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姥爷
一觉睡到回来后的第三日，沈弃起床时程无郁已经回安全区。
床头留了一张便利贴。
[醒了去咸咸家，大外甥做了你的饭，我晚上就回来，爱你宝贝。]
最后还画了个像鸭蛋的爱心。
沈弃眼角弯出浅浅的弧度，穿上程无郁早就给准备好的衣服下床洗漱。
开门出去时，站在连廊往外看，城市高建筑的外墙上趴着许多黑点。
大概是变种。
沈弃敲开房门，唐现现正叼着一颗大草莓，“沈弃哥……次吗？”
“哪里来的草莓？”沈弃移开视线，眼睛被红色刺激到。
唐现现往屋里走：“小贺昨天去找的，种植区有一片大棚，里面种的全是草莓，他摘了很多。”
萨摩耶很挑食，晚上做梦还在嘟囔着草莓蛋糕。
贺轻川昨天一早起来，拜托盛淮秦看着他，自己跑遍半个城去寻草莓。
大棚里很多草莓已经熟透了。
但是没有摘，如今能躲起来活着，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不容易。
尽管如此，贺轻川还是留了钱。
沈弃忍不住笑：“以前见到贺轻川，他真不像个会哄老婆的。”
“其实他可会哄人了。”唐现现眯起眼睛，被Alpha疼着的Omega会更加可爱，面色红彤彤的。
沈弃伸手捏捏唐现现帽子垂下来的爪爪，帽顶的米白色耳朵会一翘一翘。
“小贺现在可以维持半身鹿的模样，一般没有变种会为难他，而且他跑起来速度特别快。”唐现现扯了下大猫的衣袖。
“来吃草莓蛋糕，还是盛淮秦教贺轻川做的。”
沈弃跟着他走去客厅。
正在切蛋糕的贺轻川动作忽顿，擡头看向沈弃。
姜慕远感觉气氛不对，左看看右看看，还以为贺轻川在吃醋。
却不料，贺轻川开口道：“你越来越像变种了。”
眼瞳的浅金色里掺进一丝鲜血，非常怪异。
沈弃没反驳，只是问：“还能来蹭饭吗？”
“可以。”贺轻川擡擡眉，显然很诧异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唐现现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小贺说话有些直，他不会伤害你的，程哥以前救过他的命。”
“而且，变种怎么了？”唐现现端走最大一块草莓蛋糕给沈弃。
“向笙就是个特别好的变种，沈弃哥也是，小贺也是！”
单纯小狗狗判断好人坏人就是这样直白。
友好的就是好人。
不友好的，就是坏人。
即使别人说朋友是坏人，但是，唐现现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
.
另一边程无郁偷偷摸摸回到安全区，迎面遇上刚从血库偷血穿墙出来的贝勒爷。
两人做贼心虚，碰面谁也不敢吱声。
程无郁是怕自己还没澄清杀城防部长这件事之前，被警卫队逮住关进去。
赫安是怕对方举报，自己不能再缠着夫人了。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丢丢进展，万万不能出一丁点差池。
“我就当没看见你。”程无郁挺直腰板。
古董贝勒爷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人，微微颔首，钻墙离开。
程无郁来到家属院，在那位杜助理的带领下，顺利来到家门口。
房门很不起眼，和老旧的家属楼没有什么区别，墙上的对联贴满开锁小广告。
熊孩子更是喜欢在楼道的墙面上写写画画，一路上来，谁谁谁是狗这些脏话程无郁看了个遍。
“昨天部长已经见过其他四位理事长了，自从对外宣称部长被暗杀后，安全区一直很乱。”
杜助理拿钥匙开门。
“也幸好有你们手底下这群人帮忙管着，没闹出什么大事，不过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一会儿尽量心平气和聊聊天。”
程无郁笑了，想解释，又感觉没有必要。
知道他身份的几位长辈，都以为他是个纨絝子弟，只会顶撞长辈。
这次做的一出戏，更是落了个不孝子的称号。
打开门，杜助理请他进去，而后关上门，站在玄关处等着。
程无郁顺着收音机传出的戏曲声找过去。
又是《穆桂英挂帅》，听了上百次，还是听不腻。
小老头正半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晒着人造太阳光，还戴一副墨镜。
一手掂着个紫砂茶壶，随节奏哼哼着，时不时喝口茶。
程无郁记得父母在世时，姥爷曾经说过想过这种生活，就等着时机合适退休。
十多年了，现在算是短暂体验无所事事的日子。
他也老了。
“姥爷。”程无郁喊了一声。
听到这句，城防部长晃腿动作一顿，坐起身，摘下墨镜：“你刚才喊得什么？”
程无郁无奈重覆：“姥爷。”
老者欣慰：“好好好，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自从你爸妈去世后，没听你喊过姥爷。”
程无郁顿在他身旁，“怎么没喊过，上次不是喊了一声。”
看他还好意思说。
如果不是有事情要他帮忙，这臭小子根本不会喊。
“一个Enigma，心眼子小成那样，我知道你怨姥爷，不应该让你爸妈继续做研究。”老者轻叹，面带悔恨。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以前的事情别提了。”程无郁说。
“开启蓝洞把变种送回去这件事不现实，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得到圣树心脏，平衡人类和变种，和平相处。”
老者严肃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儿，我需要和其他几位商量，最近有一位不太服气，需要给他做好思想工作。”
怎么配合，不是程无郁该思考的。
“目前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其他的您商量吧，我走了。”
老者不满：“留下吃饭。”
程无郁双手插兜：“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又要提让位这件事，我不想当什么部长，执政官也是看在父母面子上。”
老者沈声问：“你还恨姥爷是吗？”
程无郁微微一楞。
知道他指的是当初执意让父母完善并且增强02希望体这件事。
如果当年不逼着他们继续研究希望体。
变种也不会在一次梦魇降临后，集合起来闯进非常隐蔽的实验室。
活活烧死程无郁的父母。
“过完春节，快到我的生日了，以前一直怕，不想过生日，甚至也不想过年。”
程无郁望向家属院上方，那枚不算刺眼的人造小太阳。
光芒把所有事物镀上一层金黄。
“现在还行，有沈弃在我身边，再去回忆爸妈当年的事儿，会发现没那么痛苦了。”程无郁嘴角微微上扬。
笑容有几分释怀。
老者侧过头，眼眶含泪。
他真的老了，头发花白，经常一坐就是一天，发火也没有以前的震慑力。
“姥爷，我不恨你。”程无郁拿走紫砂壶，重新添上茶水。
在老者慈爱的目光中，程无郁问：“过两天回来，我能不能带沈弃和您一起吃个饭，也算是见过家长。”
他指指无名指上的戒指，“沈弃给的，我跟他求婚了。”
老者定定看那戒指许久，叹气：“是个没安全感的孩子，你好好待他，下回姥爷亲自下厨，不给你丢脸。”
“可别让人家以为我是个不好相处的老头，再不敢过来了。”
程无郁开玩笑道：“怎么会，您是个明事理的小老头。”
眼看姥爷抄起拐棍作势揍他。
程无郁连忙跳起，往后躲，“不能反悔啊！我家沈弃人特别好，你见了肯定喜欢！”
老者佯装生气：“和你一样，喊自己姥爷小老头的好人？”
程无郁笑得不行，拍拍衣服不知道在哪里蹭上的灰，说：“走了。”
阳台的戏曲继续播放。
杜助理朝他点点头，“家属院门口司机已经在等着，会送你出去。”
程无郁：“行，您忙吧。”
他下三个台阶，又退回去，压低声音：“别让姥爷吃凉的，他每次一生气会喝隔夜凉茶，这东西对肠胃不好。”
杜助理微怔，而后笑道：“你们爷孙俩表面别扭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边但凡得了好吃的，都给程无郁留着。
方才杜助理早已打包好放在车上。
只因部长提前交代过，好东西给外孙，他老了，咬不动。
长辈的爱总是含蓄的。
走到家属院门口，程无郁眼底的热意堪堪憋回去，正准备拉开车门上车。
忽然身后不远处响起一声枪声！
不远，甚至很近。
连同警报一起响彻的，还有程无郁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猛地转过身。
巡逻队跑向他刚才来的方向！
程无郁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跟着跑，他手脚都在哆嗦，浑身血液变得冰凉。
明明三层楼，对于黑豹来说轻而易举可以到达。
此刻却像是千层台阶，程无郁恍惚中狠狠跪倒在楼梯上！
顾不得疼，或者说不知道疼。
手脚并用爬起来，继续跑。
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挤满姥爷家客厅。
程无郁推开这些身影，期间有人拦，在说什么，听不到。
耳朵里只有刺耳的蜂鸣声。
血腥味儿，钻入鼻腔。
有人挡在他面前，力气比其他人大得多，阻拦着，不让看。
“滚……滚！！！”程无郁用力掀翻面前人。
随后血腥的一幕，映入眼帘。
紫砂壶碎了，夹杂着泡发的碎茶叶，茶水流淌，和地上那滩暗红色的血混在一起。
收音机里还在唱着没唱完的《穆桂英挂帅》
姥爷说，阿婆最喜欢这出戏。
当初的阿婆也是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程无郁浑浑噩噩看向躺椅。
只剩一具面部血肉模糊的尸体，垂落在地面的手，还拿着一把枪。
血泊里，散落一枚弹壳。
姥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