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一所大学
    格尼跟着人群走出电影院, 他在门口停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天。只见宛若漆黑腐肉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苍白病态的月亮，黏腻流动的月光倾倒在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河流。
    一群长着青蛙腿的鱼爬上岸, 黄色的眼珠像嵌在眼眶里的弹珠, 不正常的凸起。蛛网一般的红血丝一根根破裂, 红色黄色糊在一起, 就像cult片中的恐怖场面。
    黑夜中响起单调刺耳的长笛声, 他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憧憧树影张牙舞爪，啮齿动物啃咬塑料就像在啃咬他的血肉。
    他吓得转身逃跑, 越跑越快, 速度甚至超过了学校短跑比赛的第一名, 他没心情高兴, 因为那笛声越来越大, 好似贴着他的耳朵演奏，一度要冲破他的耳膜。
    快点，快点。他在心里不断催促自己, 不要被追上。
    可不幸的是, 一睹高墙挡住他的去路。他惊讶又绝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他害怕地贴着墙壁，看着扭曲，无智, 不成形的吹笛人越来越近。
    他看到宇宙中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埃及人眼中神圣而威严的太阳被无情吞噬, 它在翻腾, 哀嚎, 尖叫。
    “hi, 你还好吗？”
    一道低沈磁性的声音唤醒他晕眩的神志，一切怪异恐怖都消失了，月亮像个娇羞的少女躲进云彩，对面贩卖手工的街道点着橘黄温暖的光。
    他贴着墙滑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双手颤抖的好似帕金森病人。他擡起头，想向那个让他逃出生天的好心人道谢，可他只看到一个带着无面的蜡制面具，披着长袍的瘦长身影。
    那他生平所见过的最恐怖，最惊悚，最无法想象的黑暗，那群消失的吹笛人回来了，他们跟在祂之后，癫狂，盲目地跳起舞。
    巨大的恐惧攫住他的心神。难道我今夜就要亡于此，他忍不住想，我死后还会前往杜阿特，前往奥西里斯的芦苇地吗？
    这种惶然终止于一双苍白漂亮的手抓住祂的后领。
    那是一个比祂矮半个头的少女，她皱着眉一脸不耐地将恐怖的邪神往后面拉拽，一直拽出小巷。
    “我真得受够你了。”费蒂西娅的面容比往常更加冷漠，周身环绕一圈低气压。
    吹笛人抱着亵渎长笛像鹌鹑一样跟在他们身后，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把我喊出来就是为了看你吓唬人。”
    她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就被奈亚拉出来，在这吹冷风看他装神弄鬼的表演，心里恼火极了。
    如果他说是，她就把他踢进河里。他说不是，她也要把他踢进河里。
    察觉到费蒂西娅愤怒的情绪，奈亚摘下面具，让那张英俊邪性的脸暴露在空气中，他稍微苦恼地撑着下巴：“你不喜欢吗？去年万圣节你不是玩得很开心，你还借了我的面具。”
    “因为那是万圣节，我们可以过分点。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这是我的睡觉时间。”
    “你可以不睡，明明你一点儿也不累。”
    费蒂西娅松开手，奈亚还以为她被说动了，结果被推进了小河，河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溅出的水花浇在费蒂西娅的鞋尖上。
    奈亚眨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就像一只可怜的黑色缅因猫。费蒂西娅没有被他的表情迷惑，而是拍拍手，像是要把脏东西拍掉。
    “你就在这好好冷静吧。
    她走到马路边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去。
    奈亚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会心软，费……”
    费蒂西娅把站在岸边的吹笛人踹下去。
    扑通扑通，溅起的水花又浇了奈亚一脸。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折腾了一晚上，她也睡不着，干脆走进一家卖工艺品的店。
    打开门灯光柔和不刺眼，店里的留声机播放着舒缓的阿拉伯乐曲，往里面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张宽大的红木桌，上面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玻璃器皿，有一些和金属拼接在一起，诡异而和谐，有一种怪异的美感。
    费蒂西娅看到这些东西心情瞬间变得糟糕，这不就是奈亚那些品味奇特的摆件吗。
    店主从旁边走过来，他面容普通，脸上有几颗雀斑，他热情介绍：“客人，这些都是一位年轻艺术家留在这的。很多外地的游客都很喜欢。”
    费蒂西娅的语气很刻薄：“这根本就不是艺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店主微微一楞，没被冒犯到，而是微笑而体贴的询问：“那你要看看金字塔和骆驼的摆件吗？”
    他从隔壁的架子上取下两座专门做旧，别具埃及风味的摆件。
    费蒂西娅挑眉，一拳头挥过去，店家抓住费蒂西娅的拳头。
    “被发现了。”奈亚变回自己的面貌，“河水太冷了，费费，你也太狠心了。”
    费蒂西娅踩了他一脚，阴阳怪气：“反正你也感知不到。”
    “我……”奈亚还想说什么，空间一阵扭曲，黑白棋格取代了店铺。
    一个个棋子士兵严肃凛然站立，费蒂西娅坐在白国王的王座上，她居高临下看着被棋子围在一起的奈亚：“揍他。”
    骑士拔出剑对准他的脑袋，马上就要砍到他身上，奈亚一笑，身体变成扭曲流动的黑暗，穿过战场，爬到黑棋王座上将黑王吞噬，取代它的位置。
    “王对王，费费，这才是正确的规则。”
    黑色棋子在他力量的影响下，褪去英俊的外表，一个个变得畸形扭曲难看，还散发恶意。
    费蒂西娅难以忍受地开口：“糟糕的审美。”
    她手指一动，白色的士兵纷纷向前一步，陈兵列阵。
    黑方也不甘示弱，形成了两军对垒的局面。
    正是此时苍白骑士如同闪电一般越过中线进入黑方的地盘，逼近黑方的象，黑象及时反应过来，变身为头顶教皇冠的黑祭司，他张开嘴，污秽的吟诵声脱口而出。
    苍白骑士的甲胄染上污浊。他咬着牙眼神坚定地举起长剑，斩断了黑祭司的手臂，一旁的黑色战车跳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咬掉了他的脑袋。
    奈亚的手里多出了一颗白棋，他笑容灿烂地朝着费蒂西娅挥了挥：“费费，你的棋子被吃掉了。”
    奈亚的话没有影响费蒂西娅的情绪，她想了想，白皇后拖着华丽的裙摆出战，她举起权杖，原本正在焦灼对战的黑白士兵上方，出现了一片雷云，恐怖的力量在酝酿。雷声轰轰，闪电击中了所有的黑色士兵。
    这一击结束，她并没有停手，手里又出现了一把金色长弓，剑矢对准对方的半人马骑士，射向他的膝盖。
    半人马痛苦跪地，身形消散，费蒂西娅的手边的盒子里，又出现了一颗黑色的棋子。
    奈亚眯起眼睛，局势已经对他很不利了，棋盘上白多黑少，他突然笑起来鼓掌：“真棒，费费。不过你要小心，现在我要认真了。”
    黑方的反攻来势汹汹，指挥者的心脏冰冷到残酷，每一颗棋子都以恰到好处的牺牲助力身穿祭袍的黑祭司走向费蒂西娅。
    费蒂西娅四周的骑士和白皇后都被黑棋野蛮的清理，她看着披着袍子的奈亚走到她身前低下头。
    他们双目对视。
    奈亚双手握住王座的把手，微微俯身，鎏金色的眼瞳闪烁得意的光辉：“看来我赢了。”
    费蒂西娅没有大喊他作弊，她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开始念诵圣经。
    奈亚：“？”
    洁白的圣光从他头顶垂落，一只只天使围着他脑袋转圈吹喇叭。
    费蒂西娅轻笑，显然为这样的场面感到高兴。
    “你知道这对我没有。”奈亚用脸贴着她的脸带着笑。天使的翅膀染上了灰色，圣洁的音乐变成污秽之音。
    费蒂西娅擡头，视线穿过棋盘上方的灰雾：“来了。”
    她消失在王座上，就在她离开后一柄携带着烈焰和雷霆的神剑从天堂坠落，一把劈在奈亚的位置上。
    “异端。”神圣之音从天上传来，紧接着棋盘上出现一道光柱，威严神圣的六翼炽天使从中落下，米迦勒的目光宛若两道雷霆射向奈亚。
    奈亚拔出插在心脏上的剑捏碎站起来，鎏金色的眼瞳里似笑非笑：“别挡道，我还有事。”
    散发恐惧气息的黑色荆棘穿过天使分身，张狂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辉。
    “谁让你顶着天堂的名头招摇撞骗，好好承受苦主的怒火吧。”费蒂西娅合上圣经，打算回酒店吃早饭，结果走了几步某个讨厌鬼又出现在她面前，晦气，那只天使怎么这么没用，没把他给砍死。
    “hi，费费。我赢了。”他手里拿着一颗白色的国王棋，“我吃掉了国王，你输了，接下来要和我一起去玩。”
    “我从来没说过这话。”费蒂西娅觉得他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交流：“费蒂西娅，现在有时间吗？如果没事速来。”
    费蒂西娅皱起眉：“现在？波利亚学姐。难道你的实习出了什么问题。”
    波利亚风风火火说：“我要去打架，现在急需人给我看场子。”
    这个理由真得很波利亚。
    “学姐，你怎么不找学长。”
    “他在攒学分，最近没空。快点，空间坐标发给你了。”
    费蒂西娅还有问题要问，结果电话挂断了，她感慨：“学姐的性格还是这样，想来实习生活真是他们说的那样美好。”
    布鲁斯双手撑着下巴坐在蝙蝠电脑前面，眉毛紧凑陷入沈思，阿福将冷掉的一口没动过的红茶收起来。
    “虽然这次没有完全拔掉九头蛇，但至少砍掉了一个脑袋，就算要长出两个脑袋也要花费多年的时间，老爷，别太忧心，迟早有一天它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布鲁斯往后靠，椅子因为这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看向屏幕上一行行加密文字：“不，我没在想那个，我怀疑密斯卡托尼克并不是一所简单的神秘测学校。”
    “我想我们都见识过它的不简单。”阿福伸出手，又长大了一点的小黑龙熟练的落到掌心，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牛肉干喂给它。
    小黑龙吃完后动动鼻子，布鲁斯坐着椅子往旁边滑。
    “阿嚏。”两股黑烟喷到他之前待的位置。
    她动动翅膀，落到下面坑洞里的恐龙脑袋上，霸王龙的眼睛动了一下，他用短小的前肢挠痒挠胸前的皮肤，扎着绿色蝴蝶结的尾巴动了动。
    在他的脚边，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的廷达罗斯猎犬悠闲的趴在毯子上，手里捧着一本阿福从日本订购的《少年jump》漫画刊物，时不时发出恐怖的笑声。
    “嘎嘎嘎嘎嘎。”
    他们对面的那个坑洞里，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小黄人正围着一个新奇的机器的捣鼓。
    凯文穿着防护服站在边上，一个小黄人从机器上取下一根管子对准防护服上的圆形小孔。
    半分钟后，凯文嗖的一下飞到半空，惊飞了倒挂在地洞顶上的蝙蝠，他又落下漂浮在半空，在他的身边，有许多和他穿的一样的小黄人。
    布鲁斯捏了捏鼻梁。
    “达米安少爷和乔纳森少爷今天去了亚当斯家做客，可能要几天之后才回来，至于康纳少爷，他交到一个新朋友，现在在希腊。”阿福简单解释了孩子们的近况，“他们希望你能帮忙照顾它们。”
    如果忽略这些宠物的种族，那还真是平常一家会发生的事与对话。布鲁斯已经认命了，他对着阿福说：“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弄坏这里的东西。”
    啪嗒，柜子上的模型落下，凯撒的尾巴还在摇动。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他将话题放到康纳身上：“康纳总算清楚他不符合密斯卡托尼克的招生标准了。希望新朋友能让他快点忘记这些伤心事。”
    阿福挑了挑眉:“这一次你猜错了，老爷。康纳少爷被录取了。”
    “他被录取了？”布鲁斯不相信，他给康纳做过检查，他没有一点儿神秘侧的天赋。
    阿福拿出一份印着火漆的泛黄信封，递给布鲁斯，布鲁斯接过，信封口被挑开了。
    “这是录取通知书，康纳少爷亲手拆的，他很高兴，让我把这个带过来给你看看，一起分享他的喜悦。”
    布鲁斯将通知书拿出来展开，空白的纸上浮现出华丽的花体字。
    最上面印着校徽，章* 鱼的触手在不断蠕动，蕨类植物舒展叶片。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这一行字在布鲁斯的视线中发生扭曲，字体活了过来散开，融成一体，迅速变成一行新字。
    【一所■■■■■■■■■■大学】
    布鲁斯眨了一下眼睛，上面模糊的字迹变得清晰。
    【一所培养优秀神明预备役的大学】
    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只有一两秒，可就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布鲁斯什么都看到了。
    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开，那些困扰他的疑点顷刻有了答案。
    “怎么了，老爷，通知书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布鲁斯继续看下去。
    【校长：雅威·A·奈】【阿撒■■】
    【副校长：卡俄斯】
    亲爱的康纳·肯特·韦恩先生：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经被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天赋学】专业录取。学期定于1月1日开学，我们将在12月15号之前静待你的回信。（将回信写在背面用火柴点燃即可）
    招生办公室主任
    加布里埃尔·雨果
    下面附赠一张需要携带的物品清单：
    你完整的身体。
    你完整的脑子。
    你完整的灵魂。
    ps:再次强调！以上为官方信息，不是骗子！请勿拨打911，也不要联系Fbi ， cia，神盾局， Mi6，意大利黑手党，梵蒂冈圣裁判所，驱魔师协会，龙虎山道教协会，卡玛泰姬，日本伊势神宫。
    【作者有话说】
    很多年前，密斯卡托尼克还没改名的时候，学校里的学生向他们的朋友介绍。
    学生：“这就是我的大学，一所■■■■■■■■■■大学。”
    太多的消音让朋友头疼，他说：“一所大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