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到了景元帝的寿辰这天,整个应天张灯结彩,从皇城的正阳门到承天门的路上搭满了彩棚,凌晨才过了寅时,住在皇城的各家各户大多已经起了,做进宫朝贺的准备。
至于宫内的景元帝今日也起了一个大早,顺便将霍瑾瑜也薅了起来。
霍瑾瑜半睡半醒地洗了脸丶吃了饭,然后换了朝服,等到一切忙完,顺便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到自己清醒时,身边已经站了不少人。
霍瑾瑜望了望东边姗姗来迟的暖阳,心中默默骂了景元帝一顿,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开始看热闹。
上午巳时,秋日的阳光不热不躁,温暖地洒在广场上,尤其铺到明黄的龙旗上,在秋风的配合下,上面的龙好似活了一般,礼炮丶礼花放了一波后,景元帝开始临朝受贺。
景元帝携着邓皇后穿着朝服站在奉天殿前,接受文武百官丶勋贵丶各藩国使臣的朝拜。
景元帝仰望高空,天空湛蓝深远,一望无际,天边点缀着几簇云朵,俯瞰广场上跪拜的臣民,心中的激动快要克制不住了,他牵起邓皇后手,指了指下方的臣民,豪迈道:“瑛娘,你看,这是我们的江山!”
阳光和煦,秋风飒爽,巍峨的殿阁上的朱漆彩画还散发着生漆味,金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红墙丶金色龙旗丶红丝幔丶红绸缎……一片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
还有台阶下方他的那些威风赫赫的儿子丶义子们,这些都是他打下来的江山。
他清楚,现在他的王朝才开始发展,一切都捉襟见肘,但是他相信,经过他的努力,他会带着景朝走向盛世。
“陛下。”邓皇后温柔地注视他,心中也十分异常激动。
今日按理说她不用出场,可是陛下非要牵着她。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任性。
不过……她嘴上这样说着,可是她也想一直呆在他身边。
……
霍瑾瑜跪在下方,她个子小,即使跪在前排,也看不到景元帝丶邓皇后他们,就算没看到,也知道景元帝拉着邓皇后一起上去,就是为了秀恩爱。
在内侍的引导声音中,众人起身。
毅王带着众皇子上前贺寿。
他们过后,就是陈飞昊那些义子,而后就是长公主带着众王妃和诰命夫人上前贺寿。
霍瑾瑜站在台阶上,看着依照品阶接连跪拜的众人,看的眼花凌乱,等到轮到番邦使节时,大家都是穿的他们国家的传统服饰,比较好辨认。
不过霍瑾瑜看来看去,都没见到东夷使节。
众人朝拜结束后,宫宴开始。
藩王丶皇子丶还有藩国丶外国使节坐在殿上,文武百官和外使坐在殿外两廊,宗室家眷丶诰命夫人则是在后宫享用宫宴。
霍瑾瑜虽然年纪小,但是她是皇子,也独自有一桌,就和毅王相邻。
桌上摆放着各种点心丶瓜果还有一些冷食,比如酱牛肉丶鸡腿之类的,热食基本没看到,桌角还备了酒水,不过霍瑾瑜桌上的是茶水。
对于宫廷宴会,大家也不是抱着吃席的目的,所以对于桌上的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好几个番邦使节十分喜欢,尤其高丽使者,他的位置比较偏,霍瑾瑜注意到,从坐下开始,高丽使者就埋头苦吃,旁边的暹罗丶琉球使者神情都带着几分嫌弃。
不过今日宫宴的主角轮不到他们,比起高丽丶暹罗他们的位置,鞑靼使者的桌案则是在众皇子之后,周围都是景元帝那群义子。
霍瑾瑜看着穿着鞑靼传统贵族服饰的鞑靼使者,身形壮如虎,此时被一群人高马大的藩王包围,看着有两分凄楚。
鞑靼使者的桌上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十分丰盛,摆满了鸡鸭鱼肉丶还有一条烤羊腿,一大块酱牛肉。
从霍瑾瑜这边看,鞑靼使者的桌子堆得好似卖熟肉的摊子,此时“店老板”看到围住他的那些“不怀好意”的顾客,脸色越发黑了。
阿布赖如此引人注目,除了他的服饰和景朝有所不同以外,就是因为他那此时堪比卤蛋一样的光头。
霍瑾瑜那群孩子行动时,将阿布赖的头发剪的几乎和狗啃一般,就是弄成小平头也没办法,阿布赖只能剃成了光头,还好他们鞑靼那里什么发型都有,就是光头也比较常见。
阿布赖想的这些,也是安慰他自己,现下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他被人袭击抢劫,不仅衣服被扒了一干二净,连头发也没了。
阿布赖现下只求此次和景朝的贸易顺利进行,将功补过,否则此次回去,不止他,就连他的族人也要受到可汗的惩罚。
阿布赖在人群里格外醒目,尤其景元帝这个角度,即使阿布赖混在一群藩王里,但是凭借对方闪亮如镜的秃头,景元帝能第一时间找到人。
坐在上方的景元帝正好将此景看的清清楚楚,愉快地抿干了杯中酒水,慢悠悠道:“楚王,你们可要好好招待鞑靼使节,今天争取不醉不归。”
陈飞昊一听,起身道:“谨遵陛下圣令。”
阿布赖同样起身,脸色微沈,偏偏要强颜欢笑:“多谢陛下万寿无疆,龙体康健。”
前面遭袭的事情,让他这些日子心情十分不快,偏偏景朝官员调查拖拖拉拉,至今没有给他一个说法。
他派人调查了许多,想不通自己在京中惹了什么人,居然被那样对待。
景元帝微微点头,示意洪公公下去给阿布赖斟酒。
阿布赖恭敬地端起酒杯与景元帝共饮。
……
等到万寿节结束后,霍瑾瑜才打听到,原来万寿节当天凌晨,东夷使者出发时,被人打断了腿,两个东夷使团四个正副使节全部遭了殃,不是被打断了两条腿,就是头破血流破了相,要么就是人事不省,压根不能出场。
至于是谁干的,因为正值景元帝万寿节,现下官府没空调查,不过大家第一时间怀疑鞑靼。
而东夷使者因为这事不仅没得到景朝官员的慰问,还得了一个“不敬陛下”的名声。
东夷使者叫屈,表示做梦都想去,奈何受伤太重了,若是顶着一身伤,岂不是更不敬。
官员则表示,他们去不了,可以让使团的其他人去,他们在乎的是东夷人参加,不是一两个使者。
缺了东夷,别的番邦属国若是有样学样,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影响。
东夷表示,他们也这样想,并且及时选了一个代使节去参加,可是被人拦在宫门外,一直到景元帝万寿节结束,都没让他们进去,他们也是无奈啊。
是你们景朝守门的侍卫不让他们参见的。
官员:陛下万寿节,岂能让一个普通的东夷人随意参加。
东夷人:……可是我们的使者受伤了。
官员平静:你们可以选择其他代表……
东夷人:……
都说中原人聪明,是将别人当傻子吧,难道他们要一直车軲辘话。
官员表示:他们所有担忧都是有理有据,再说车軲辘话是最轻松的,他可以和东夷人对个三天三夜……
……
因为涉及到番邦使者,所以东夷使者受袭的事情就落到大理寺身上,大理寺那边也没废什么功夫,对方似乎也不屑于遮掩。
正如谣言猜测的那般,正是鞑靼那边动的手,不过不是鞑靼使者阿布赖的吩咐,而是手下见阿布赖自从遭逢意外后,擅自带着人,趁清晨东夷使节出发时,将人揍得不能参加万寿节大典。
大理寺拖了七八天,将结果公布,罚了鞑靼使节一笔钱还有医药费,事情也就结束了。
至于鞑靼催促的使者遭袭案件,大理寺表示还在调查阶段,还请静候……
……
景元帝的万寿节结束后,各家宗室藩王开始陆续向景元帝请辞,请求返回封地,今年的新晋藩王们也都在做着准备,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等着景元帝的回覆。
马上就要进入初冬,虽然冷些,但是对于赶路的人来说,雨少天燥,道路少泥泞,当然对于尤水路选择的人来说,便利性更大。
不过一时半夥,大家可能还走不了。
在众多请辞丶打小报告丶要钱丶汇报地方政事的折子中,蔡国公的折子有些格格不入。
蔡国公满篇将他的三女儿夸了一边,表示赵筱云有闭月羞花,沈鱼落雁之姿,温柔贤良,琴棋书画皆通,差点就夸成九天玄女了。
景元帝:……
他记得万寿节前,昭王曾经上过折子,想要给楚王和赵筱云牵线。
蔡国公这次上折子,难道是催促。
蔡国公前面将赵筱云天花乱坠地夸了一边,就在景元帝以为他要写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或者祈求他下旨赐婚时,蔡国公画风一转,开始忆往昔,打感情牌了,开始将那些年,大家一起打天下的不容易,还有自己的“忠诚”……
景元帝想知道,蔡国公这份折子真是他自己写得吗?
景元帝看了看折子的厚薄,然后耐着心看下去,结尾处,蔡国公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说是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陈……邓盟!
景元帝瞪大了眼睛!
再次确认了两遍,没错,蔡国公写得就是邓盟。
景元帝看向一旁的洪公公,“洪福,朕记得,前些天,昭王想要为楚王和蔡国公的女儿拉红线吧。”
“是的,陛下。”洪公公应道。
景元帝微微颔首,他就说自己没记错。
可是为什么现下蔡国公又改了主意?
难道和他的五儿子闹翻了?
景元帝:“洪福,你觉得蔡国公的小女儿和南宁侯可相配?”
“?”洪公公有些没听懂,听明白后,惊讶地半张着嘴,“蔡国公的女儿和国舅?这……”
陛下前面还记得昭王想为楚王陈飞昊和蔡国公的女儿拉红线,后脚就变了人选,着实让洪公公闹不明白。
难道陛下对昭王殿下不满意?
“这……奴才不懂。”洪公公按下心中的揣测,小心翼翼道。
景元帝敲了敲手中的折子,“蔡国公上折子,说是想将女儿嫁给邓盟。”
之前看蔡国公夸得那般浮夸,他还以为蔡国公想和他结亲呢,没想到看上邓盟了。
哦……
洪公公松了一口气,不是陛下的心思,至于蔡国公虽然打仗行,但是平时着实有些荒唐,这种半路换女婿的事情,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
“奴才以为南宁侯怕是不会答应。”洪公公可听说,邓盟为了躲避催婚,连虢国公府都不敢回了。
经他提醒,景元帝想起万寿节前,虢国公向他请旨,说是让邓盟镇守潼关。
看来虢国公是知道消息了。
蔡国公朝“陈”暮“邓”,他才不会惯着,他不管这事了。
景元帝将折子扔到一旁,忽然想起,自家六皇子现下也是孤家寡人,连邓盟就成了香饽饽,怎么他就被人嫌弃呢。
若是霍瑾瑜知晓景元帝的心思,肯定会反驳,亲亲父皇,也许大家嫌弃的是你呢。
……
本着慈父心肠,景元帝让人将宣王喊了过来。
景元帝挤出和蔼的笑,“霍钥,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有人看上你吗?”
宣王嘴角微抽。
看看,这就是他亲爹,亲父皇,上来就埋汰他。
“说话,哑巴了?”景元帝不满道。
宣王平静道:“没有。”
景元帝一听,狭长的眉梢上挑,“朕给你一年时间,不管你是去抢丶还是去骗,都要成亲。”
宣王则是嘲讽一笑,擡了擡自己瘸着的右腿,“父皇,儿臣这条腿就是被人骗的结果,而且儿臣现下是鳏夫,已经娶过妻了。”
他的妻只是先他一步离开了。
“胡说什么。”景元帝瞬间拉着脸,“成亲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告诉朕成的哪门子亲。”
宣王自嘲一笑,“儿臣和她定的乃是天地盟誓,不用父皇担忧。”
“你这个臭小子。”景元帝被气的简直是怒发冲冠,大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宣王面不改色。
景元帝怒道:“你不是不愿意选吗?行!朕下圣旨,给你塞一院子的女人。”
宣王这下表情有了变化,他掀起衣摆,直接跪了下来,“若是这样的话,父皇不如直接赐死儿臣。”
“……你!你!”景元帝火气一下子上了脑,此时脑袋是嗡嗡响,看着脚边的孽子,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洪公公见状,连忙上前隔着两人,蹲身劝着宣王,奈何他嘴都要说干了,宣王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那边景元帝气的已经满殿转悠找东西动手了。
宣王则是巍然不动,也不见躲。
被景元帝揍了那么些年,他早已有经验,若是起身跑,景元帝可不会和他客气,他能不能躲过是一回事,但是景元帝绝对会将他揍成狗,所以他还是老实跪着吧。
洪公公在“去喊皇后娘娘”这个选择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再努力一下,他苦口婆心道:“宣王殿下,陛下也是为您好,要不这样,就算不娶妻,咱们先纳个妾,日常生活总要有人能打理王府,照顾您。”
“对,不娶妻,先纳妾怎么样?”景元帝给了洪公公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主意不错,等到霍钥性子软了,就再娶妻。
宣王:“不怎么样。”
“……”景元帝瞪大眼睛,眼看着腿已经擡起来了。
宣王跪在地上不躲,连脑袋都不移一下。
洪公公连忙抱住他,“陛下,冷静,冷静,宣王殿下还小……还小,您知道的,他性子一向倔,您就是动手,他也不会改口啊!”
洪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给旁边的小徒弟示意。
小徒弟见状,正要悄悄退下。
“你干什么去?”
景元帝冷飕飕的声音将后退的小太监吓得腿都软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全身打着颤,“奴才……奴才。”他当然是去叫皇后娘娘来救命啊!
宣王见状,贴心道:“父皇,你死心吧,就是母后来了,儿臣也不会改变主意。”
“!”景元帝眼睛微眯,看来还是要揍一顿啊。
想到这里,他一把将洪公公推开,对着宣王就开始劈头盖脸动手。
洪公公在一旁着急地直转圈。
“陛下轻点!轻点。”
“哎哎!宣王殿下,您躲着点啊,躲着点啊。”
“哎哟,陛下,陛下,是奴才,您收着点劲。”
……
听说景元帝在太极殿上演全武行,将宣王教训了一顿。
霍瑾瑜惊诧道:“真动手了。”
秀嬷嬷点头:“是的,皇后娘娘已经去了。”
霍瑾瑜一听,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能让景元帝亲自上手揍人,不知道她那六哥怎么惹到景元帝了。
到了太极殿,霍瑾瑜示意宣驾的内侍噤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躲到了一根柱子旁,悄悄地探出大眼睛,看邓皇后教训景元帝。
而宣王就跪在距离她两尺远的地方,脸上有三道印痕,下巴有些淤肿,发髻凌乱,眉眼淡然,对于霍瑾瑜的举动,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霍瑾瑜:……
她探出身,努力伸着腿够了够宣王。
宣王感受到力道,无语地看着他。
霍瑾瑜小声道:“六哥,你因为什么事被父皇揍?”
宣王瞥了瞥旁边的邓皇后丶景元帝,低声道:“我不想娶妻,也不想纳妾,父皇就揍了我。”
“!”霍瑾瑜惊惶地瞅了瞅景元帝。
不会吧,她以后不会也要被揍吧。
霍瑾瑜一脸纠结地看着宣王,想着等她长大,若是被景元帝催婚,等他动手时,她能不能跑。
霍瑾瑜又探身戳了戳宣王,“六哥,父皇动手时,跑好呢,还是不跑。”
想来宣王这么大年纪,经验应该丰富。
宣王听到这话,终于正色自己这个小弟了,他打量了对方的小短腿,冷嗤道:“你觉得你能躲得掉父皇吗?”
霍瑾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一定哦,等我长大了,父皇就老了,他老胳膊老腿,肯定跑不过我。”
宣王:……
他听明白了,看来七弟担心自己未来也因为催婚被打。
小孩的声音虽小,但是殿内的众人耳朵不聋,加上“老胳膊老腿”的杀伤力。
霍瑾瑜成功将景元帝的仇恨值转移到她身上。
景元帝幽幽的声音在霍瑾瑜炸开,“小七,你若是想体验一下,朕现在可以成全你。”
霍瑾瑜吓了一跳,从柱子后面露出头,冲着景元帝和邓皇后讪讪笑了笑,“父皇丶母后,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不用顾忌我。”
景元帝上前,将霍瑾瑜拎出来,看着她张牙舞爪,如同划水的小乌龟一般,嗤笑道:“瑛娘,你听到没有,小孩子不能一味的宠,还是要揍一顿。”
“陛下……小七。”邓皇后真的无奈了,最终想了想,决定还是让景元帝教训霍瑾瑜一次,免得孩子有恃无恐,虽说年纪小,也要长点教训。
景元帝晃了晃霍瑾瑜:“小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不是有两个愿望吗?要不要换一个,求朕放过你。”
“父皇,哄小孩子要遭雷劈的。”霍瑾瑜也顾不得什么,歪头控诉道。
好家夥,原来景元帝打的是这算盘。
“父皇,您若是这样干,以后别想我为您办事了……欸……我想起来了,第一个愿望,您不能干涉我的婚事,不能催婚。”霍瑾瑜认真道。
心想她这个愿望真是值了。
不过以后估计景元帝不会那么大方许诺愿望了。
景元帝:……
小儿子太聪明,也让人愁。
一旁的宣王则是叹为观止,心里头羡慕的紧,他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前脚嘲笑自家小弟幼稚,后脚自己就成了笑话。
邓皇后在一旁忍笑,小七这话算是将陛下将住了,不知道陛下后不后悔刚才给小七提了醒。
“咳!”景元帝很快反应过来,举起右手,阴恻恻道:“既然这样,朕就先揍你一顿。”
霍瑾瑜此时心情愉快,“父皇,您尽管动手,我知晓,小孩子总要挨打的,不打不长教训。”
“……”景元帝被噎住,这是抢了他的话。
最后这顿打没有落到霍瑾瑜身上,景元帝从书架上随手挑了一本书,让她抄写一遍。
霍瑾瑜捧着书,看了看足足一寸的厚度,眼睛瞪的大大的,小脸蔫了吧唧的。
景元帝见状,心情愉悦。
他要告诉小儿子,身为帝王丶身为父亲,他即使不动手,也有许多手段收拾他。
至于宣王,同样没逃得了,景元帝直接给了他一册书,让他好好抄,若是抄的不用心,就要再打一顿。
等到出了太极殿,宣王和霍瑾瑜两个难兄难弟对视。
霍瑾瑜仰头望天,一脸后悔,“果然看热闹要注意距离。”
“噗!”宣王忍俊不禁,大手摸了摸小弟的脑袋,“小七说的有理。”
……
应天此时不仅聚集着全国六成的达官显贵,还有不少番邦使节在应天待着,尤其两个东夷使团还赖在四夷馆。
东夷使团也不是故意赖着的,奈何景元帝一直没有接见他们,他们因为惹了鞑靼使者,万寿节也没有赶上朝贺。
他们不是不想走,是因为鞑靼使者也没有,他们担心离开应天后,被鞑靼使节截杀,所以东夷的两个使团就赖在四夷馆,平时也不敢出去,同时打听鞑靼使者什么时候回去。
鞑靼使者这次来,除了为景元帝贺寿,代送四公主的冬衣,就是想向朝廷交易一批茶叶和盐。
鞑靼处于草原,盐和茶叶都是非常重要的物资,之前天下不怎么稳定,边陲管的还不那么严,鞑靼和瓦刺还能弄到不少盐和茶叶,可是后来景元帝有意加强管制,加上有毅王等人亲自坐镇,鞑靼想要弄到大批量的盐和茶砖就难了。
景元帝对于鞑靼使者的请求也不惊讶,交易倒是可以,但是数量还有方式需要大家商讨商议一下。
同时,景元帝下令翰林院修魏史,现下景朝已经统一天下,《魏史》的修订宣告了魏朝已经彻底灭亡,给那些暗地里仍然妄图覆国的前朝馀孽打击。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大事,就是燕都的建设。
之前打仗时,燕都被打成一片废墟。
好消息是,不用担心会毁坏什么建筑,都是一片废墟,可以放心大胆地建设。
坏消息是,这要需要许多钱,而现在朝野都很穷,粗略估计,以现在的进度,大概需要十几年,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
景元帝:……
难道他要在应天待大半辈子。
听到这消息的霍瑾瑜:……
好家夥,没钱果然不行。
因为缺钱的事情,一些大臣就想顺势建议景元帝干脆放弃迁都燕都,大力建设应天,这样还能省下不少钱,多多建设民生。
可是景元帝他不想放弃了,他能想象到,若是在应天呆久了,恐怕南北发展会彻底失衡,十年内迁不了,再往后就难迁了。
霍瑾瑜也没办法。
就算她脑中有许多理论教材知识,但是现下没人丶没钱,尤其她还是一个孩子,先不提让别人相信她的理论,要让理论转换成是实践,要经过许多实验,许多东西,她就知道一个皮毛和基础答案,世界又不是教科书,写了答案就给你满分,它中间可能发生许多风险。
……
十一月初,北风开始起势,景元帝觉得连老天爷也在为他忧愁,风吹的人冷飕飕的。
霍瑾瑜面无表情道:“父皇,咱们进殿就不冷了。”
今日不知道景元帝发的什么风,抱着她坐在奉天殿高高的台阶上,正好直面冷风的摧残。
景元帝擡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忧伤道:“小七,国库没钱啊!”
霍瑾瑜老实道:“我也没钱。”
景元帝将小孩抱进怀里,下巴正好支在她头顶,“给父皇想想办法吧。”
霍瑾瑜:……
她能有什么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夫子说了开源节流。”霍瑾瑜晃了晃脑袋,示意他不用枕着自己。
景元帝挪开了一下,再次叹了一口气,“没处开源,流也干了,怎么截。”
现在朝廷就是一穷二白。
景元帝又道:“朝中有人建议加赋。”
霍瑾瑜仰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楞楞地瞅着他,“父皇,你都没钱了,你觉得百姓还能挤出钱吗?”
“朕知晓,但是……国库空虚什么事都干不了啊。鞑靼那边能宰的不多,让朕从哪里弄钱。”景元帝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
“……”霍瑾瑜眼珠子转了转,“父皇,朝中你看谁不顺眼,要不咱们抄几个世家,来个杀鸡儆猴。”
景元帝闻言眸光微闪,唇角微微翘起,“你倒是想的还不客气啊。”
他的臣子打百姓的主意,而他的儿子打世家的主意,不得不说,不愧是他的儿子。
“可是小七,除了杀鸡儆猴,还有杀鸡取卵丶打草惊蛇这些词,你可知晓?”景元帝含笑看着他。
现下景朝建立不久,百姓不能压榨,世家门阀也不能逼太紧,总之不能乱。
霍瑾瑜了然地点头,“所以,父皇,国库没钱,是您不行,又不是我不行,儿臣已经贴心地给了两个建议了。”
“臭小子。”景元帝也不客气,直接揪住她的耳朵,“朕看你是想找打。”
温热的大手指虽然捏住耳朵,但是没用力,霍瑾瑜也就不管,感受着凉飕飕的冷风,叹气:“没钱真的没办法啊!”
景元帝也叹了一口气。
父子俩就这样窝着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景元帝望着宫内的红墙金瓦,多想来个神仙,给他弄个金砖银地啊。
……
本着老子有难,子女也不能消停的原则……应该是子女理应为父解忧,霍瑾瑜这群孩子又被喊到太极殿。
霍瑾瑜看着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由得叹息,果然还是上辈子那话说得对,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除非像电视剧小说中,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前朝宝藏,或者发现金山银山,否则就是没钱啊。
霍瑾瑜摇了摇头。
感慨完后,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但是划过的太快,让她没捕捉到。
霍瑾瑜用力拍了拍脑袋,想要找出一丝痕迹,奈何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到。
长公主连忙扯住她的手,温声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其他人也看过来。
霍瑾瑜小脸皱成一团,“刚才我好像有了灵感,但是一下子跑了。”
众人:……
长公主摸了摸他的头,“有这心就行,父皇也知道小七孝顺。”
霍瑾瑜一边点头,一边皱眉,歪头仔细回想刚才的步骤,想要知道灵感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