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算账
等把鹿送到池家, 把收来的皮子丶山货也都卖个差不多,姜竹一下就轻松下来了。
他和沈青越又跑去湖边玩了一天。
秋天的湖水颜色更蓝, 附近的山色是色彩斑斓的。
绿色,黄色,红色,不同的树叶比春天的野花色彩还浓郁绚烂,沈青越喜欢极了。
姜竹捞鱼,他坐在防潮垫上画了小半天的画, 但忙忙碌碌,一共就画了两张,到回家时还没画完。
第二天姜竹在院子里晒鱼干,沈青越就继续画他的画, 又画了小半天。
姜竹才知道,原来画画是能画这么久的。
但那幅画十分绚烂。
到处都是细节。
他晒完鱼干, 盯着画也看了小半天。
泛着涟漪的湖, 闪耀着光与树的颜色, 像宝石似的, 仔细看, 还能看到近岸处的水草。
湖边的碎石, 颜色也是不一样的。
山崖上的树也是多彩的, 那些看似随意的点点, 竟然组成了那么逼真的树……
姜竹觉得, 他都要听见湖边细微的风声了。
唯一的遗憾, 就是这块儿大纸色彩表现没有沈青越的水彩纸好, 画干了之后,没有画时那么鲜艳。
不过沈青越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本来颜料干后和湿润时就是有色差的,能找到这样能勉强用来画水彩的纸, 他已经相当满足了。
姜竹:“明年咱们多去几趟,你想画的时候咱们就去。”
沈青越:“好,那就,每个季节都去一次吧!”
去到他画烦了为止。
姜竹给沈青越做了个画框。
这回是他用刨子刨木头给他做的。
他爹没来得及教他太多木工的活儿,姜竹只能做点儿简单的,但画框他打磨得很精细。
四角都一点点磨成圆角了,背板也是用整块木板刨薄了做的。
做出来,那叫一个沈甸甸的结实。
姜竹拿着画到处比划,最后还是决定钉在卧室墙上。
为了防潮,他还专门往下面的凹槽里摆了点儿敲碎的木炭。
以防弄脏画,还是用麻布盖着的。
简直要给沈青越笑死了。
但凡这年代能有玻璃,他们小姜师傅也不至于这么犯愁。
之后,姜竹又专门抽了一天来算账。
银票丶银子和铜钱,摆了一桌子。
自从上次去山里赶集后,真有人从山里找到他们村来卖药材了。
总算没白辛苦,姜竹干脆把马五给的那五十两银子和江宏明分成一人一半,省得万一要用钱,江宏明手头紧张。
这二十五两他不能动,要专门留着收药材。
他们倒卖山货丶皮子,还有卖药材赚的钱,加上姜竹自家山上的山货,江修文帮他联系人卖了一些木头和竹子,附近村有人修房子,大伯也帮姜竹卖了几根儿存在他家的木材,林林总总,到姜竹算账的时候,他手里一共有一百四十两出头,包括卖鹿分给他的四十八两。
而他们欠的工费,则有将将不到二百两。
这还是刨出了秋收前支付过一部分工钱后该给的。
且他们是按一天三十文来算,没按五十文。
里正统计人数时候,精确到了半天,只是来割草的丶收拾杂物的老弱妇孺都没算。甚至没加入刨树丶挖石头,没费太多体力的,全都没算。
就这样,除了最农忙的时候,平均每天也有七八十人来开荒,多的时候,能上百人。
忙活了两个多月,他们一共才开出来五十多亩,平均每天不到一亩。并且这还是在比较好开荒的缓坡,不是处处都需要挖石头。
沈青越不得不感慨没有机械时代的生产力,他们开荒,真就是一镐头一镐头地凿,一铁锹一铁锹地挖。
遇到实在太大的石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绕行。
按现在的市价,一亩良田值十五两,山里的地还要便宜点儿。
如果按一天五十文的工钱来算,姜竹光工钱就花了差不多四百两。
短期内不卖地,很难能将成本收回来。
不过长期来看,土地远比钱更保值,他们不急着花钱,这样反而比攒银子更加合算。
当然能这样做的前提是姜竹能付得起工钱。
也多亏马五给姜竹弄了个收药材的生意,再加上换卖山货丶皮毛和打猎,韶家丶池家又愿意优先买他们的东西,刘三也能给他们的皮子兜底,且愿意收大半的山货,姜竹才能除去日常花销还攒下这么多钱。
虽然付完工钱他又要赤贫了,还得赊欠一些。
但好在他们家赚钱的人不止一个。
他们俩的钱从一开始就没分开算过。
沈青越不拎着钱袋子逛街时候,家里钱都是给姜竹管。
他们平时的花销,吃喝日用,买衣服做被褥,包括他的药钱,也都是姜竹在掏钱。
细算起来,沈青越卖扇子赚的,兴许就只够他的药钱。
和出版《长腿鸟》相比,那些都是小钱。
平价版的《长腿鸟》利润只有一成多一点儿,精品版的利润有两成半,只凭这些收入,沈青越就要入账二百六十多两。
这还是第一笔。
不意外,精品版本暂时可能还不用加印,但平价版本池远舟已经在安排工匠印第二版了。
第二版他要印三千册。
先前他算了算,忙活这么久他才赚三十多两银子,差点儿没气吐血,一万个后悔为什么答应了张叔阳他只印平价版。
等张叔阳都开始找他预订两千册平价版时,他才恍然发觉,他得走量啊!
且为了宣传,他已经让印刷工匠先帮他弄出几十本样书,去附近各县的书铺搞推销了。
当然张叔阳的门路也不能落下,还有他相熟的一些茶商。
要不然等到过年,家里亲戚一聚会,听说他动静搞那么大,结果只赚了一斤茶钱,不得笑话死他。
而且从第二版开始,雕版的成本就能去掉,他的利润还能再高一些呢。
他用的可是石板,以后顶多修一修,只要不刻意破坏,他的石板能用好多回。
这些都不用沈青越操心。
他只管收好该给他的银票。
这还没算他给张叔阳设计收藏版收的设计费。
尽管只做五十份,沈青越就要了二百两的设计费。
每一份儿的封面他也要钱,画一张,一两。
五十份儿五十两,沈青越都没介意这封面他一共赚二百五十两数字不好听。
他也没打听张叔阳弄这些收藏款打不打算卖,要卖多少钱。
他猜八成是不会卖的,不卖的东西才能显得更值钱。
沈青越折腾了大半年,入冬前赚了五百多两银子,一对比他从前卖扇子赚的全是零花的小钱。
沈青越只过了把赚钱的手瘾,前脚收了银票,都没细看银票上到底写是什么,后脚就给姜竹了。
“拿去,省得我乱放哪天就当废纸扔了。”
论藏钱,十个他也顶不过一个姜竹。
他们小姜师傅藏宝是大师级的,至今他都只听过没见过姜竹爹留给他娶媳妇用的那二十多两压箱底钱到底在哪儿呢。
姜竹要告诉他,他都拒绝听,就等着哪天无意间发现,收获寻宝的惊喜感。
唯一的问题就是银票藏久了可能会发霉,但他有装药用的密封袋,把银票塞进去,还能防潮。
有这些,姜竹都不用愁还在辛苦开荒的村民们年前的工钱了。
他不用拖欠,能给每家算钱。
沈青越挺喜欢姜竹这点的。
“你想哪天付钱?”
“就这两天吧。”早点儿把钱付了,谁家想趁着落雪钱买点儿什么也好赶紧买。
姜竹是个行动派,算好了就喊上家俊去县里钱庄兑银子了。
主要兑的是碎银和铜钱,这样回来好发也好算。
运回来,他们找了里正通知大夥上他家领钱。
里正当着大夥儿的面挨个对天数,全都核对完了,没人有异议了,再开始分钱。
他念一个名字,报一个天数,现场按一天三十文算钱,算好了姜竹直接给钱。
能凑整的先给银子,零散的再给铜钱。
将近三个月,持续坚持来的几人每人领了二两多银子。
大多人则是一两多到二两间。
家里劳力充足,有两三个人没事儿就来的人家,能凑五六两银子,而少的,也有好几百文。
这钱赚得辛苦也有希望。
虽然没在码头干活儿赚得更多,但开荒到底不一样,这相当于是在给他们自己干活儿。
尤其是已经抓阄租到地的人家,他们已经开始种上冬小麦了。
这地他们自己挖的自己知道,虽然草多,但土层不薄,常年枯枝烂叶落在地上,地力也肥。
山上不怎么缺水,明年只要别闹灾,勤快点儿除草,准能收获不错。
领了钱,家里经济紧张的人家也狠狠松了口气。
总算没白忙活。
从最热的时候赶到现在,天天都是体力活,也是没少受罪,可算见到收获了。
“竹子,田以后也是能租十年吧?”
“嗯。”
尽管才开始开荒的时候姜竹就说了,但是他们还不踏实,虽然可能性很小,他们还是怕姜竹等他们把地养好了,突然要收回去不租了。
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他们镇上就有几个大户这么干过,其他镇这样的也不少呢。
有人专门买荒地租给佃户,人家辛辛苦苦施肥养着,等把地养成良田了,突然就不给租了。
十年是他们一起商量出来觉得最合适的时间,贫地养好,少说得三年,哪怕要五年,租十年,还能有五年是种良田。
姜竹倒是说二十年也行,他们觉得二十年有点儿久了,好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二十年呢,到时候起了纠纷怎么算?
还是十年听起来合适些。
发钱发了将近一天,把钱都发完,姜竹彻底轻松了。
只等下个月看看情况,如果没下雪,就再去山里赶集一次。
要是下雪,就等来年春天。
这是提前和山里几个村子商量好的,山里下雪早,也比外面雪更大,万一进了山遇到大雪,路不好走不说,走到陌生的地方容易有危险,而且被困住了,一晚上说不定就能冻死人,不值当的,下雪他们就不进山了。
姜竹回家把家里的仓库都清点了一遍。
米丶面粮食足足的,以防猫冬突然想吃什么,他还准备了些红豆丶绿豆,要是想蒸豆包,做绿豆糕,马上就能做来吃。
蔬菜丶果子也足足的。
春天丶夏天储存的菜干很多,他们晾晒得好,夏天也拿出来翻晒过,没有受潮,这会儿都是好的,没腐没坏,泡过就能做菜。
除了干菜,还有腌的菜和按照沈青越指挥做的果酱,都好好的没坏,足够他们俩吃很久。
新鲜的菜和果子也有。
菜园里还有白菜丶萝卜,仓库里还有两筐梨,等入冬了,还能挖冬笋吃。
肉也储备了。
四伯母给做的肉干丶他们晒的鱼干,再晚一点儿就该做腊肉腊肠了。
趁着有时间,他还能再做点儿熏肉。
等落雪后,开始结冰上冻,到时候就能多储备些鲜肉了。
衣服被褥也够,姜竹又把两个柜子的东西都翻出来收拾,趁着太阳好,可以再晒晒,先前漏掉没洗的也都能再洗洗。
房顶要再检查一遍,门窗也要看看有没有要修的。
沈青越还欠着好多画没画完,张叔阳提前把钱都给了,他也不好意思拖着。
还有孙毅成也在三天两头地催。
他得赶紧画,趁着中午暖和画,否则等晚上要开着灯不说,还容易手冷。
他在窗边画画,一擡头就能看见姜竹绕着房子忙忙碌碌。
今天姜竹在菜地忙。
他们菜地里的菜都收了,只剩下这一点儿白菜。
萝卜前些天已经都刨了,姜竹直接在菜地里挖个坑把萝卜埋进去,他说这样能存鲜萝卜。
以防不够吃,他们还从江顺子家买了些晒干的萝卜条和萝卜丝。
姜竹大伯丶四伯家都腌了不少萝卜,也给他们俩分了不少。
白菜就简单了,姜竹都没挖地窖,掰下来晒一晒,然后直接一个一个整齐地往当仓库用的屋子里码。
石头屋子保温,下雪也冻不坏,顶多开春时候容易长芯变苦。
但姜竹很有信心可以吃完。
尽管在沈青越看来那就是座白菜山。
除了白菜山,姜竹还要垒木柴山。
开荒存下来那些木柴他都没要,谁干活儿谁捡走,有多的就给他大伯家了,落雪前他得自己储备过冬的木柴。
干这个他很熟练。
扛着柴刀丶斧子和锯子往林子里走,先把穿林子那条主道上的树都修剪一遍,等修剪个差不多了,再把地上枝枝杈杈的树枝砍一砍,粗的用斧子劈,直顺的用锯子锯成好烧的段儿,然后用绳子捆好了扔在路边就行。
反正就他自己在这么高的位置砍柴,等都收拾好,再拿扁担挑回家就行了。
收拾完柴,还能扛扫帚过来把树叶扫一扫,聚到一堆,干透了弄回家当引火。
常走的林道修剪完,就可以往林子深处走一走了。
地上有倒了的枯树就直接收拾回家,没有就捡着长得密的地方砍几棵树。
不用砍太粗的,把长得不太好的随便砍一砍就够他过冬了。
今年得多准备一点儿。
两个人了。
而且沈青越怕冷,洗脸洗手都得用热水呢。
姜竹开始天天没事就往家挑柴。
离家近那片林子都快被他打扫干净了。
他们后院的柴垛快速高起来。
摆放时候他还要分类。
离厨房近的地方放细柴,远的地方放大柴,一层一层,从细到粗,一点儿一点儿码,一直垒到接近院墙那么高才停下来。
沈青越每次去上厕所都要围观一下,小姜师傅手很稳,收拾出来的柴那叫一个整齐,长短都差不了三厘米,垛完后,活像垒了道木头墙。
从前他都不知道原来过冬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真麻烦啊……
偏偏姜竹还有精力趁着砍柴间歇和江宏明他们去打猎。
不过猎到了什么沈青越也不知道。
不是卖了,就是放在山下了,等他四伯母给处理完了再弄上来。
沈青越猜,姜竹的收获应该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他每次打猎回来拎的都是四伯母给的饭菜。
每天忙忙碌碌的,贴秋膘的季节姜竹身上也没多长几斤肉,肌肉倒是更紧实了些。
不过做这些姜竹总是轻松愉悦的,有种认真生活的积极感,好像他们日子特别踏实,特别有奔头。
每天精神饱满出去,累一天,物理上的灰头土脸回来,泡个澡,换身衣服,吃饱饭,又精力充沛了,晚上还有力气和他腻歪,运动完饱饱睡一觉,第二天他又满血覆活了。
这精力旺盛的沈青越都佩服。
只能解释为天冷了白天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姜竹比夏天睡得足。
而他不一样,他的十七八岁睡觉远没醒着多,经常黑眼圈,还要忙高考丶忙报志愿丶忙闹自杀……
回头想想,他那时候也挺有精力的。
就是和姜竹方向不大一样。
他的精力比较空虚颓废。
涂完药沈青越半边身体压在姜竹身上酝酿睡意,忍不住摸了摸姜竹的腰。
胸肌轮廓线手感真美好。
好久没画素描了,他都想给姜竹画个裸的,不画头也可以,就只画身上的肌肉。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一天题,吃饭都不想嚼。”
“为什么?”
“因为要做吐了,脑子都榨干了,累的。”
姜竹摸了摸他后背,以示安抚。
沈青越笑,把他手拽过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捏捏。
不错,戴着手套干活儿,忙了这么多天手没受伤,茧也没变多。
他的手套没白磨薄。
他抓着姜竹的手亲了亲他手指,“是不是快下雪了?”
早上起来他觉得空气里冷意比从前明显了,山上还起了风。
“嗯。”
“那就不要进山了。”
“嗯,明天把窗户封上。”
他已经准备好皮子了,是和村里其他猎人换的,已经处理好的大块皮子,他涂油脂润过,用来从里面再封一层窗户。
这样风吹不透,卧室能更暖和点儿。
姜竹问:“后天草市,你想去吗?”
《长腿鸟》结尾后,沈青越就不是每次草市都去了,不过姜竹还是次次去,没扇子也能卖卖山货。
稍次一点儿的山货主要是草市和赶集卖,他们卖得便宜,想要过冬自己吃的人家也不嫌弃个头小,实惠就行了。
每次去他还是带着那些扇子。
最初的灯笼都已经有些旧了,不用带了,现在他主要带后面几回的内容,扇子用细绳缝在帘子上,一打开挂上就能看,已经画完结局了,还是有小孩儿跑来看。
很多明显就是常来的,看过好多回,还想看。
沈青越想了想,“去吧,不下雪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