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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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山脚近四点，杨言津背了薛韵一路，整个背上湿透了。
后座车门打开，他将她背到车前，身子下蹲。
“头低点，小心。”
薛韵小心翼翼往椅子靠去。
“我坐好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杨言津这才起身。
“哦，对了。”她从后座掏出瓶水递给他，“再喝点水吧。”
回去的路程明明一样，可薛韵却觉得车开了好久。
脸颊微微发烫，身子也忽冷忽热，迷迷糊糊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等被叫醒时，车子已经到达古楼。
馀安君轻晃她的手臂，凑过去观察她的脸色，“薛韵，薛韵，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眼前慢慢清晰，她摇摇头回她：“没事，可能就是累了。”
“怎么了？”杨言津拉开一侧车门，伸手想去探薛韵额头的温度。
虽然意识模糊，可她下意识后仰，避开了他的手。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额前摸了摸，随后虚弱地说道：“好像是有点烫，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她看了眼馀安君，又看了眼杨言津，示意他们不用担心。
杨言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又背她上了楼，这次薛韵没有拒绝。
“你先躺会儿，我去问节目组拿药。”他说完，出去关上门。
薛韵好累，听到关门声下一秒便昏睡过去。
可梦里不知为何，一会儿感觉身处冰川，一会儿又仿佛置身火海，睡不安稳。
等惊醒时，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
她在床上摸索一番，打开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八点了。
手机上有几条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未接电话，以及——沈见川的。
她正纠结要不要拨回去，恰巧这时敲门声响起。
“薛韵？”门外的人停顿几秒，随即又敲响了门，“醒了吗？”
沈见川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又没人应答，他不确定又问了一遍：“醒了吗？”
“谁在那里？”
走廊处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沈见川吓了一跳。
他定睛看去，发现是节目组工作人员。
此时夜幕降临，走廊处没有灯光，恍然出现的人影打破了此刻寂静。
对方打着手电，看清来人时似乎松了口气，可等他反应过来时却更倒吸一口凉气。
“见川哥？”对方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在这啊？”话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见川轻咳，不自在摇了摇手里的袋子，是一瓶跌打损伤药。
似乎怕他误会，他解释道：“我看她好像还没处理，毕竟今天是我带队，没照顾好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他看向工作人员，转移话题，“你是来？”
“哦对了，我也是来送药的。”
“给我吧。”
他直接伸手拿过工作人员手里的袋子，对方还处在发懵状态，门恰时打开。
薛韵脸色苍白，额头满是虚汗。刚刚听到门口有人讲话，她废了好大劲才挪到门边，没想到一打开门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你们？呃……有事吗？”
沈见川挥挥手招呼工作人员离开，随后擡步进去，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喂！你关门干嘛？”
“沈见川！”
薛韵被他一把抱起来。
沈见川将她放回床上，随后蹲下去掀她的裤腿，右脚脚踝处肿了好大一块。
他起身去开灯，这才看清薛韵虚弱的脸庞。
她的头发凌乱，几根发丝粘在脸上，嘴唇不似平时嫣红，泛着白色。
“怎么了？哪不舒服？”
“怎么流这么多汗？”
沈见川询问时虽然没什么表情，可薛韵却觉得此刻的他带着丝难能可见的温柔，就连平淡的语气都让她感觉不一般。
她仰头看他，鼻头发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沈见川走了过来，伸手探测她的体温，手指刚触到她额前的一点皮肤，就被拍开了。
薛韵没甚好脸色地说：“要你管。”
他收回手去拿工作人员给的药袋，看见里面除了治跌打损伤的药瓶外，还放着一盒藿香正气水。
将药盒拿出看了看，随后无声看着薛韵，将盒子放在了她的右手侧。
“中暑了？”
“……”
她不想说话，他也没为难她。
沈见川轻叹口气蹲下身，直接往她脚踝处喷上药。
薛韵不及反应，猛的被刺激一下，往他手臂上踹了一脚。
这一用力，脚踝更疼了。
“你就是想害死我。”
沈见川：“……”
“你怎么不说话？”薛韵咬牙切齿，“公丶报丶私丶仇。”
“薛韵。”他摁住她的脚，表情严肃，“这里没有摄像机，你再多说几句，保不齐我会做点什么。”
薛韵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瞪大双眼，嘴唇下意识抿紧。
沈见川帮她处理完伤口，视线兀地停在她的脚趾头上。
薛韵见他没有动作，低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正停留在她丑陋的脚趾上。
她猛的收回脚，强忍痛意把脚放进被子里，随后故作镇定地质问他：“看什么？恋足癖。”
沈见川轻嗤，“看它比以前更丑了。”
“你！”
她不由想起十七岁在衡市集训时的自己，那时候因为家里变故，机缘巧合下她和沈见川成了合租室友。
两人碰面的时间其实不多，但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受伤，她和沈见川的关系慢慢亲近起来。
那次也是这样，沈见川背着受伤的她回到家里，帮她上药。当时看到她的脚，她明显感觉他楞了几秒。
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他的，但她也是这样有些窘迫收回脚不让他看，可当时他说的话，她却记得分外清楚。
他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丑。”
不丑……
薛韵胸闷到喘不上气，现如今竟变成了更丑……
她冷哼一声，发现沈见川已经起身。
“这个我先拿下去，节目组要收。”他将桌上的Go Pro拿在手里，转身离开。
“哦对了，药等会儿再吃，我下去给你拿点吃的。”
沈见川一手插兜，一手摆弄着手里的机器，一副松散模样。
薛韵看他消失在门口，门被轻轻带上，此后房内寂静无声。
睡了一觉精神似乎好了点，薛韵躺在床上看手机，玩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喧闹的声音。
她有些好奇，想去走廊上看看，可摸了摸自己的脚踝，还是作罢。
又等了一会儿沈见川才去而覆返，久到她都要以为他忘记自己交待的事了。
他进来时手里端着盛满粥的小碗，环顾四下，最后把碗放到了靠床边的椅子上。
“凑合吃，这么晚没别的了。”
薛韵往床边挪动几分，凑上去端碗，谁想竟然这么烫手。
她偷偷看了眼沈见川的手掌，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
皮真是够厚。
虽然从午后一直没有进食，但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好像也不是很饿。
薛韵干脆等粥放凉，索性在一边玩起手机。
视线内东西模糊，可沈见川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个人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觉尴尬，没办法只能继续装模作样地滑动手机。
倏而手头一轻，她擡头，沈见川抽走她的手机扔到一旁。
“先吃饭。”
“烫。”
沈见川轻啧一声，而后直接端起碗，将勺子递到她手边，“自己来？”
“哦。”她接过。
男人坐在刚刚放碗的椅子上，左手托举着碗底递到她面前。
薛韵盯着他弓起的手臂线条，不自在地舀着粥。
连一点配菜都没有，实在喝不下去，因此她进食的动作很慢。
滚烫的粥顺着喉道滑落，一时竟压下了些许不适。可等喝了一半时，薛韵突感不适。
一股恶心感翻涌而上，她扔下勺子，迅速捂住嘴试图压下那抹不适。
她用另一只手狂拍沈见川，之后指了指远处的垃圾桶。
薛韵的眼睛憋得通红，泪水慢慢浸出来。
沈见川火速递来垃圾桶，可薛韵还来不及接过，直接吐在了他拿着垃圾桶的那只手臂上。
好在沈见川还没换下白日的防晒服，因此也算是阻隔了污秽物的直接污染。
薛韵吐到最后只剩下一些胃酸，她眼眶泛红，一个劲干呕。
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对丶对不起啊。”薛韵用衣袖抹掉眼泪，转头想看看他的神色，这才瞥见沈见川搭在她背上的大掌。还在若有似无地拍着。
“沈见川。”
“嗯。”他轻声应答。
“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说你是故意的。”
沈见川过去拿了瓶矿泉水，“漱漱口。”
趁薛韵漱口的间隙，他将衣服脱了下来。东西还没怎么被消化，因此也不算很恶心。
他看了眼，卷好衣服丢进了垃圾桶。
“我会赔的。”
沈见川没回她，只一瞬不息地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
刚吃进去的又吐出来了，药也不能吃。
沈见川拧着眉头，凑近前去。他把手贴在薛韵额头上，又试了试自己的。
“好像有点发烧。”
男人俊秀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把垃圾桶接过放下，又从旁边拿了件外套给薛韵披上，动作不容拒绝。
半蹲床前，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上来。”
“要出去吗？”
“带你去诊所。”
沈见川背着她下楼，院落里围着一群人。徐京琳和师文卿正面对面坐在一块儿，似乎是在回答问题。
两人突然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录制被打断。
大夥儿惊慌失措，导演赶紧让摄影师暂停拍摄。他望着他俩，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沈见川没想多待，率先开口：“这part不是每个人都要录吧。”
“自愿！”
“那就行。我先带她去诊所看看。”
薛韵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干脆把脸埋到了沈见川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肩头，沈见川侧头想去看她，嘴唇却不小心擦过她的耳朵。
薛韵屏住呼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他们的背影，夏允尬笑几声，“原来——原来见川哥消失这么久是在照顾薛韵啊。”她上前和徐京琳搭话，侧眸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徐京琳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是紧握的双手出卖了她内心的不甘。
夏允安慰她：“我就说见川哥乐于助人，他对谁都很照顾的。”
“哈哈。”
却无人应答。
*
九点多，村里大路上不见几个人影。槐树下稀散坐着几个爷爷奶奶，许是天冷他们也没有多待。
越走人越少，村里也没有路灯，薛韵举着手机帮沈见川打灯，手里的劲紧了几分。
“轻点，快勒死了。”沈见川的声音飘荡在广阔的空间，激起阵阵回响，显得有些瘆人。
薛韵轻颤，手里的劲听话松了松。
“害怕？”
她中气十足，“我只是有点冷。”
“听起来是好了。”沈见川好像没那么冷漠了，他问她，“还想不想吐？”
薛韵肚子空空已经没东西可吐，可他这么一问，也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就起了捉弄的心思，作玩笑的干呕了几下。
“我警告你，要吐就自己跳下来。”
“我脚还疼着呢。”
“疼不死。别吐我身上。”
“呕——我憋不住了。”
沈见川一瞬止步，一动不动立在路边。
“哎呀，我骗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