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青梅竹马(11)
虽然听见他说“与孤何干”, 但是袁今安还是多问了一句:“后日是她的及笄宴,殿下要去看看她吗?”
“孤很忙,没空过去。”
“那请殿下允我半天假, 我过去看看她……”
谢珣这才擡眸, 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你随意。”
袁今安如今的身份是司膳司的帮厨, 暗地里帮着谢珣做事,明着也不好被旁人知道他与姜荔雪相识,担心万一有人顺着姜荔雪摸出他的身份,所以即便是去参加她的及笄宴, 也只能稍稍易容,躲在暗处观礼。
姜荔雪散着乌发出现的时候, 他尚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只觉得她比两年前愈发抽条了许多,身量纤细,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圆润的胖丫头了。
云氏为她簪发之后, 她转过身来面向参礼的宾客时, 袁今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褪去了青涩的姑娘,如今一颦一笑之间已然有了动人心魄的美丽。
她今日用来簪发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簪,花瓣是娇嫩的粉色,愈发衬得她肤色白皙如雪,双眸明净澄澈, 樱唇琼鼻之侧,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灵动的仿若坠入凡间的仙子……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个好看的姑娘, 却没有想到两年多不见, 她能出落到如此好看的地步。
胸腔里那颗平静了多年的心脏,倏忽热烈地跳动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抚上去, 希望心跳能恢覆正常,并暗骂了自己一句“色胚”,怎么能对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心跳加快?
及笄礼结束后,他看到她随着云氏向宾客们谢礼,宴席中有一位年轻的郎君,她看到他时,笑容明显放松许多,并向云氏介绍了他。
袁今安打量着那人,对方样貌俊朗,从容大方,侃侃而谈之际,云氏看他的目光也从迟疑变得怡悦起来。
那位郎君,应该就是追着姜荔雪来京城的那位薛家的师兄吧。
不知为何,分明那位郎君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谦虚有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但是袁今安瞧着他,心里莫名就是来气……
*
及笄宴结束之后,姜荔雪与母亲一起送别了诸位宾客,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今日她特意戴上了自己做的通草海棠花簪,这样的花簪在京城还未曾有店铺售卖,那会儿她随着母亲一起谢礼时,果真有不少女眷都问起她头上的花簪。
师兄现下正打算在京城做通草花生意,她便想着与师兄一起,先用这花簪打入京都贵女的圈子,再慢慢将生意铺开。
今日看来,效果颇是不错。
好累啊。
姜荔雪仰面躺在床上,有些口渴,兰英便捧着壶出去给她换茶水。
窗户忽然被人敲起。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敲她的窗户。
上一次他敲窗户,还是在景州外祖家,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荔雪一个跃身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户边,很快将窗户支了起来,探出脑袋往外张望。
一个红木锦盒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托住锦盒的是一直骨节分明的大手,指上隐隐可见青筋,指腹一层薄薄的茧。
姜荔雪顺着那手看过去,果然是她猜想的那个人。
“袁哥哥!”她撑着窗户,高兴的几乎跳起来,“你居然还在京城啊?我以为你早就回南境了!”
“太子殿下身边缺人手,毓王留我在京城帮他。”袁今安将锦盒递给她,“喏,送你的及笄礼。”
“谢谢袁哥哥。”姜荔雪接过那盒子,打开来看,是一颗粉色的珍珠,在阳光之下泛着柔润粉嫩的色泽。
这珠子,她之前就得过一颗,还是毓王殿下在她五岁的时候送给她的。
果然人随其主,毓王喜欢送人珠子,他也喜欢送这个。
“这种品相的珍珠很贵的,让你破费了。”姜荔雪将盒子小心翼翼地阖上,邀请他进屋里,“袁哥哥,进来说话。”
袁今安笑着摇摇头:“我便不进去了,如今不好见你们姜家的人,日后你若遇到我,也要装作不认识。”
“为什么?”
“我如今是的身份是宫里司膳司的帮厨,暗中帮太子殿下做事,不好让旁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好吧。”既然提到谢珣,姜荔雪也试探着问了一句,“两年前我拒绝和太子殿下回京,他那时候一定很生气吧。”
如今她回京城多日,他既不曾来看她,也不曾召她进宫,她亦是不敢与他攀扯,如今连称呼也从“太子哥哥”改为了“太子殿下”。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多想了。”他不想让她知道,如今谢珣对她的事情似乎并不关心,于是便转移了话题,“你头上戴的是什么?鲜花么?”
“不是鲜花,是通草海棠花簪。”姜荔雪将身子愈发探出去几分,给他看头上的花簪,“是我自己做的,是不是特别逼真?”
“嗯,比起以前你送我的那朵通草玉兰,确实逼真很多……”
“那朵玉兰花是我手艺生涩时做出来的,袁哥哥你莫要留着了,我再送你一朵更好的。”说着,她转身回屋,从柜子里翻找出一支通草玉兰花簪,拿过来递给他,“袁哥哥,这个送给你。”
袁今安瞧着她手中那支花簪,笑道:“这是你们姑娘家佩戴的,我要来无用。”
“怎的无用?日后你若遇到喜欢的姑娘,就把这花簪送给她,她定会喜欢的……”
“我天天在司膳司里做菜,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姑娘?”
“说不准呢?”姜荔雪把簪子塞到他的手中,“你先拿着嘛。”
“好吧。”
正说着话,兰英提着茶壶敲门要进来,姜荔雪下意识地回头往房门处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时,窗外的袁今安已经不见了。
袁今安拿着花簪回到宫中,这花簪上的花瓣娇软,不好揣在怀里,只能拿在手上,他正打算回值房找个盒子收起来,司膳司的人见他回来,转告他,说是太子殿早前派人过来叮嘱过,让他一回来就马上去东宫一趟。
袁今安便也没有回值房,捏着那花簪就去了东宫。
谢珣瞧见他手中的花簪,眉头挑动了一瞬:“她送你的?”
袁今安炫耀似的转动着手中的花簪:“她说先前送我的那朵玉兰花不好,便重新送了一支玉兰花簪,”而后拿到谢珣面前,“殿下瞧瞧,果然比之前那朵好看多了。”
谢珣斜睨了他一眼:“一支花簪而已……”
呵?而已?
有人连一支花簪都没有,只能在这里吃味。
“殿下叫我来何事?”他故意问,“可是今早送来的早膳有不合胃口的地方?”
谢珣叫他过来,当然不是为了问早膳的事情。
“她如何?”
果然。
袁今安心中暗笑:这位殿下表面上装的浑不在意,连她的及笄礼都不去,这会儿终于装不下去了。
“殿下不是不关心她么?”
对方还在嘴硬:“只是随口问问。”
既然是随口问问,那他便也随口回答一句:“挺好的,小姑娘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殿下若实在好奇,为何不去见见她?”
谢珣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来:“孤只是随口问问。”
“殿下莫不是想着她来主动找你?”
谢珣没说话。
“她不会主动来见你的,”袁今安道,“她如今把你敬为太子殿下,已经不把你当哥哥了……”
袁今安从他书房中借了个盒子,将花簪放进去,这便离开了。
谢珣握着手中的书卷,静坐半响,竟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那个他少时放在身边养了五年,后来又惦记了五年的小丫头,如今竟不知她是何模样了?
先前她不肯随他回京城那件事,他早就不生气了。
细细想来,她坚持自己喜欢事情又何错之有,是他管教太过了,又有占有欲作祟,觉得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别人不能窥瞻,实则却将她的感受抛在脑后。
后来想开了,索性便放手了,而后身边又发生了诸多的事情,他忙着培养自己的力量自保,渐渐地也就将她暂时忘却了。
直到前些日子,母后要为他选妃,他在赏花宴上看到那些形形色色的姑娘时,蓦的就想起了她。
算算时间,她也到了可以许配人家的年纪,可是满院子的年轻姑娘,唯有两个与她样貌又几分神似的姜家娘子,问过母后,那是她的两个姐姐,而她并未出现在赏花宴上。
母后极力推荐那位姜家三娘子与他做正妃,虽然对方才貌品行皆无可挑剔,但是他就是无法心动,极力回绝了母后。
那场赏花宴最后无疾而终,他的后院至今还冷清着。
后来他让暗卫去打听,才知道姜家的确派人去景州接她了,但是她不肯回来。
她竟然不肯回来……
不回来便不回来罢,就当那五年喂了个白眼狼。
夜里,寝殿幽静,烛火只留一盏,谢珣第一次不是为了操心要事而失眠,他的脑中总是回想起袁今安今日在书房里说的那句话:她如今把你敬为太子殿下,已经不把你当哥哥了。
三更半夜,他气恼地坐起身来:不是?怎么就不把他当哥哥了?凭什么与他这般疏远?她今日给袁今安送花簪的时候,怎的就没想到给他也捎一支?
覆又躺回去:罢了,他与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是他没有参加她的及笄礼在前,她定也是因为身份悬殊才不敢与主动与他示好。更遑论她早已不是公主伴读,没法入宫,自是无法主动见他,他是男子,理当由他主动一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