了进去，而后，拉起宿池的手，“早点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路上泥泞，就不留你吃饭了。”
说完，拉着人离开。
天色不早？
明明临近中午。
路上泥泞？
现在都是水泥路了。
这拒绝人的话还挺有一套的。
宿池感叹，“这话深有水准。”
完全把拒绝摆在了明面上。
“那当然。”
裴听寂轻哼一声，“爱谁谁去，关我们屁事。”
宿池笑出了声。
而原本应该离开的男人，看着两人回家的背影，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在即将挂断时才被接通。
“爷爷，他们两个并不想回裴家。”
他妈妈为了裴家，让他爸赘入，甚至他户口本上的名字姓裴，他妈一直在为裴家劳心劳力，结果临到头，股份全都留给了早已经不是裴家人的俩姐弟。
真是，老糊涂了……
“你没告诉他俩我病重了吗？”
“孙儿说了，但是两人的态度坚决。”
“不肖子孙……咳咳咳……你先回来。”
男人面无表情，回覆，“爷爷先别着急，过几天我再来一次。”
“钰儿啊，劳累你了。”
“没事的，爷爷保重身体。”
裴钰敛眸，擡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