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青梅竹马(29)
梨花先雪, 一半春休,阳春三月时,宫中的人送来了大婚时姜荔雪要穿的褕翟与花株冠。
青罗为主的褕翟绣着九行五彩摇翟纹, 奢华繁覆, 端庄典雅, 撑开时又见裙上有许多近乎透明的宝石点缀,华美绚烂。
姜荔雪觉得这上面的宝石有些眼熟,仔细观察了一番,好似与先前师兄送她的那颗翡翠榴石很相似。
那翡翠榴石乍看普通, 实则在阳光之下才能显现出宝石的奇妙。
于是姜荔雪与兰英小心翼翼地将褕翟拿到院中,置于阳光下观看。
果不其然, 那裙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之下闪烁出五彩缤纷的濯濯光华,叫围观的姜家人大为惊叹。
“太子殿下真是用心了,竟想到在裙上镶嵌宝石,”姜意纾感叹道, “看来太子殿下果真喜欢极了六妹妹……”
姜荔雪子也十分感动于对方肯在她身上花心思, 心中不免也纳闷他是怎么想到在裙子上镶嵌宝石这个主意的?
而后众人又去参观她的花株冠,冠上有九翚四凤,饰以铺翠丶珍珠数之,其中最大的十二颗珍珠,竟是最为罕见的粉色珍珠。
幼时姜荔雪曾得过一颗粉色珍珠, 是她五岁时毓王殿下送给她的,如今这花冠上的十二颗粉色珍珠, 想必也出自他的手。
姜荔雪想起那日在宫中, 毓王妃与自己聊天时曾提过一嘴, 说是这些年收集了些珠子,已经命人送去了司珍局, 回头给她镶嵌到花株冠上。
她想过会是一些上乘的南珠,却没想到竟然是最为上乘的粉色珍珠。
她何德何能,能得毓王殿下与毓王妃的如此青睐?
*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尚书府喜字高悬,红毡铺地,府门的围帐早已架起,只待太子前来亲迎。
姜荔雪头戴花株冠,身穿熠熠生辉的褕翟,待吉时到时,由人搀扶着出了阁。
谢珣带着接亲的仪队,已在围帐中等候。
奠雁礼后,姜荔雪的父亲母亲交代了些话给她,这便将她交给了谢珣,其间虽有不舍,但他们都晓得这位皇家女婿稳妥,对自家女儿关爱有加,把女儿交给他,他们很是放心。
乐工奉乐,钟鼓齐鸣中,姜荔雪乘坐厌翟车往宫中去。
驾车的马儿头上插着翟羽,胸前红绸系成的彩结摇啊摇,铃铛响啊响,姜荔雪晕晕乎乎的,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前几日她的确做过这样的梦,梦见自己穿着繁覆华贵的礼衣,顶着镶满金玉的发冠,盖着一张缨络垂旒鸳鸯盖头,嫁过他一次。
那梦境真实的不像话,就好像她真的经历过一般。
只是梦中的嫁衣不是现在身上穿的褕翟,头上戴的也不是花株冠,而且在那场梦里,她却并不欢喜,全然没有嫁人的悸动与期待,有的只是满心的茫然与无所适从。
怎么会做那样一个梦呢?
大抵是太过紧张了吧。
今早为着梳妆起了个大早,连口饭都没有吃,幸而早早叫人用那山参熬煮了一盅茶。
皇后娘娘送她的那棵山参当真极好,便是凭着这盏参茶,她精神盎然地与谢珣走完了成亲的仪式。
合卺礼之后,谢珣遣走了宫人,偌大的寝殿便只剩他们两人。
分明早就与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真到了这一步,她帮着谢珣解衣襟的手都是颤的。
“怎的紧张成这个样子?”谢珣打趣她,随即握上她的手,帮着她一起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姜荔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能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褪下他的衣冠后,又来解她的衣裳。
繁覆而沈重的褕翟褪去时,姜荔雪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好奇地问他:“殿下,你是怎的想到把翡翠榴石镶嵌到上面的?”
“不是你想出来的么?”
“我想出来的?”姜荔雪疑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想出来的?”
“去岁七皇叔回来的那日,你喝醉了酒,说想要一条会发光的裙子……”
姜荔雪努力回想了一番,才骤然想起那一晚袁今安带着她飞到房顶上,她说想摘星星,把星星镶嵌到裙子上……
“殿下,我那是喝醉了随口乱说的,你怎的当真了?”
“既是能实现的事情,便不算乱说。”谢珣替她摘下沈重的发冠,瞧见她额头上被压出了红色印记,便帮她揉了起来,“不过你怎的认出来,这是翡翠榴石?”
“先前咱们定亲时,师兄送了我一份贺礼,便是翡翠榴石。”
“他竟然送你这个?”
这翡翠榴石价逾千金,极为罕见,他拿来给她镶裙子的这块,还是从母后那里要来的。
母后拿给他时,还以为他要拿去给姜荔雪做首饰,得知他要将一整块玉石敲碎镶裙子时,心疼得也要碎了:“儿啊,这么大的一块翡翠榴石,敲碎了便没有价值了。”
他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要想达到裙子发光的效果,只能用这种玉石镶嵌:“母后你便说给还是不给吧?”
母后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忍痛将玉石递给了他:“若非是用在雪儿身上,母后才舍不得你糟蹋这东西……”
如此才有了她今日在阳光之下,美得发光。
原以为他送出的这份礼物独一无二,没想到早在之前,她手中竟然已经有一颗翡翠榴石了。
还是那位薛家的师兄送给她的。
不过对方既然是当做成亲的贺礼送给她的,自己便也不不计较了,毕竟今晚是他们新婚的第一夜,不宜吃醋。
揉捏着她额头红印的手渐渐下移,抚上那张清婉瑰丽的小脸,微施粉泽的脸上,被他灼灼目光盯着,又漫上了一层薄薄的粉。
姜荔雪害羞地想要低下头:“殿下怎的一直看我?”
谢珣擡起这张欲逃的娇靥,指间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孤只是觉得,孤的太子妃实在美丽……”
美人垂眸,俏脸犹如渥丹,谢珣俯身过去,自额头开始,一点一点,绵密的亲吻着。
虽然先前已经亲过许多次,有好奇而冲动的亲吻,有吃醋而莽撞的亲吻,有心意互通时的亲吻,还有随兴而至的亲吻……
而这一次,是虔诚而热烈的亲吻,是不用浅尝辄止,竭力控制自己欲意的吻。
呼吸沈乱之中,姜荔雪想起昨晚母亲教她敦伦之礼时说的话。
母亲说,女子的第一次大抵会有些不顺畅,或许还会有些疼,叫她不必害怕,尽量放松些,亦或是唤对方温柔些,便能少受些痛楚。
温热的肌肤相触时,她还是做不到放松,只能攀着他,轻声祈求:“殿下,可不可以轻一点,我怕疼……”
对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蕴着潮涌,修剪圆润的指尖寸寸下移:“雪儿,相信孤,孤不会让你疼……”
他是这般说的,亦是这般做的,手指在起舞,可目光却一直牢牢地定在她的逐渐情动的脸上。
直到她眼角涌出湿意,手背也被她打湿,谢珣覆下身子吻住她的同时,将自己缓缓渡了进去。
她那么热,那么柔,如他做过的每一个旖旎的梦一般美妙。
不,比梦中还要美妙万分。
姜荔雪并未感受到母亲所说的那种疼,虽然初时有些不适,但也只是些微,在愈渐放大的愉悦中,那些不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昨晚母亲只教她看了男俯女卧这一个姿势,画册馀下的那些,母亲让她日后自己慢慢研究。
她并未翻阅画册馀下的内容,只以为新婚第一夜,总不至于有那么多招式。
却不曾料到这一晚,这位人前端方清冷的太子殿下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她在愉悦之中不断冒出新的惊奇:这样可以吗?这样也可以?这样居然也可以?
为什么他会那么多的招式?
为什么他看起来从容又熟练?
为什么他一直要不够?
他不会累吗?
就算不会累,都已经是下半夜了,他不会饿吗?
终于,又一场颠覆她认知的愉悦结束后,谢珣照例唤人进来送水,她用绵软的,沙哑的声音与他说:“殿下,除了叫水,能不能叫点吃的?”
腹中饿得咕咕作响了。
谢珣捏了捏他潮红的小脸:“知道了,孤叫人去端些吃食送来。”
不多时,司膳司的人送来了两大碗汤面,毕竟这个做起来快,且饱腹。
姜荔雪又累又饿,拿筷子的手都夹不起面来。
谢珣便接过她的筷子,亲自喂给她吃。
姜荔雪一边品尝着热乎乎的汤面,一边遗憾:“可惜没有蒜,香味少一半。”
谢珣嘴角抽了抽:“新婚之夜,还是别吃蒜了……”
待将她喂饱,自己便吃了另一碗,随即那双眸子又幽幽地盯上了她。
眼看她要睡,谢珣凑过去亲了亲她:“先别睡,孤还没吃饱……”
姜荔雪咕哝道:“没吃饱你再叫人送一碗啊……”
“孤说的不是面……”
“你……唔……”
*
姜荔雪与谢珣大婚后不久,七皇叔夫妇便要带着孩子一起回南境了。
袁今安也随他们一起走了。
虽然很早之前,袁今安就与她说过,他要离开皇宫,但是真的到了他离开的这一日,姜荔雪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送别七皇叔与袁今安他们之后,回宫的途中她哭了一路,到了宫中还在哭。
谢珣的半个肩膀都被她哭湿了,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哄她了,干脆说:“不若孤去找七皇叔,把袁今安要回来,如何?”
姜荔雪被泪水浸湿的眼眸一亮:“可以吗?”
“可以什么可以?”谢珣又好气又好笑道,“叫他回来作甚?难不成咱们三个一起过日子?”
“殿下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姜荔雪瞪了他一眼,“你怎的连袁哥哥的醋都要吃?我与他又没什么……”
如今他与她成亲了,袁今安也走了,谢珣便也没什么顾忌了:“你看不出袁今安喜欢你么?”
姜荔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
“啊什么啊?”谢珣捏着她的下巴帮她闭上嘴巴,“他走了也好,去南境认识新的姑娘,总好过在这里看咱们恩爱……”
姜荔雪还停留在他说袁今安喜欢她的那句话上:“我真的不知道他喜欢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更不知道孤暗地里吃了多少醋……”
姜荔雪看他的神情应该不是在说谎,倘若袁哥哥真的喜欢她,那他跟着七皇叔去南境也的确对他们都好。
只盼着他在南境能早一点遇到让他心动的姑娘。
心中暂时放下对袁今安的不舍,姜荔雪擦了擦眼泪,又开始哄眼前这位生气的夫君:“殿下,对不起嘛,不知者不怪,你不要生气了……”
谢珣其实并没有生什么气,只是想着让她尽快从离别的情绪中恢覆过来,于是便顺着她的话,假装气着:“只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孤吃过的那些醋呢,你拿什么来还?”
姜荔雪攀上他的脖子,用被泪水沾湿的唇亲了亲他,而后凑近他的耳边。
“大不了,今晚我让你吃个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