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9章:他那点心思
裴锦绪和郁楚之间没秘密,才和郁言松聊完便打电话告诉郁楚来龙去脉。当天晚上,郁言松也主动打电话过来,怕郁楚胡思乱想,挂了电话改成视频,两兄弟心照不宣只聊剧本后续的事。
片名还是郁楚想的《巅峰之作》,电影剧本在选角,他问郁楚过两天回首都要不要过来看看。
郁楚若有所思点头,主演人选他心里倒有一个,当初剧本卖出去,他心血来潮去网上找贴脸并且演技好的演员,皇天不负有心人,真被他找到了。
只不过,这个演员两年多没出现在大众视野了……
工作聊完该聊人了,郁楚几次跃跃欲试,‘哥’都喊了两三次,郁言松等得煎熬。预判郁楚的预判,直接打岔问他有没有剧本新思路。郁楚张张嘴,轻飘飘哼一声。
他哥才说这段时间好好放松脑子,现在却用‘剧本新思路’当挡箭牌……
没办法,郁楚怂啊,没敢追着问,视频被郁言松以郁楚今日用眼过度需要闭目休息为由挂断。
郁楚无能狂怒,聊天框里的消息编辑好不敢发出去,在被子里蒙了一会儿,探出脑袋一股脑删除编辑框所有文字。发出一个。
【哥哥晚安。】
裴锦绪说的郁楚不全能听懂,比如说,捉奸不是捉奸,单纯想分手,分手但还喜欢,喜欢不想在一起。
这都什么矛盾发言……
搞不懂。他哥有时候挺覆杂的。
获取到的碎片信息越品越有东西,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后,郁楚一屁股坐起来倒吸一口气。
尘肖在这段感情里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那很有可能,他哥才是提裤子不认账的人……
郁楚固执地胳膊肘往内拐,次日面对尘肖,心虚之下尽量不聊这些不愉快的事儿,尘肖问起,他就脸不红心不跳说还没联系上哥哥。
意料中的事,尘肖像是麻木了,没表现出半点异样情绪,拇指踢开烟盒,抽支烟递给郁楚,苦笑道:“你哥这是铁了心要和我断,不过你也别多想,他不理你是因为他知道咱俩在一块儿,是我的原因。”
郁楚良心受到了谴责,尘肖这时候还想着安慰他,不是人啊,郁楚觉得自己不是人!
“不是,你才别多想,想开一点…”郁楚不抽烟,把烟接过来放桌上。看见一桌之隔的尘肖肩膀塌下来,低头点烟,吸了一口,几秒钟后颓颓地吐出来。
“尘肖…要不…以后再说?你和我哥的事以后再说,说不定就……”郁楚没往下说,意思到了就行。
双方冷静一下。也好给他哥反悔的机会。远香近臭嘛,等香了再和好。
尘肖不语,手上的烟一支接一支,店里不提供酒水,他便网上点了送过来。郁楚不好意思走人,也心虚跟尘肖对视,表现得左顾右盼,以至于尘肖问他是不是在等谁。
“今天天气不错,有太阳。”郁楚没话找话,偏头眯着眼看太阳,“你要不要做到这边晒晒?”
尘肖摆手,转而问他:“老裴让你一个人和江阿姨过来这边培养‘婆媳’感情?”
尘肖不过随口一问,把郁楚闹了个大脸红,连咳几声,不理解尘肖到底什么脑回路。“怎么可能。事出有因,原本是裴老师陪江阿姨过来,但临时遇到点事,他不放心江阿姨一个人,我才来了。”
“他要真不放心,你们两个他也不放心。”尘肖猜到:“说不定他悄悄跟着你们来了,现在正在某个地方上帝视角‘监视’你们。”
“你把裴老师说得太坏了……”郁楚嘴巴上坚定,心里忍不住跟着尘肖的思路走。这两天打视频,郁楚没注意裴锦绪所处的幻境,应该不是家里。
“他那点心思,也就你看不懂。”尘肖看他一眼,有点想笑,又有点嫉妒似的,“不管他来没来,老裴都是故意的,故意缓和你跟他妈妈的关系,看着像什么都没做,其实精着呢。”
江知雅不是什么难缠的人,刀子嘴豆腐心,旁观者都看得出来,双方缺乏沟通,不沟通就有猜忌,怀疑对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郁楚其实隐隐能察觉,亲耳听尘肖说出来,还是觉得心脏一震。
“郁楚,我挺羡慕你跟老裴,羡慕你们总是坚定地在选择对方。”他将‘坚定’两个字咬得重,似在品味一般,盯着指间缓缓燃烧的橙光,“你们俩在爱情这条路上走得太平坦了。”
郁楚一楞,怎么可以说得这样轻巧,哪里平坦?他要反驳平坦这两个字。
“你看到的是我精心打扮后去见裴锦绪的样子,你听到的是结果,比如,我和裴锦绪在一起了,我父母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他的父母也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这样的结果。过程呢?过程是要亲自体会了才知道的,不顺利,才不顺利。”
可能是咖啡厅的音乐有点太煽情,郁楚突然陷进这种难过的氛围里,想起从前种种,平坦可和他的前半生不搭边。
暗恋不成出车祸失了光明,家人的生活因为他的意外开始不安宁。回想起,郁楚常常觉得自己可恶,可恶的敏感,可恶的无理取闹,可恶的瞎子。
可恶的恩将仇报,明明裴锦绪什么都没做,却被失忆后的自己杜撰成一个三心二意的坏男人,深恶痛疾地怨恨着。
他不敢问,裴锦绪在记录本上写下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的时候,在想什么。裴老师情绪总是淡淡的,不求回报的给予帮助,帮助爱人讨伐自己,心里会难受的吧。
郁楚有天在裴锦绪的书房用电脑,意外发现抽屉里塑封袋装着的一部手机。那是车祸之前,他使用的那部手机,屏幕有几道裂痕。
多年过去还能开机,他下意识点开相册,里面的所有视频照片都在。
最后一条视频在车里录制,穿西装打领带的郁楚手抱一捧艳丽的弗洛伊德,紧张又兴奋地看着手机镜头。
【5月22号,我要去和裴锦绪表白了,为什么一定是今天,因为我做的银对戒刻的日期是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刻5.22,因为如果把5.20,5.21作为在一起的纪念日,当天出来过纪念日的情侣一定很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点,这两天本来就是特殊日子,需要纪念,我定5.22就能连续纪念三天,划算划算!裴!锦!绪!等着吧,我要来找你啦!】
视频里的郁楚呼出一口气,打开戒指盒,小心翼翼摩挲里面的戒指,没有看镜头,喃喃自语。
【裴锦绪你不会拒绝我吧,你对我不一样,比其他人更宽容,我猜你喜欢我……那如果拒绝了呢?拒绝了就明年的5.22重新表白好了。哎呀,不会不会,裴锦绪不会拒绝我,不会的!】
这天是郁楚出车祸的日子。
郁楚猜裴锦绪看了视频,看几遍难过几次,他怕郁楚看了也难过,所以即使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事,还是选择提前藏好手机,装作第一次认识一样,宽容的对待失明的郁楚。
这些尘肖怎么知道呢,他只知道,郁楚和裴锦绪在一起了。
再说到父母。
郁楚时常直面感受到自己的自私。喜欢男人这件事让他无端升起一股内疚,夜深人静的时候,那颗心不听使唤的心疼父母,越是心疼,愧疚越甚。
但没办法,他做不到改变取向,无关男女,是具体的裴锦绪,裴锦绪就是他的取向,他宁愿愧疚,也不想痛苦遵循世俗的期许。
所以郁楚忽然想到哥哥,哥哥是不是因为他才会对尘肖‘还喜欢,但不想在一起’。
一定是了。
郁言松疼爱弟弟胜过自己,如果两兄弟中一定得有一个人遵循世俗,他愿意抛弃灵魂,行尸走肉地当个人。
一定是,一定是。
郁楚不想看尘肖了,不敢听他说羡慕,这份羡慕里有他在从中作梗。
最后一个不平坦,江知雅想裴锦绪娶妻。
她出身书香门第,听说以前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如果不是逼急了,怎么会短时间内急于介绍这个又介绍那个给裴锦绪?还不是想裴锦绪哪怕有那么一下回心转意迎合世俗。
江知雅又是矛盾的。如果儿子真的听了话娶妻生子,那爱是真的吗?会幸福吗?会痛苦吧。
所以她嘴巴和脑子打架,艰难地自己和自己磨合。
这些都是尘肖看不见的,他只知道,江知雅接受了小辈们的感情。
太阳往下落了一些,郁楚的半边身子沐浴其中,无名指上的银戒耀眼非常,他动动手指头,擡脸看着对面的人:“尘肖,羡慕没有用,我们要过的先是自己这一关。承认父母爱我们,也承认他们的痛苦,当爱大过认知,他们会爱惜地成全。”
“怎么突然这么会说了。”尘肖掐了烟,或许真被郁楚认真的模样折服,有病一样用手刮眼睛,表演了一个刮眼相看……
要不是送酒的过来,郁楚的白眼真的要翻出来了。
尘肖我行我素开酒,对瓶吹,一口气喝了大半,“如果你哥坚定地选择我,我的父母也会爱惜的成全。”
不等郁楚接话,尘肖啊了一声,打了个响指:“突然想起件事。”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你带着果篮来找老裴那次?那会儿你还拿着拐杖。”
郁楚当然记得,“我无缘无故删了裴老师,去赔礼道歉。”
“许浩清给你开的门,我也在,他说你来上坟。”尘肖道:“我本来不知道你是言松的弟弟,看见你带的果篮,一下就知道了。”
“为什么?”郁楚听得云里雾里。
“你拿的祭祀果篮,每种水果都绑着黑色蝴蝶结,篮子正面贴着黑色的‘奠’。”尘肖好笑道:“当年,刚认识你哥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这果篮,一模一样,估计在同一家店买的。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是,你篮子里插的白玫瑰,他给我的插白菊花。”
“啊?”郁楚站了起来,“我给裴老师赔礼道歉的果篮竟然是那种不吉利的祭祀果篮!”
郁楚大脑宕机,嗡嗡响。他当时还有点难过,因为裴锦绪没有吃果篮里的水果,他以为裴锦绪不太想接受他的道歉……
现在想想,不接受才正常,脾气坏一点的都该揍人了……
“过分,太过分。”郁楚站起来又坐回去,焦虑地喝了几口水,热出了汗,“哎呀,尴尬,太尴尬了!”
“好了,都过去了,有什么可尴尬的。”尘肖自己都没意识到,提起郁言松他嘴角就会上扬,“你哥有时候就是幼稚,一不开心就送这种祭祀果篮,真死他又不乐意了,估计哭得比谁都厉害。”
“避谶,你不能把死挂嘴上。”郁楚严肃提醒。
尘肖随意答应,继续喝酒,喃喃道:“算了算了,你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躲什么躲,多累,我不找就是了嘛。”他开第五瓶酒,提着眼睛看郁楚,“可惜了,本来还打算给你当嫂子的。”
“你…少喝点。”郁楚擡手虚拦了一下,“我哥他在的话…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他在吗?”尘肖还是期待的,“我就是想和他分开得清白一些,我真的没有睡这个睡那个…我,我就是想把这事儿说清楚,我不是那种人,我想他能清楚……”
“你不是,我知道!”
尘肖笑了,“谢了,哥酒量大,别担心,没醉。”他打了个嗝,“我定了晚上九点的飞机,飞伦敦。”
“伦敦?”
“那边的公司准备上市,有一阵要忙,短时间就不回来了。”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想让郁楚转告郁言松,不需要再躲了。
郁楚嗯一声,多看了尘肖两眼,还是那句少喝点。
太阳彻底落山,蓝调时刻,酒全部喝完,尘肖也不知道醉没醉,反应有点迟钝,还能说话。
江妈妈打电话来催,郁楚不放心他一个人回酒店,打车送回去顺便打视频和裴锦绪说,九点的飞机,人醉了怎么办?
裴锦绪说人没醉彻底就没关系。
尘肖1+2知道等于3,应该没醉彻底。
下了车酒店在对面,等红绿灯的时候尘肖低头找烟,他说酒店不能抽,在下面抽一根再上去。刚点着,前排有小骚动,女孩大叫一声,人群散开了。
尘肖痞痞地站着不动,就见一个中年男性握着自己的**,眯着眼睛陶醉地望着惊惶失措穿校服的女学生,对方越怕他越开心,慢慢靠近。女学生本能迈腿跑,男人竟然跟着追!
郁楚还没反应过来,尘肖已经冲上去,一脚将男人踹在地上,“干嘛,你他妈想干什么?”
女孩吓坏了,跑了就没回头。郁楚收回视线,拉了一把尘肖。
中年男人一个字不说,挣扎着起来,裤子拉链不知何时拉好了,扭头若无其事往公园里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尘肖没想放他走,郁楚见他站都站不稳,揪着袖子不让他追:“那人行为举止不正常,脑子估计不清醒,万一精神有问题怎么办?”
“大晚上恶心人!”尘肖麻了一句,手上的烟不知道掉哪了。
江妈妈的电话再打来,郁楚给了个回去的准确时间,挂了电话跟尘肖过斑马线,边道:“裴老师昨天说,江阿姨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了。”
“误会我们,我们有什么可以误会的?”
“她第一次见你,又不了解,以为我和你纠缠不清。”郁楚自己也觉得挺像,天天聚在一起不归家,不了解情况的都会多想,“裴老师跟她解释,但她不信。”
“因为这两天我老和你混在一起?”尘肖走路不稳,思路倒是清晰,“我这不是以为你哥在嘛,以为你能联系上你哥。”
问到郁楚心虚的话题,他擡手摸摸鼻子,“我哥可能在忙,就…没回我消息。”
“没事,我当是天意。”尘肖重新摸了支烟,说抽完两人就散夥。
郁楚站着想事儿,有点后悔和纠结:“刚才那个人,真的不像正常人…刚我们应该报警,他现在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还那样!”
“他?看着他挺正常的呀?能跑能跳。”
“不,正常人不会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做这种事!”
“现在,咱找回去?”尘肖开玩笑问。
郁楚摇头:“我憋得慌。”
话音落下,郁楚敏锐地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懒懒的步子,鞋擦地,动静有点大。
郁楚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心都提了起来。
是刚才那个暴露狂。
凶神恶煞举着一个绿色的啤酒瓶,和郁楚对视上之后,气势汹汹冲上来,看方向,是奔着尘肖后脑勺去的。
电光石火间,郁楚直接徒手去挡住,对方速度不减且下了死手,啪一声,啤酒瓶在郁楚胳膊上稀巴烂,隔着羊毛衫,郁楚的胳膊瞬间见了红。
但郁楚倒感觉不到疼,胳膊已经麻了。
尘肖被这震耳的响声吓了一跳,扭头看清后,抡圆拳头往男人脸上砸,“操,找死啊!?”
“杀了你,你打我,我要杀了你!”男人大喊,有痰粘住嗓子,每个字磕磕巴巴的从喉咙挤出来。
尘肖看一眼郁楚的胳膊,气得咬牙,捏紧拳头冲上去,一脚踹飞男人手上的半截酒瓶。
郁楚定睛一看,心道不好,将尘肖推开了。他看到男人面露狠色,右手拿着一把小刀,那种挂在钥匙上的折叠刀。
男人铁了心要报覆尘肖,挥着刀扑向尘肖。郁楚那动作像是想徒手抓小刀,给尘肖都吓着了,带着男人往旁边拐,脚下不留神两人一齐滚在地上,男人占了上风,蛮力死死压着尘肖,大声吼:“你为什么打我,为什么打我!我要把你杀了!”
一边咆哮,一边挥舞手臂。
乱刀挥下去,也不知道扎到尘肖那里,只听他吃痛哼了一声。奈何喝了点酒,劲儿不大,推不开疯男人。
郁楚去夺男人的刀,揪着连接小刀的那串钥匙奋力往外拽。可男人力道出奇大,郁楚眼睁睁看着小刀多次扎在尘肖肚子上,这一切不过几秒,他惊恐地大声喊救命。
不大会儿有人找竹竿子拍打男人,有人提着椅子从店里冲出来当作盾牌试图架住发疯的男人。有人站远远地喊着已经报警了。
男人听到报警,把目光转向碍手的郁楚身上,挥刀乱刺,尘肖在这个空档趁机坐起来,一拳捶在男人鼻子上,然后屈膝死死摁住男人。
郁楚第一时间将带刀的钥匙抢过来扔出去老远,手上血淋淋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下来,男人很快被控制。尘肖紧绷的那根弦松开,呼出一口热气,软软往地上躺。
郁楚爬过去,眼泪簌簌流,问他伤到哪里,这些都是废话。尘肖肚子一片都是血,就是这些血吓得郁楚发抖。
“尘肖,救护车要来了,你别闭眼睛,我害怕。”
郁楚手上都是血,大部分来自尘肖,尘肖眯着眼睛扯出一抹笑,“咱俩点太背了,不过,这真不是大事儿,我就是酒精上头,有点发昏而已。他那么短的小刀,死不了。”
白大褂跑过来,将尘肖慢慢挪上担架,问郁楚能不能走。
郁楚在别人的搀扶下,踉跄站起来,一呼一吸尽量保持呼吸平稳,沾了血的手指头点不动手机屏幕,他在衣服上抹了又抹,屏幕也擦了几遍,抖着手找裴锦绪的联系方式。
郁楚还不敢直接和江阿姨说,哥哥也不行。
裴锦绪最稳妥。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已经在准备完结咯。这两天就可以写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