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直播12
    “孟大人。”
    小阎王带着直播间的观众去参观地方孟婵乐得清净, 刚想提前下班，却在转身后被人叫住。
    叫住她的是五个鬼，孟婵看着他们, 隐约想起这几位好像在才艺大比上出现过。
    有四个鬼对着最中间的那鬼推推搡搡的，把他推到了最前面。
    孟婵好奇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最前面的鬼犹豫着不敢说话，剩下的鬼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催他赶紧开口。
    “我……我叫王成旭……”
    他自我介绍道, 开了口之后, 后面的话也容易说了：“我想求您件事。”
    “什么事？”
    王成旭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说道：“我想，借您的直播间，开一场演唱会。”
    有那么一瞬间，孟婵以为自己听错了。
    后面一只鬼看着王成旭磨磨唧唧的样子急得不行，一把呼开他自己上前跟孟婵解释：“孟大人, 这货说话太慢了, 还是我来吧。”
    他先是指了指他们一群鬼, 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鼓手陈昊, 键盘手席卫，贝斯手春哥，还有我这个吉他手老钱。我们都是地府老鬼了, 生前也都很喜欢音乐, 不过要么扑的连饭都吃不上，要么就是每天为了这个那个的忙，想学音乐却永远做着和音乐没啥关系的事。死了之后倒是都有时间了, 正好又赶上地府好时候, 我们几个就聚一起搞了个乐队。”
    他说起这些来乐呵呵的，孟婵也不由得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最开始, 只有我们四个人，但我们都不是专业出身，不过我们脸皮够厚，咱地府可有不少大家，我们就拿着家里供奉的香烛纸钱去交学费，跟着学了一段时间，不过学着学着我们就发现，队里没有主唱。”
    除了王成旭之外的四只鬼齐齐叹了口气。
    “再后来我们就遇到了刚来地府没多久的老王。”
    他把王成旭又推到前边，“这家夥每日阴阴郁郁的，就喜欢一个人呆着，还是我们队的鼓手认出了他，这家夥深藏不露，早十多年前还是个乐队主唱呢。”
    王成旭有点尴尬地摆了摆手：“就是混口饭吃。”
    老钱见此，直接给他一个白眼：“你可拉倒吧，要真只是混口饭陈昊打工的那个酒吧能把你早期的影像保留那么久？”
    说完，老钱就跟孟婵吐槽：“这人就是个倔嘴葫芦，还拧。”
    馀下几只鬼顿时深深点头。
    老钱看着王成旭，问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说了？”
    王成旭拈了拈手心，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他没有着急说求孟婵帮助他的原因，却说起了自己肆意张扬的青春。
    “我二十来岁的时候，摇滚正盛行，我第一次听完一场演唱会后，就想要成为一名乐队主唱。”
    “那时候年少轻狂，做事也不考虑后果，把全部身家都赌进了音乐这一行，却一点响儿都没听到。”
    他说时感慨，还有些好笑，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就真敢那么干。
    轻轻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当时我父母为了让我收心，托人给我介绍了个媳妇，我觉得这姑娘长的不错，心想结就结嘛，却从来没去考虑从此以后，我的肩膀上便扛着一个家。”
    “我一直都靠在酒吧驻唱挣钱，不过因为我还想出人头地，得给人送礼，所以这钱我不仅拿不回家，还需要家里倒贴。直到我爸因为干活时从从工地上摔了下来，却没钱付手术费……”
    “后来我求爷爷告奶奶地借够了钱，但他手术没成功，身上伤口感染恶化，没撑过去。临走前，他握着我的手，让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能再碰音乐，我答应了。”
    老钱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鼓手陈昊突然想到有一次聊天时酒吧老板跟他们说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我这酒吧能站稳脚跟，其中要靠的还是我慧眼识炬，找到了一个唱歌很好听的小夥子，只要他一登台，天天晚上都有人加钱点歌，不过可惜啊，这小夥子心比天高，一直想往那个圈子里蹦哒，可他没t钱没人脉，谁乐意搭理他？当年他老子快没了，他去找这些人要钱，人家呸一句晦气随后把门摔得哐啷响，却没人给他一分钱。后来还是我看不过眼借给了他，两年后他来还钱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小夥子，再也不是站在舞台上唱歌的那块料咯！”
    王成旭略过了他自此被磨平了棱角的生活，说起了他的儿子：“他可厉害了，又聪明又懂事。跟我年轻时很像，也很喜欢音乐。”
    他说着便叹了口气：“我不同意，他就搞离家出走，和他那一群小夥伴，搞起了乐队。一群还在上学的小夥子嚷嚷着这是自己的梦想，我听的火大，两天后一找着他，也没听他说话解释，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下去，他儿子的脸顿时就红了，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说的话：“搞乐队？你会唱歌吗？就你唱的那跟鸭子叫一样的歌，你觉得有几个人那么傻会去听？”
    那一天，他不停地贬低着儿子，那话，却更像是在对着十多年前的自己说的，在对着那个二十多岁依旧要自己父亲扛起家庭重担的自己无能狂怒。
    从那以后，他和儿子之间的隔阂便种下了，父子二人渐行渐远。
    “后来，我出了车祸，临死之前，最后悔的，还是对儿子说的那些话。”
    王成旭看向孟婵：“孟大人，从那次我们吵架之后，我儿子就很少在人前唱歌了，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的打击。我就想借您的直播间给他唱首歌，想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这件事情孟婵做不了主：“你们也知道，作为鬼，最好少和人间再产生因果。”
    老钱一脸嘿嘿的笑：“孟大人，您放心，我们绝对不让您为难。”
    他指了指地府游乐场的方向，兴冲冲地说道：“我们几个人玩音乐玩的也有了几分名气，正好游乐场最近开业，要找个乐队热闹热闹，我们就去报名了，下一场就是我们的演唱了。我们不求别的，就想着您直播的时候，能在我们那多停留一会儿，让老王把想说的话都说给他儿子听听。”
    孟婵想了想，点了点头：“不过，直播器如今在阎王那里，我可以去帮你们和他说说，至于能不能拍摄我不能保证。”
    直播一些地府日常无伤大雅，可王成旭这件事却牵涉到了因果。
    因为他作为一个鬼，在说出某些事情的时候，便改变了他儿子的命运线。
    这是天道绝不会同意的事情。
    不过想到小阎王那个性子，孟婵多少有几分把握。
    天道有情，胸怀万物，可天道又最是无情，给予了地府脱困的机会，却又在另一方面固执地遵守着绝对的规则。
    可既然想于绝处求的一线生机，再固守着规矩可就抓不住某些机会了。
    小阎王年纪虽小，可他一出生便是阎王，与地府死生共系，前面那么些年地府被排斥在人界之外，他尚未成年，做出的改变微乎其微，如今既然天道把孟婵和赵景煊这两个变数送到了他这里，那小阎王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天道又如何？
    地府都快没了，他还怕个毛。
    是以孟婵刚一说完，小阎王就狂点着脑袋答应了，随后出了游乐场的鬼屋，往办演唱会的地方去。
    直播间观众还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不玩啦？我还想看看那个被吓掉脑袋的鬼到底有没有找到他的头。】
    【我也想知道如果刚刚的鬼得知自己吓得是地府阎王，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就和我得知我喝醉了酒半夜打电话给我老板骂他的心情一样吧……】
    【楼上，后续呢？】
    【第二天老板当着全公司的面表扬了我的“壮举”，后面人事科就把我这个岗挂上了招聘。】
    小阎王看得又是好笑又有点唏嘘：“要不……”
    弹幕这次发的飞快：
    【我还没活够，谢谢！！！】
    “好吧。”
    小阎王耸了耸肩，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带你们去看个好玩的。”
    演唱会设在了游乐园中心，高高的炫酷的舞台伫立在那，霓虹灯光闪烁，劲爆的音乐不断刺激着人的听觉神经。
    小阎王挑了个绝佳观赏地，把直播器放那，就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下休息。
    他其实也学过音乐，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了，他背着城隍和判官偷偷找鬼学的。
    后来他年纪大点了，就要开始接触政务，便很久都没碰过这些乐器。
    孟婵过来的时候他很安静。
    台上王成旭轻声诉说着自己对儿子的愧疚，对儿子的爱：
    “……小天，在爸爸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你唱歌很好听，是爸爸接受不了年少荒唐酿成的错误，才对你恶言相向。”
    “你很有天分，那就别浪费你的才华，爸爸等着看你日后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
    “爸爸……爱你。”
    直播间里一片泪目，现场的鬼也都弥漫着伤感的情绪，小阎王看向孟婵，疑惑道：“孟婵姐，感情，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