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孕之体 缔结姻缘【1万字】
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
那是夏黎洗手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洗手。
大刘好生奇怪,夏副使难道也患上了洁癖?不然为何突然一遍遍的净手?看那模样, 非要把手洗掉一层皮才行。
夏副使的皮肤如此白净, 又细腻,完全不像是个粗人, 若是这么洗下去, 又是寒冬, 恐怕这手都受不了的。
“夏副使……”大刘迟疑的唤道。
夏黎还在洗手, 道:“何事?”
“那个……”大刘道:“柳大人召集所有绣衣卫集合训话。”
夏黎点点头:“知道了。”洗完这遍手就去。
夏黎将手擦干净, 又使劲擦了擦,这才往绣衣司的正堂而去,平日里的训话都是在演武场上, 但是如果有临时召开的集会, 便会集中在正堂。
夏黎踏入正堂, 其他的绣衣卫还没有到, 柳望舒负手而立,站在正堂正中间, 一副高冷的姿仪, 让人远远看着,便觉得高不可攀。
柳望舒听到脚步声, 转头看向夏黎, 欲言欲止, 最后还是道:“那糕点……滋味如何?”
糕点……
一提起糕点, 夏黎第一时间想不到的不是香橼楼的美味,而是原稿中所写的内容,当时夏黎正在美滋滋的食糕点。
夏黎眼皮一跳, 干笑道:“多谢柳大人款待,糕点……很好吃。”
柳望舒没有看出夏黎的异样,点点头,咳嗽了一声,道:“若下次我不小心再买多了,就给你送过去。”
夏黎:“……”柳大人好别扭啊。
陆陆续续的,其他绣衣卫也赶了过来,全都列队站好。
柳望舒开始训话,道:“出列两个人,去将隔壁的卷宗搬来。”
干这种体力活计的,自然是新人。楚轻尘与另外一个新人立刻出列,跑到隔壁去将卷宗搬过来,不知是什么卷宗,一摞一摞的,沈重又厚实。
柳望舒环视了一眼所有人,道:“诸位或许略有耳闻,近日朝中发生了一些大事,夏国公府抄家,皇后被废……”
他说着,看了一眼夏黎,似乎是有些在意夏黎的感受。毕竟再怎么说,夏黎也姓夏,曾经是夏国公府的一员,还是小世子,而如今他的父亲倒台,他的姊姊成了废后,一家子落魄潦倒,风华不在。
不只是柳望舒,其他人也都偷偷看向夏黎。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夏黎的表情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夏国公府本就对他没有任何恩情,夏国公薄情寡义,为了势力不惜牺牲儿子,而皇后夏娡为了巩固地位,三番两次的构陷夏黎,他们还利用素舞馆敛财,拐卖人口,谋害人命。
夏黎对夏国公府一点子感情也没有,因此提起夏国公府,夏黎并没有任何伤感,反而觉得释然,这个案子终于结束了,从今以后,他与夏国公府再无半丝干系!
柳望舒轻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道:“陛下的掖庭之中,本就只有皇后一位娘娘,如今皇后变成了废后,周边诸国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远在南面的楚荆人已经向鸿胪寺提出朝拜的请求,想要进献美人,与咱们大梁结为秦晋之好。”
原是如此,夏黎明白了。夏娡成了废后,梁琛的后宫便再无一人,有多少眼红的人盯着梁琛的后宫,别说是上京的贵女了,便是连周边国家的贵女,也想要挤入梁琛的掖庭后宫,成为大梁的女主人。
南楚是周边不服管教的国家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十几年前还曾与大梁针锋相对,不死不休,毫不退让。但是随着南楚内乱,南楚的势力大大减弱,到了如今,也只有求亲攀附的份儿了。
显然南楚是看准了这次的时机,打算与梁琛联婚,缔结良缘,给梁琛吹一吹枕边风,如此一来便可安心的休养生息。
柳望舒道:“南楚的使臣已经上路,不日便会抵达上京……”
啪嚓——!!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声巨响传来,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响声传来之处。
是正堂的门口,楚轻尘与另外一个新人一起去搬卷宗,到了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楚轻尘脚下一绊,竟是将卷宗全部扔了出去,散了满地都是。
“柳大人饶命!柳大人饶命啊!”
新人吓得跪在地上求饶:“是他是他!都是他扔的卷宗,卑职的卷宗没有掉落,与卑职无干啊!”
楚轻尘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是卑职……卑职不小心打翻了卷宗,其他人无关,还请柳大人责罚,无论是什么责罚,卑职都愿意领受。”
柳望舒看了一眼楚轻尘,按照书中所说,他们也算是旧相识,柳望舒落难之时,曾经受过楚轻尘一饭之恩,加之楚轻尘乃是原书主角受,柳望舒自然对他念念不忘,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心甘情愿的做备胎,一直到小说结束,仍旧默默无闻的站在楚轻尘背后,可谓是痴情不已。
夏黎眼眸微微转动,如果按照原书中的发展,柳望舒是喜欢楚轻尘的,自然不会难为他,不如自己……顺水推舟?
夏黎站出来道:“只是不小心打翻了卷宗,并没有损坏,捡起来便罢了,柳大人并非是苛刻之人。”
他主动蹲下来帮忙去捡,楚轻尘一脸感激的看着他,那双小兔子眼睛里差点闪烁出泪花。
柳望舒低头去看蹲在地上捡卷宗的夏黎,微微蹙眉,不过最后并没有说话,也蹲下来去捡卷宗。
其他绣衣卫一看,老大和二老大都蹲下去捡卷宗了,其他人没道理还杵在那里,当即也全都去捡卷宗,没几下全都捡了起来,归置整齐。
楚轻尘再次请罪:“多谢柳大人,多谢夏副使,多谢各位前辈,卑职下次一定会注意。”
柳望舒淡淡的道:“言归正传。”
所有人把注意立刻转回柳望舒身上,柳望舒拍了拍那些垒成山一样的卷宗,道:“陛下吩咐,此次使臣入京,使臣的安危活动,由绣衣司与金吾卫一同负责,这些卷宗都是从鸿胪寺调取的,关于南楚的档子,务必烂熟于胸,可明白了?”
绣衣卫们齐声道:“是,柳大人!”
柳望舒又嘱咐了一些,这次南楚使臣入京,他们不只是负责使臣安危这么简单,还需要与死对头金吾卫合作,金吾卫素来与绣衣司不和,让这么不和的两边协助工作,难免出现什么岔子,但若是出现了岔子,便是丢了大梁的脸面,柳望舒绝不能让绣衣司丢脸。
柳望舒冷声道:“使臣下月入京,这里所有的卷宗,必须倒背如流……”
他说着,看向夏黎道:“夏副使届时负责抽查背诵。”
夏黎挑眉,柳望舒让他负责抽查,那意思就是——夏黎可以不必背诵全文?
夏黎偷笑,那就好,背诵全文可是上学时期的噩梦……
“是,”夏黎一本正经的回答:“请柳大人放心。”
柳望舒第一个离开正堂,等他走远一些,绣衣卫们立刻爆发出哀叹:“老天爷啊,这么多文书,竟要倒背如流?”
“每日里练武还不够,这会子轮到背书了!早知我就去考状元了……”
“哈哈,就你?还考状元?你看看你大老粗的模样,哪里像是状元郎?说人家夏副使是状元郎还差不多!”
绣衣卫们与夏黎都熟络了,夏黎并没有柳望舒那么严肃冷酷,因此绣衣卫在夏黎面前都比较放松,纷纷议论起来。
“这些南蛮子,也不知打什么注意。”
“还能打什么注意?听说咱们陛下的后宫雕零,巴巴的送美人儿来了!”
“哼,要我说,南蛮子现在也不行了,与以前差远了!接什么使臣,干脆就与他们打仗!”
“你可不知,南蛮子虽然大不如从前,可是咱们的梁玷大将军,不是也不如从前了么?”
梁玷以前是出了名的战神,而如今跛了一条腿,再不能返回战场,这对于势力大不如从前的南楚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
夏黎轻轻咋舌,谁也不知道,其实梁玷是装的……
众人议论纷纷,夏黎一转头,便看到楚轻尘在角落里默默发呆。他本就羸弱瘦小,缩在角落存在感并不高,没有人注意理会他。
楚轻尘的嘴唇轻轻颤抖,喉结上下滚动,滚动的频率十分干涩僵硬,盯着那些卷宗,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黎从后背走过去,楚轻尘并没有发现他,还在呆呆的出神。
啪!
夏黎轻轻拍了一下楚轻尘的后背。
“啊!”楚轻尘楞是吓了一跳,险些蹦起来,一张清秀的脸面更是惨白。
“楚轻尘?”夏黎奇怪的道:“身子不舒服么?”
“没……没……”楚轻尘讷讷摇头。
夏黎故意道:“是不是方才打翻了卷宗,被吓得?你放心,柳大人面冷心热,他说不追究,便不会追究了。”
楚轻尘立刻顺着他的话道:“是丶是啊,轻尘只是有点子担心,头一天进绣衣司就……就办错事了,多谢夏副使宽慰。”
夏黎这说辞只是故意的,就是想要试一试楚轻尘,果然,楚轻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但语气并不怎么真诚,看来他心里有事儿。
而且夏黎觉得,楚轻尘心中的事情,绝对和南楚有关系,难道……是他的秘密?
“好了,”夏黎轻轻抚掌,道:“诸位将卷宗分一分,都回去仔细阅读罢。”
楚轻尘也分到了一些卷宗,抱着卷宗离开了正堂。
夏黎等众人都散了,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屋舍,而是看似随意,其实目的性很强的走到绣衣卫们执勤休息的屋舍,从户牖往里看。
屋舍中人很多,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背诵全文的心得,唯独楚轻尘一个人坐在角落,他手边放着卷宗,却没有打开,怀中捧着一只什么东西,细细的摩挲出神。
夏黎仔细去看,那是——手炉。
那只破破烂烂,几乎要被抛光的手炉。
夏黎好生奇怪,这只手炉的出现频率莫不是太高了?楚轻尘似乎很爱惜这只手炉,但若是这般爱惜,为何昨日要送给自己?
夏黎退后几步,回了自己的屋舍,打开《绮襦风月》的原稿来阅读,并没有看得到什么特别的内容,灵机一动,将宣纸铺好,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提笔在宣纸上画了几下,将手炉上的花纹大体描摹下来。
叩叩叩——
大刘的嗓音在外面响起:“夏副使,司农署请夏副使过去交接素舞馆的卷宗呢!”
素舞馆一案尘埃落定,因着绣衣司的纠察,司农署追回了不计其数的税银,这份头功自然是绣衣司的,绣衣司开年便完成了整年的业绩,甚至超额完成。
夏黎险些忘了,今日要去司农署交接,素舞馆一案是他负责,交接完毕之后,将卷宗拿回来归档,这个案子便也结束了。
“就来。”夏黎将手炉的图样叠起来,夹在书稿之中,仔细的贴身放好,这才推门走了出来。
交接十分顺利,日前司农署中为难夏黎之人,已经全部被革职查办,如今司农署的官员再见到夏黎,那都是毕恭毕敬,生怕夏黎有一点子不顺心,不如意,要知晓,如今的绣衣司副指挥使,那可是陛下眼前的头等大红人!
“夏开府,您看看这……卷宗有点多,若不然,下官差两个人,给您送过去,也免得您亲自劳烦一趟。”
夏黎摆手道:“不必了,本使自己抱回去便好。”
司农署的官员千恩万谢,将卷宗整理好交给夏黎,恨不能九十度鞠躬,躬身哈腰的站在府署门口,一打叠的道:“夏开府您慢走,慢走,有事儿您再吩咐。”
夏黎抱着一摞卷往回走,“呼——”一声冬风凛冽,吹得夏黎眼目睁不开,卷宗一下子散在地上。
嘭——
卷宗掉了满地,散落的到处都是,夏黎叹了口气,赶紧蹲下去捡。
有人正好从旁边路过,那人的脚步一顿,也蹲下来帮忙去捡,夏黎擡头去看,竟然是金吾卫大将军梁玷。
梁玷没说话,表情严肃,只管捡着地上的文书归置起来。
“这是……”梁玷捡起了什么,轻轻掸了掸上面的土,道:“夏开府还看话本?”
夏黎一楞,赫然看到梁玷手中拿着的,正是《绮襦风月》的原稿话本!
他都没有发现,刚才卷宗散落的时候,话本一同掉在了地上。
梁玷只是看了一眼话本的封皮,他对这些显然没有任何兴趣,直接还给夏黎。
夏黎狠狠松了一口气,接过话本,镇定的道:“多谢大将军。”
“举手之劳。”梁玷继续帮忙将卷宗捡起来。
哗啦……
一声轻响,话本中夹得宣纸飘悠悠落下来,是那张绘制着手炉花纹的宣纸。
梁玷捡起来,一张伪装的颓丧且满不在乎的面容,陡然严肃,可比刚才看到话本严肃得多,死死攥着那张宣纸,沙哑的道:“夏开府,这图样你从何得来?”
夏黎心中不解,留了一个心眼,道:“只是偶然在市井中看到了这种花纹,觉得特别便绘制了下来。”
“怎么了,”夏黎追问:“大将军,这有何不妥么?”
梁玷沙哑的道:“夏开府生在上京,从不涉及边陲,因而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这上面绘制的纹饰……是前楚贵胄的族徽。”
夏黎心头一震,前楚族徽。
如今的南楚,乃是前楚的臣子造反篡位而来,虽然还是以楚为国号,但是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楚荆。
梁玷所说的族徽,是前楚的标志。
梁玷道:“往日里我常年与南楚打交道,一看便知绝不会错。楚荆的贵胄有纹墨的习惯,他们的习俗与我大梁不同,越是身份尊贵,才越要纹墨,听说那里的宗族子弟,一出生下来,便会在身上纹制族徽图腾。”
夏黎脑海中精光一闪,纹墨?难道原稿中所说的“胎记”,其实是纹墨?楚轻尘是南楚人,所以他会做南楚的风味小吃,而且他的后腰处有所谓的“胎记”。
夏黎现在有些后悔,那日合该趁着楚轻尘沐浴,看清楚胎记的,都怪梁琛突然杀出来捣乱。
夏黎若有所思,谢过梁玷之后告辞,便回了绣衣司,他将卷宗归档,立刻迫不及待的回了屋舍,将门掩上落闩。
将《绮襦风月》的原稿摊平在案几上,夏黎提起笔,试探的在楚轻尘的人物设定中落笔。
秘密:______。
夏黎试探的写下——前楚贵胄,这四个字。
时间一点点流逝,墨黑的字迹并没有消失,甚至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墨香之气,悠悠然浓厚而沁人心脾。
只是……
夏黎揉了揉眼目,诧异的盯着人物设定,以前从未有发生过如此奇特的事情。
墨迹没有消失,秘密之后夏黎填写的“前楚贵胄”四个字下方,又出现了一排文字。
凭空出现在夏黎的面前!
姓名:楚轻尘
秉性:温柔随和,善解人意。
胎记:后侧腰处。
秘密:前楚贵胄。
秘密:______。
夏黎一阵沈默,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消失,说明没有填错,楚轻尘真的是前楚贵胄。原书中并没有阐述楚轻尘的身世,只是为了凸显他的凄惨,强调过他父母早死,身世凄惨,唯独还剩下一个哥哥。
夏黎摸着下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原书的情节发展,因此有些地方产生了分岔。
或许夏黎猜对了楚轻尘的秘密,但是夏黎猜中的秘密,并非是楚轻尘最大的秘密。
“这个楚轻尘,”夏黎幽幽的道:“到底有多少秘密呢?”
*
南楚的使臣今日抵达大梁上京,特使为南楚大鸿胪。大鸿胪乃是前楚的老臣,辅佐过前楚的两位皇帝,后来楚荆内乱,新皇上位,对前楚的贵胄赶尽杀绝,但因着大鸿胪地位崇高,受人尊敬爱戴,南楚的新皇为了笼络民心,便没有杀害大鸿胪。
大鸿胪被软禁在府中,软禁了足足几年,等到南楚稳定之后,大鸿胪才被放出来,官覆原职,还是作为南楚的大鸿胪,负责一切外交事宜。
除了大鸿胪之外,南楚的六皇子也在使团的队伍之中,自然了,还有一些环肥燕瘦的美人,都是为梁琛精心挑选,可谓用心良苦。
南楚的大鸿胪虽德高望重,但品阶不够,梁琛并不亲自迎接,以免太给南楚脸面,丢失了大梁的威仪。
绣衣司负责迎接使团,夏黎便跟着柳望舒,一同来到上京的城门口,等待着使团到来。
遥遥的,便看到一支恢弘的队伍,辎车粼粼仿佛一条长龙,载满了各种珍奇异宝,美女佳人。
大鸿胪白发苍苍,打眼一看果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怎么也有七十来岁的模样,要知晓在古代,七十者已经算是高龄。
柳望舒面容清冷,平静作礼:“楚鸿胪。”
“柳司使!”南楚大鸿胪回礼。
哗啦!
身后辒辌车突然打起车帘,一个人影从车上窜下来,脆生生的道:“阿黎哥哥!”
夏黎甚至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嘭!”一声闷响,那人已经从车上跳下来,直楞楞的扑进夏黎的怀中。
好像陨石降落,夏黎的身子板差点被砸出一个大窟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身形不稳便要跌倒。
“当心!”柳望舒一把托住夏黎后腰,这才将人稳了下来,不然便是一场壮观的“人仰马翻”。
那始作俑者一点子也不觉得难堪,兴奋的叫道:“阿黎哥哥!真的是阿黎哥哥!人家想死你了!”
那搂住夏黎之人,从南楚六皇子的马车上下来,穿着体面,金丝缝衣,白玉头冠。
大鸿胪蹙眉呵斥:“六皇子,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
六皇子?夏黎震惊之馀,不着痕迹的将对方从自己的怀中推出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拱手道:“外臣见过六皇子。”
“阿黎哥哥!”六皇子嗔怪的道:“你怎么如此见外,你不记得恬儿了嘛!”
夏黎更是狐疑,什么甜儿咸儿?因为夏黎只是原书中的炮灰,下线极快,所以关于夏黎的故事背景描写其实并不多,他不记得书中有个南楚六皇子。
柳望舒面容冷峻,道:“楚鸿胪,陛下还在等候使团谒见,勿要让陛下等急了。”
“是,是。”大鸿胪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
六皇子不情不愿,还是被推上了辒辌车,临走之时还在与夏黎挥手:“阿黎哥哥,一会子咱们燕饮上再叙旧,你要等人家呀!”
夏黎:“……”
车马前行,进入上京大门,朝着大梁宫而去。
柳望舒跨上马背,面色冷淡的道:“夏副使见到昔日故人,可感欣喜?”
“故人?”夏黎奇怪,难道柳望舒认识这个六皇子?
“你……”柳望舒迟疑:“你不记得他了?”
夏黎干笑,毕竟他不是真的原身,书中没有记载的人物,他怎么可能记得?
柳望舒则是道:“不记得算了。”
说罢催马前行,不知是不是夏黎的错觉,柳望舒板着的脸面突然有些放松,没有方才那般严肃难堪了。
绣衣卫护送使团入宫,使团谒见天子,夏黎便得到了喘息的功夫,立刻回到自己的屋舍,把门关好,将原稿拿出来仔细阅读。
原书中没有提到南楚六皇子这么个人物,合该也是路人甲,或者是因为夏黎的出现,剧情产生了分岔,所以现在他只能将希望放在《绮襦风月》之上,看看话本能不能给他一些启发。
【“阿黎哥哥!”】
【六皇子廖恬的眼睛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爱慕光芒……】
“爱慕……?”夏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翻到话本的最前面,人物设定一页。
果不其然,买股攻的队伍又一次壮大了。
话本中的攻君除了暴君梁琛丶绣衣使柳望舒丶大将军梁玷,男宠郑惜卿,主角受楚轻尘之外,再一次加入了新人。
姓名:廖恬
特点:能歌善舞,可孕之体。
秘密:______。
夏黎:“???”
这年头谁都有秘密,这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孕之体是怎么回事?可以怀孕的攻?
夏黎感觉到深深的无奈,原身到底是有多饥渴,竟然连这种都不放过,比郑惜卿那个男宠还要重口,比让主角受楚轻尘做攻还要不靠谱……
“越来越……”夏黎感叹:“重口味了。”
无所谓,管他买股攻怀不怀孕,只要自己不怀孕便好,夏黎这般安慰着自己。
他摇摇头,把奇怪的思绪赶出去,继续查看话本。
怪不得夏黎在原书中没有见过这个六皇子,对他一点子印象也没有,因为在原书中,六皇子廖恬是以另外的形象出现的。
柳望舒宗族落魄,曾经向原身的夏小世子求助,夏小世子非但没有帮助他,还奚落他,把饭菜泼在地上,让柳望舒像狗一样舔食。
在原书中,有一个讴者当时也出现在故事中,这个讴者是上京有名歌舞坊的头牌,深受夏小世子的宠爱,便是他给夏小世子出主意,让柳望舒扮狗叫,解解闷儿。
那个讴者,便是如今的——廖恬!
廖恬根本不姓廖,他以前做讴者的花名便唤作恬儿,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突然离开了上京,听说是被人赎了身,变回了良籍,从此原书中再没有他的情节。
没成想,讴者摇身一变,竟然被南楚的皇帝收为义子,变成了南楚的六皇子!
夏黎此时才终于明白了,为何柳望舒见到六皇子之后,脸色会那么差。柳望舒恐怕还记得当年的奇耻大辱……
一个讴者,便是再能歌善舞,能说会道,突然变成了南楚的六皇子,这其中定然有别的缘故,夏黎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使团谒见之后,便是接风燕饮,身为绣衣司的副指挥使,夏黎也需要参加燕饮。
更衣整齐,夏黎将书稿贴身收好,以备不时之需,金手指这种东西,自然要随身携带了。
燕饮设在内朝的长欢殿,殿门大开,灯火犹如白昼,南楚的使团为了表达恭敬,已经早早的抵达长欢殿。
廖恬远远看到夏黎,眼睛登时雪亮,仿佛痴情种子一般,痴痴的凝望着夏黎,若不是旁边有大鸿胪阻拦,恐怕廖恬早已扑将上来。
“天子驾至——”
随着内官通传,梁琛一袭天子龙袍,头冠冕旒,阔步走入长欢殿。
“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羣臣山呼,使团虽然不跪拜,但也跟着作礼。
梁琛越过众人,没有首先扶起白发苍苍的老者大鸿胪,而是来到夏黎跟前,温声道:“地上凉,快起来。”
夏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梁琛亲手扶起来,罢了梁琛这才道:“无需多礼,都起罢。”
“陛下!”大鸿胪首先开口:“寡君为表达对大梁的诚心,特命老臣进献珠宝百斛,珍奇百箱!”
使者擡上珠宝,一箱一箱的珠宝,一盆一盆的明珠,在灯火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看得出来,南楚这次是下了血本儿。
梁琛却只是看一眼,大梁强盛,尤其是在他的高压统治之下,边陲小国俯首称臣,连年进贡不少,梁琛也是见过大世面之人,根本看不上这些。
况且,梁琛喜欢的是权利,而并非财帛,在他眼中,这些犹如尘土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梁琛百无聊赖的用手支着头,侧目看向夏黎,微笑道:“夏卿可有喜欢的?”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夏黎。
夏黎眼皮轻跳,道:“陛下恩典,臣受之有愧。”
梁琛一笑,旁若无人的道:“你为寡人挡剑,连性命都不顾,你若是受之有愧,他旁人还如何有脸面站在朝堂之上?”
又吩咐常内官道:“一会子把这些擡到绣衣司,让夏卿先行挑选,若是夏卿看不上眼,再运送到国库中。”
常内官应声:“是,陛下。”
南楚大鸿胪本以为梁琛只是想给他难堪,因此才擡出来一个绣衣卫做幌子,但仔细看下来,梁琛根本不是要给南楚难堪,他压根儿没将南楚放在眼中,是真心实意想让夏黎挑选。
大鸿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夏黎,若有所思。
大鸿胪上前一步,又道:“陛下,除了这些珍奇玩物之外,寡君还特命老臣,送上舆图一幅。”
六皇子廖恬站起身来,手中捧着一只卷轴,步履盈盈的上前。
哗啦——
将画轴展开,的确是一幅舆图,画的是大梁与南楚交界之处。
大梁与南楚之间有一块湖泊,名唤荆湖。荆湖的占地面积庞大,硬生生将大梁与南楚隔开,不止如此,湖泊周遭尽是山林沼泽,地势十足险要迂回。
大梁善于平原作战,兵多精锐,武士骁勇,偏偏荆湖崎岖,十足不利于大梁。在大梁与南楚的战役之中,只有梁玷可以领兵迂回在荆湖,其馀将领根本无法胜任。
而此时,画卷之上,荆湖整个被墨迹圈起。
梁琛终于提起了一些兴趣,挑眉道:“楚鸿胪,这是何意?”
大鸿胪拱手道:“陛下,寡君听闻陛下掖庭无人,一心为陛下分忧。倘或陛下肯与我楚缔结姻缘,寡君愿意奉上整个荆湖,作为我楚的嫁礼。”
在座的臣子立刻沸腾起来:“南楚愿意割让荆湖?”
“他们当真愿意割出荆湖?荆湖可是南楚最大的屏障啊!”
“若是荆湖割让,南楚整片土地,可不就裸露在我大梁的掌控之下了么……”
少了荆湖这样的天险,大梁兼并南楚……指日可待。
大鸿胪年岁极大,却言辞铿锵有力,道:“陛下,寡君一片拳拳之心,深知陛下天子之威,真龙之身不可违逆,若陛下接受这场婚事,寡君原自去皇位,以楚君自称。”
“寡君”是谦称,臣子说寡君,意思就是我的国君。南楚的统治者以皇帝自居,这么多年来与大梁对着干,如今又要割地,又要除去皇帝称号,只为了与大梁联姻,这听起来实在……
相当诱人。
但越是诱人,便越是有风险。这个道理,梁琛还是懂得的。
梁琛没有立刻回答,他首先看了一眼夏黎的方向,幽幽的道:“你们楚君,想要将女儿嫁与寡人?”
大鸿胪道:“回禀陛下,并非是我楚的公主,而是……”
他让出一步,示意六皇子廖恬:“寡君想将六皇子嫁与陛下。”
“什么?!”
“一个男子?”
“我就说南楚不会有好心眼子!嫁一个男子过来,这是想要我们大梁绝后啊!”
“好一个恶毒的楚荆人!”
大鸿胪打断议论声,抢先道:“请陛下勿要误会,六皇子虽并非女子之身,但降生之时天降粉雨,乃是难得一见,可以凭借男子之身受孕的祥瑞之人啊!”
夏黎:“……”这祥瑞之兆听起来有些耳熟。
原书中夏黎降世之时,便是天降粉雨,而夏黎在书中的体质,亦是以男子之身可受孕的体质……
竟有这等天赋异禀之人?臣子们纷纷看向六皇子廖恬。
廖恬一点子也不害羞,很享受旁人的注目,甚至引以为豪。
大鸿胪道:“陛下不必担忧,若是陛下纳了六皇子入掖庭,不日便可拥有子嗣,开枝散叶,子孙绵延。”
“是么?”梁琛只是可有可无的接了一句,态度模棱两可,令人摸不着头脑。
梁琛说罢,目光再一次掠向夏黎,唇角挂着笑意,幽幽的道:“那寡人……可要仔细的想一想了。”
大鸿胪并没有催促梁琛立刻答应,道:“我楚诚意拳拳,还请陛下三思……今日燕饮幸酒,不如请六皇子为陛下献舞一支。”
梁琛挑眉,摆了摆手,示意他随便。
大鸿胪看向六皇子廖恬,廖恬点点头,“哗啦——”众目睽睽之下脱下外衫,裸露出里面的纱衣。
粉色纱衣,肌肤若隐若现,胸腰的部分十足贴身,只有袖袍宽大,仿佛一只粉色的花蝴蝶。
随着丝竹之音响起,廖恬翩然起舞,甩着水袖,扭起婀娜腰肢,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不愧是上京曾经的头牌。
廖恬一路舞,一路来到梁琛的身侧,宽袖轻轻一抖,幽幽的体香扑面而来,盈盈的端起酒杯,嗓音千回万转,媚态浑然的道:“陛下——请幸酒。”
梁琛接过酒杯,低头看了一眼杯子。
廖恬已然笑盈盈的退下去,继续卖力的扭动腰肢。
梁琛盯着杯盏片刻,突然笑了一声,将酒杯抵在唇边,便要将酒水饮尽。
“陛下。”常内官一直站在身后,出言提醒,低声道:“六皇子袖间有香粉,洒在了酒中,这酒恐怕……”
下毒是不可能的,毕竟使团进入大梁宫都要经过层层的检查,不可能带入毒药,但其他的虎狼之药,或者是大补药,非但不是毒药,反而是补品,负责检疫的医官便查不出来了。
南楚想要与大梁联婚,给梁琛的酒水中加一些猛料,令梁琛色令智昏,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梁琛挑眉,幽幽的道:“寡人看到了。”
他这般说着,却还是执意将酒水一饮而尽。
常内官欲言又止,不知梁琛是什么意思,为何已然察觉了南楚下三滥的诡计,却还要饮尽这掺了料的酒水?
燕饮十足无趣,无非是互相攀谈拉拢。
夏黎如今是天子眼前的大红人,自然有不少人想要过来敬酒,另一边廖恬献舞完毕,刚刚退下来,便眼眸雪亮的盯着夏黎,似乎想要过来与夏黎叙旧。
夏黎被廖恬盯着,总觉得后背发毛,有一种汗毛倒竖的错觉。为了不与廖恬扯上干系,夏黎干脆起身,打着散一散酒气的借口离开长欢殿,去外面走走。
“嗯?”夏黎堪堪走出殿门,便看到了楚轻尘。
楚轻尘品阶不够,无法参加燕饮,他藏在长欢殿外面,躲在一棵大树后,凝视着殿中的歌舞升平,阴影洒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楚轻尘的表情。
楚轻尘似乎也看到了夏黎,一怔之下,立刻调头便跑。
夏黎跟上两步,刚想追上去,突然被人一把抱在怀中。对方的手臂犹如铁箍子,胸膛宽阔而炙热,若隐若现的酒香萦绕在夏黎的鼻间。
“陛下?”夏黎终于看清楚了对方,是梁琛。
不同于往日里镇定自若的梁琛,他的吐息微微粗重且紊乱,滚烫的汗珠从额角落下,结实的胸膛更加坚硬。
梁琛俊美的面容夹杂着隐忍,埋首在夏黎的颈间,深深的吸气,贪恋着夏黎的气息,嗓音断断续续的沙哑道:“寡人的身子不对劲,好难受……阿黎,帮帮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