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能有多好看(二更)
怎么会有人买那么多扇子呢?
谁家不会编扇子呀, 不会竹编也会草编嘛,那船商竟然买那么多……
他们还会再要吗?
沈青越画的扇子他们不敢想, 但编的扇子他们还是能想一下的。
一想到姜松家那些扇子,他们心情都有点儿覆杂。
前头沈青越问了他们要不要编,他们都没应声,这会儿后悔好端端错过了机会。
现在再去找沈青越和姜竹说想编扇子吧,又怕已经晚了,船商收够了, 他们编出来扇子人家不肯要。
简直是纠结。
费点儿力气倒是没啥,可给姜竹编,那是要花钱买竹篾的呀!
要是最后编了一堆扇子没赚到钱还亏了,那可上哪儿说理去?
就这么算了, 看着别人赚钱他们又不甘心,简直憋得难受。
有人坐不住了, 干脆去姜松家看看。
一过去, 姜松爷爷正在煮篾条呢。
“还煮一下?”
“煮一下好编, 编出来扇子也不容易发霉生虫子。”姜松爷爷乐呵呵地拿板凳给他们坐, 把煮过的竹篾晒到院子里。
等姜松傍晚回来, 就能编了。
挂好篾条他也坐下, 拿起姜松编完了还没修剪干净的扇子帮忙剪出形, 再插上把手, 贴着边缘用麻绳往上缝封边。
四文半的扇子, 他们是不用麻布条的。
用纸条又不结实, 干脆像老款式一样, 两侧沿着边缘贴上篾条,再用细麻绳缝结实,这样比贴布条还耐用。
邻居瞧见了, 给他递剪子递篾条:“你不会编那花啊?”
姜松爷爷摇摇头,“人家沈先生和姜竹教我们松娃娃的,我学啥。”
邻居攥攥膝盖,往他们屋里瞧,见还放着好些篾条,忍不住问:“那么多篾条,得编多少扇子呀?卖得完吗?”
姜松爷爷:“沈先生说能赶在这个月编好都能卖掉,得给人家船商留时间往回运,赶在天热之前叫人家能摆出来。”
那不是就剩一个草市了?!
邻居坐不住了,“你忙着,我上山看看。”
他得亲自去问问姜竹和沈青越才放心。
他找到山上,也正有别人问着呢。
沈青越:“收呀,月底之前,你们编多少我们收多少。不过量太大,可能价钱就不是九文钱两把,而是四文钱一把了。”
多了那胖子肯定得和他讲价。
众人琢磨着,现在已经不是计较那半文钱的事,而是“那船商能要那么多呀?”
沈青越:“没事儿,他要不完……”
我就不卖他纸扇子呗。
沈青越笑吟吟地:“还有别人呢。”
和那些船商打交道大夥儿还是有点儿怵。
反正在他们印象里,那些外乡人都挺难说话的。
还会骗人。
某种程度上,沈青越也有点儿那种感觉,不像他们本地人,知根知底的,碰上个混混,心里也有个谱。
沈青越这样大包大揽,他们反而有点儿不放心了,“人家真能要咱们这么多扇子?”
沈青越:“他们又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大虞这么大呢。”
据他县城一日游来看,宝峰县城人口应该能上万,一个小县这么多人,大点儿的县城只会更多。
难不成还指望住在城里的人也和他们一样去砍竹子编扇子吗?
就贵一文钱,多种花样,沈青越觉得哪怕拉到县城去卖应该也挺好卖的。
若不是这个世界画不够普及,他的画正好能卖出高价来,其实还是这样低成本的买卖更稳妥划算。
本来还想让姜竹趁着热起来前多编点儿扇子赚钱呢,这会儿姜竹光破竹子劈篾了。
这家一把,那家一把,紧赶慢赶的都不够用,砍竹子都是姜松去的。
沈青越也让姜松跟他家里人说一声,别人都编,他们也编吧,篾条不够就自己去砍竹子,姜竹有两把篾刀,要是姜松想用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姜松也学了怎么破篾,技术差点儿,凑合能用。
村里人原本还怕编多了卖不掉,不想姜竹根本弄不出那么多篾条来。
他们村里也有其他会劈篾的,但手艺不如姜竹好,实在不够用也凑合着来了,反正是扇子,把没劈好的部分剪掉不用就行了,顶多稍微厚点儿重点儿。
沈青越也没让他们全学一个图案。
几家学一种,编出来每样都有,每样数量差不多,有的挑就比单一的更好卖,卖给船商他们也好再卖。
练习是最好的老师,用竹篾的人多,姜松破篾的技术都变好了。
不过他是没时间帮沈青越编扇子了,沈青越每天用那几把扇子得姜竹晚饭后给他编。
不过他们有灯,不怕天黑,每天编十几把小扇子对姜竹而言都不算什么活儿。
第二期的《长腿鸟》沈青越画了九天画完了。
除了跟着他学画,还在每天练习控笔的石生,谁都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内容。
等画好了,沈青越拿给姜竹看。
不用他念,姜竹把灯拉近点儿,先看画再看字,看过一遍再看一遍,第三遍时候沈青越让他念出来。
姜竹才不怎么好意思地磕磕巴巴念,遇到不认识的字问一下沈青越,再重覆念一遍。
等那张纸上所有字都能正确念出来,姜竹就朝他笑一下。
沈青越被他笑得也很有成就感。
尤其是看进去了情节,眼睛湿漉漉的时候又笑一下,沈青越就特别开心。
姜竹其实挺聪明的,记性也好。
学过的东西忘得不快,也很勤勉。
他睡前偶尔能听到姜竹在自己房间亮着灯嘟嘟囔囔念先前学过的字,这好学的劲头沈青越都佩服,偏偏他自己还不好意思,生怕被发现。
根本不知道这要是给他爷爷那种老教师看见了得多感动。
这次的“连载”只有八页,内容是长腿鸟大雨天离开禽舍,在路上遇上了老鼠,和老鼠英勇搏斗。
姜竹看画,沈青越看姜竹,他每个反应都被沈青越看得清楚,等姜竹眼睛亮晶晶地说很好看,沈青越就知道不用修改了。
距离草市还有好几天,再画一期又有点儿来不及。
沈青越决定后面几天把这一期里可能受欢迎的内容多画几张。
他猜前面几张应该好卖,老鼠出场那张大概销量要差点儿,而奋起大战老鼠那张,说不定会畅销。
趁着有时间,沈青越在扫盲班搞了次投票,一张一张过,让他小学生们举手投票。
结果不出所料,前几张和长腿鸟奋起搏斗那张票数最多,老鼠出场票数最少,他打算把票数高的画抽出来多描几张。
描画可比原创新的和修改快多了。
新看了画的小孩们一整天都意犹未尽。
下午下山了还在聊《长腿鸟》。
几个才被爹娘拎上山几天,本来挺不乐意去的江姓小孩:
“它们抢它吃的,下雨还不让它进窝,然后它就走了,要去找他自己的族人。”
“真的太可怜了,就因为它腿长得长,和它们不一样。”
“它们还骂它丑,我觉得它才是最好看的。”
“我也觉得,我有时候都想,我是不是也是我娘捡回来的,她不骂我大哥,不骂我弟弟,就爱骂我,我可能是我奶奶捡的,就我奶奶对我好。”
“我也觉得我是捡的,我真正的爹娘肯定在别的地方。”
江宏亮:“……”
他扫视一圈儿他仿佛被洗脑了一样的小弟们,十分费解地问:“你们不觉得那个长腿鸟是说山上那野种小子吗?”
小弟们齐齐摇头。
“我觉得说的是我。”
“我也觉得是我。”
“我不觉得是我,但是我哥说长腿鸟像他。”
江宏亮:“……”
“亮哥你别老叫小姜师傅野种了,小姜师傅人其实挺好的。”
“嗯,沈先生说骂人起外号都不好,咱们不是有心骂人,但别人听起来也像长腿鸟被骂丑一样,谁骂人就是禽棚里的小鸡崽子。”
江宏亮:“……”
这他妈还不是说的姜竹吗?!
然而他中毒已深的朋友们对沈青越的话深以为然。
毕竟沈青越不许他们骂别人,别人也不骂他们了呀!
每天被叫名字而不是外号,还挺开心的。
最离谱的是上课时候沈青越让他们分别叫坐在四周的同学名字,他们起初觉得很简单,然而,好多人都只记得对方外号,根本不记得名字,不熟倒还好,天天一块儿玩的彼此相顾无言,好几年的友谊都差点儿塌陷。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他们平时真的一直在喊外号骂人呢。
尴尬坏了。
听着他们讨论,江宏亮表情晦涩难言。而他们却都在担心长腿鸟会不会有危险。
“老爷爷去找它了,那么大的雨,他们差一点儿就遇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呜呜,它会不会生病呀?”
“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危险。”
江宏亮彻底无语了,心说,放心吧,生病死不了,遇到谁它也死不了!
那个姓沈的外乡人肯定是按着野种小子画的,瞧他现在过得多滋润,都买上骡子了,那破鸟结局能差吗?
这群傻子还在这儿担心的,还在这儿哭呢,噫……
从前他都不知道,原来聪明是如此的寂寞。
他实在忍不了哭哭啼啼,朝着掉眼泪吸鼻涕的小弟踹了一脚,“几张破画,有什么好哭的,哭屁!”
“真的挺好看的!亮哥你看看就知道了。”
“县里的小孩都看呢。”
“就是,草市上围着看的人可多了,十五文钱一张画……”
“是一把扇子。”
“哦,一把扇子,那么多人唰唰买!有人一口气买了三套,三十把!”
他们默默算钱,一把十五文,三十把……
嗯……
总之好多钱啊!
“亮哥你真不上山学字吗?”
“每天学会两行字就能走了,你那么聪明肯定不费多长时间,顺子每天都学不了一个时辰。”
“提他干嘛?!”
“他都不跟姓姜的混了。”
“屁!草市那天姜松还喊他吃卤肉面了呢!”
另一人把话题拽回来,“亮哥你真不上山啊?明哥不是说让你学认字吗?”
“里正三两天就要上去看看呢,肯定有用。”
“我爹也说有用。”
“要不然,亮哥你也初十丶二十丶三十上族叔家学?”
一提起江修文,几个孩子下意识一抖。
他们死活想不明白,平时特别爱笑,还爱领着他们一起玩的小族叔,怎么一上课那么吓人呢?
“族叔肯定乐意教你!”
“他都教姜家那小子了,当然教亮哥!”
一个孩子犹犹豫豫,分享经验之谈:“那什么,亮哥,要不你还是上山学吧,说真的,族叔比沈先生可怕多了。”
沈先生多好啊。
教的什么他们都能听得懂,还给看画,不凶人,不严厉,实在学不会,还让他们先去玩会儿空空脑子再重新学。
现在还教他们打拳。
还提前让他们看《长腿鸟》,让他们讨论想法提意见。
关键是,他们提了,沈先生真会改。
尤其是下面的字,他们觉得哪个字太难,他就想想能不能改简单。
不像他们族叔教的那堆圣人言,一个字都不能错。
唉。
也不知道姜家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现在还每旬去他们族叔那儿学书呢,太他娘可怕了。
江宏亮不想上山,也不想去找江修文念书。
太耽误时间了。
每天上山下山的,他还能跑快点儿,但是学字太耽误事儿了,还不如练练弓箭呢。
他马上就十二岁了,等一过生日,他就能用他爹以前的旧弓箭了,到了秋天,他也能上山猎兔子猎野鸡。
什么长腿的鸟,短腿的鸟,还有前一阵子他们说的那什么报恩的狐狸,在他弓箭面前啥也不是!
傻子才会上这种当呢,好猎人,就是要冷酷无情。
不过听得多了,他也忍不住有点儿好奇,长腿鸟到底有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