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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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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
    灵泽山巅上方的那滴血混入底下的水中,随水流缓慢而平静的流淌。
    “第一万遍,结束。”使者悠远平淡的声音从往知镜中传来,“还要看第一万零一遍吗?”
    无边无际的冰面中央坐着一个孤独的人影,丧服在身,身后靠着玲珑冰树,像传闻里守护神山的神树。
    林焉说:“……看。”
    使者沈默一瞬。
    使者问:“那两年的故事情节我都倒背如流了,不看看其他的吗?”
    林焉死寂的眼闪过一丝希冀,“我可以看他的过去了吗?”
    “……”使者再次沈默。
    “我答应过他。”稍后使者重新开口,“他不希望他的过去被旁人窥视,即使现在主人是你,我也得守约。”
    林焉眼睛重新回到死寂。
    那他还是只有那两年可以看。
    他也想过看白楚攸未来,可镜中一片黑暗,看不见结局,他便想透过自己未来,看还能不能见到白楚攸,但除了在无爱之城塔楼结界里见过那一次,往后的所有结局都没有白楚攸参与。
    他便把逶迤山的那两年翻来覆去看了个烂,每看一眼,心里的想念就越深一分,每深一分,越想多看两眼。
    风雪落在肩头,林焉宛若不知道寒冷,拍去肩头沈雪,缓了缓,出声说:“第一万零一遍,开始吧。”
    他那么想知晓有关白楚攸的点点滴滴,他只有那两年经历可看,他辗转于心,总嫌自己不够了解他的师父。
    使者于心不忍,说:“我给你转述吧。”
    往知镜里的水流消失,镜面转黑,从中出来一位老者,鹤发白须,声音苍老,注视往知镜里林焉看不见的过去,娓娓道来。
    “他出生时不哭不闹,即使险些被扔。”
    “他要被父母送人,他的兄长把他抢走了。”
    白楚樾不会抱孩子,好几次差点把他摔地上。
    白楚樾跟邻居学习怎么养一个小孩儿长大,喂奶,洗衣,都亲力亲为。
    “他生病了,烧得眼睛都泛红,还是不哭不闹,尚在襁褓,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兄长看,兄长急哭了,他或许是感到好奇,也可能第一次看见人哭,总之,他学会哭了。”
    “高热终于褪去,兄长松了一大口气,扮鬼脸哄他笑,他看见兄长笑,也跟着笑,牙都没有,一笑起来手就跟着动,捂住脸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在慢慢长大。
    ……
    他长高了,能走了,但总也走不好,始终需要人扶。
    镇上来了一阵可怕的瘴气,同时来的还有一个奇怪的人。
    他一直哭,抱着兄长说疼,不多时就气息奄奄,兄长求那个奇怪的人救救他。那个人从自己心间取出一片霜花,霜花是从别人那里抢来,要给白楚樾的。
    霜花飞入白楚攸心间,那个奇怪的人却突然察觉到不对,但也来不及撤出,霜花与白楚攸的心融为一体了。要取出霜花,就得挖心。只是取出来也没用了。
    “他跟着去逶迤山了。”
    兄长成了掌门首徒。
    “他们逶迤山的弟子说他是拖油瓶。白楚樾跟他们打起来了。我看见他坐在很高的石阶边缘,掌门要推他下去。又放弃了,把他抱走了。”
    白楚樾练完了,他跑着去找兄长要抱,路过掌门时被拌了一脚,手破皮流血,止不住了。他走路经常摔跤,兄长都习以为常,没人怀疑这次是被拌的。
    他被锁在掌门殿,浑身上下挂着粗重玄铁,手腕脚腕被磨得通红,他靠坐在比他腰大上两倍的柱子前,眼眸低垂,无聊的看着不远处发呆,没有人跟他说话。
    他困了就闭上眼休息,有时候掌门会来叫醒他,给他喂药,更多时候这里都没人,也只有瘴气发作时掌门会来。他很疼,他经常哭。
    他拜师了。
    天资聪慧,加上后天努力,他甚至一度超越其他师兄们,连另外几位长老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很努力。
    瘴气发作时他努力控制,站不起来,就跪在门后,手无力地拍在房门上,又颤颤缩回。他也怕出去吓到别人。
    实在忍不住了,咬上自己手腕,喝几口血匆匆停下,忍着疼给自己止血。
    师姐来看他,他泪眼朦胧说疼。
    他险些走火入魔。
    他说:“只有自己变强,才能不成为别人的累赘。”所以发了疯般修练,几次走火入魔又拉回。
    他话越来越少。
    他不哭了。
    偶然兄长会来掌门殿,他看见了,也只是淡淡移开目光,像是压根不在意。
    小八缠着他要一起玩,他说不想玩,头也不回,理都不理。
    柯昭被他吓到。问:“阿楚怎么不爱跟我们说话了?”
    他不言语,点了下头,答非所问。
    掌门问他想不想下山,他摇头说不想。
    掌门说白楚樾受伤了,他也只是“哦”了一声,说让师兄好好休息,再没下文。直到在掌门殿值守的弟子好奇问了一句:“小师弟都不去看看大师兄吗?他好像伤得有点严重。”
    这天白楚攸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他去后山摘了甜枣,像是出于同门情面才去看望白楚樾。其他师兄们也在,吃了一口他带去的枣,开玩笑道:“阿楚莫不是故意捉弄大师兄吧,这么酸。”
    酸吗?他垂下眼眸,没有讲话。
    小八塞一颗到他嘴里,“你尝尝,是不是酸?”
    “不用尝,是酸的。”他说完,提着竹篮要走,“抱歉师兄,下次再来看你。”
    柯昭察觉到不对,递给他一块儿点心让吃,他咬了一口,礼貌道:“谢谢师姐,很好吃。”
    “……阿楚。”柯昭一脸担忧望着他,“这点心,是小八用来捉弄我的。”
    白楚攸擡眸,有些不解。
    柯昭说:“里面全是辣酱,辛辣无比。”
    ……哦。
    使者继续道:“他们终于知道,他没有味觉了。”
    “他闭关了。出来了。”
    掌门站在山巅俯视群山,问:“怎么会没有味觉了?”
    他淡淡道:“不知道。”
    掌门回头又问:“最近还难受吗?能不能控制瘴气了?”
    他也只没有情绪道:“可以。”
    掌门盯着他冷漠的眉眼看上一会儿,忽的笑了,“恭喜阿楚,无情道大成。”
    白楚攸没有说话。
    “水云间灵力充沛,适合修行。”掌门看着很高兴,“阿楚便去水云间住吧,为师不会让人去打扰你。”
    又嘱咐一遍:“切记,动情则死。”
    白楚攸点了下头,当晚就搬去水云间。
    再没出来。
    柯昭在外面叫他好些天,都没声音,柯昭失落地在结界外蹲着,越想越委屈,没忍住哭出声。
    结界开了,白楚攸在他面前站定。“师姐。”
    柯昭仰头见到他来,起身问:“师弟为什么不见我?”
    白楚攸也说不出为什么。
    就是不想见,谁也不想见。
    柯昭担忧地摸上他额头,问:“阿楚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现在如此冷漠。”
    冷漠吗?
    白楚攸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
    柯昭走后他反思很久,练剑时有些心烦意乱,心魄动荡控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他楞神,方才觉出自己真的已经练成了无情道,从此无情无爱……
    柯昭经常来看他,他决定对柯昭好些,但他真的心无波澜。柯昭对他很好,非亲非故,但很关心他,这让他想起自己的兄长来。
    好像好久没有……关心过兄长了。
    他回想自己越来越冷漠的神态,他觉得这样不好。
    他生病了。
    高热不退,意识恍惚,只能一直躺着。
    结界又有异动,柯昭哼着小曲儿前来,听声音很开心,她到处叫白楚攸,但白楚攸没力气回她。
    好像听见柯昭尖叫,不一会儿水云间来了好多人,声音杂乱,分不清都有谁。
    白楚攸勉力睁眼,下意识喊着:“兄长,疼……”
    话说出口的瞬间清醒,在一众关切的目光中寻找白樾眼眸,找到了,发现白樾眼眶湿润。
    心开始动摇。
    无情道……不想继续修无情,不要无情。
    他开始寻找小时候的悸动,回想兄长的好,他开始想白樾,想多看看他,想跟他住一起,想回到过去,叫他兄长。
    不要无情,不要忘记,要记得所有。
    心绪逐渐不稳,他最先动的,是亲情。
    他刻意动情,自损修为,他不要无情。
    ……
    两年后,照旧在瀑布底下练剑,结界异动,进来两个陌生男子……
    “为首傲慢无礼的那个说要拜他为师。”使者简单概括这段故事,“他拒绝了。”
    “……嗯。”林焉轻轻点了下头,“他拒绝了。”
    林焉说:“他原本,一点也不想收徒的。”
    好像又回到最初的开始,林焉与表哥去水云间拜师,木樨香很浓,瀑布底下练剑的身影让人沈迷。
    修长白皙的手指,好看的剑花。
    他说他不收徒。
    清冷低沈的嗓音。
    以及小小年纪就稍微显露出来的丶薄情的长相……
    林焉几乎是一见钟情。
    头发高高束在脑后,练剑的动作行云流水,看向你的目光永远透着凉薄疏离,可他背脊看着又实在单薄寂寥 ……
    “但我其实,有点想拜他为师。”林焉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只是透过如愿湖的风雪想告诉初见那年的白楚攸,“不管什么身份,我想与他有交集。”
    神山上雪落得更沈,如愿湖也被风雪包裹,林焉擡手接住一片飘雪,声音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他问使者:“倘若我从未来过逶迤山,会怎样?”
    使者看镜中的平行线,描述另外的可能性,“他会与天同寿,不老不死。”顿了顿,继续道,“你下场惨烈,不得善终。”
    林焉却不关心自己下场,只想知道:“他会有其他徒弟吗?”
    使者说:“不会。”
    林焉又问:“若我早些来逶迤山拜他为师呢?”
    “他会比此生更早搬离掌门殿,教导你,把会的都教给你。”使者毫无保留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但你仍然无法避免的会死亡。某天你们下山游玩,他没留神让你一个人偷溜出去,你在去给他买定情信物的路上遇仇家敌杀,寡不敌众,死于非命,魂飞魄散。”
    “定情信物……”使者嘴里喃喃这几个字,“你还是想跟他成亲。”
    林焉没有否认。只问:“他知道我的心思吗?”
    “他知道。”使者斩钉截铁道。
    “如果你安然无恙回去求亲,他会答应。”
    会答应……他会答应……
    “如此……如此便已是满足。”林焉轻轻笑了一下,遗憾道,“倘若命运走的是这条路,我能多跟他见见,他也能活,多好,多好。”
    四下沈默,唯有头顶的雪簌簌落下,静悄悄落在柔软的发丝,似神灵俯身亲吻。
    林焉也静默端坐,只望着雪落,擡头时树干上只见晶莹霜叶,一片一片,一枝一枝,风过时摇曳,雪落时思念。
    林焉把手放在如愿湖的冰面,手心触到冰凉,地面没有水,他无声抚摸,像抚着墓碑上的字。
    使者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突然出声道:“……不,他还是会死。”
    使者说:“他为你报了仇,花三年时间找齐你魂魄,然后用生祭,以命换命。”
    林焉猛地擡头,眸光破碎悲伤。
    眼睛烫得厉害,如在灵泽山巅接到的那滴落在眼里,堵在心里的血,从白楚攸身上而来,灼热而滚烫,经久不化。
    泪流满面。
    ……
    再度踏上奈何桥,林焉在桥上回味过去,想他一生都在憎恨别人,无差别的厌恶除了表哥以外的每一个人,世间予他都是罪恶,凭什么要他对人以礼相待。
    可烂泥地里摸爬滚打一遭,到最后也就只有白楚攸愿意给他一个住所。
    林焉不愿继续往下走了,他想试试在桥上能不能等到白楚攸。他等一个又一个清晨的湿雾散去,等到奈何桥边的无数孤魂朝他翘首,等落日的馀光降到眉梢,等成了白头翁。
    可他才不过而立之年,怎么一夜白头?
    仰头时才知道地府也下了雪,雪为他而来,与他白头。
    奈何桥太黑了,林焉亲眼见到很多孤魂被绊倒。白乐乐走这条道时会不会觉得黑呢?
    有没有摔跤?
    他在奈何尽头会回望吗?
    会不会记得有个人叫林焉,是没有人要,硬塞给他的徒弟?
    林焉下了桥,步步回头,目目凝视,次次落空。
    林焉去见了阎罗,阎罗不怪他生人擅闯,只是在得知他要找的魂魄叫白楚攸时,皱了皱眉。
    林焉一定要改写结局,昏暗幽光映在他混乱又疯癫的眼眸,他下命令式说道:“下辈子,我要见到他。”
    阎罗说:“这不归我管。况且,他没有下辈子。”
    或许是林焉来过太多次,奋不顾身不要命的一次次闯,阎罗也怕了这位煞神,打着商量道:“那我替你问问月老?”
    林焉脑海里的弦一直紧绷着,问:“你问月老做什么?他管姻缘的,我要的是白楚攸活。”
    说完低下头,脸上滑过两行清凉。
    他似乎是妥协了,面对空旷的地府,这个怎么也找不到白乐乐的地方,不承认也不行了。
    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林焉全身,他自欺欺人般妥协:“也行,用粗一点的红线,白楚攸可会跑了,一般的红线还捆不住他。”
    ……
    忌日那天,最先来的人是兄长。
    七日前白樾就来祭拜过。白樾在衣冠冢前伫立好久好久,安静的像一幅画,只是默默望着眼前的墓,透过一切看看回忆。
    时间飞逝,很多记忆也淡去,唯有思念难捱,遗憾无法诉说。
    白樾想,我们甚至没有告过别。
    白楚攸给他留的最后一句话是:“师兄珍重……”
    七天后,所谓忌日,林焉也来了。
    一到水云间,好不容易藏起来的跟白楚攸有关的回忆冷不防涌现,像刀子一样扎进林焉心口,出来时带血,成为血淋淋的杀人利器。
    水云间再不是从前有生机的模样,林焉一踏进这里,就总听见四面八方的声音环绕,都是他的声音,一声声叫着:“白乐乐……白乐乐……白乐乐……”
    他总叫着白楚攸名字,开心了叫他,生气了叫他,疼痛时叫他,求帮忙时叫他,无缘无故也会叫他。
    没有缘由,只是很喜欢叫叫白楚攸,知道自己不能喜欢他,有在竭力克制自己不喜欢他,仍避无可避对他心动。
    后来才意识到,那一声声呼唤,是注意力的争夺,是占有欲发作,是不能爱还爱还不肯承认。
    是喜欢的,怎样的白楚攸都喜欢,重覆喜欢,不断重覆。
    林焉竭力跳出记忆漩涡,路过阁楼时仿佛还能看见雪染楼阁,白乐乐在阁楼之上靠着木栏小憩。
    师叔们来了,水云间多了很多人,周围繁杂的气息扰人清梦,林焉只是眨了下眼,阁楼上的白乐乐就消失了。
    什么祈求,什么陪伴,什么许愿,都是妄想。
    林焉不懂。
    怎么转眼就梦醒。
    心被人生生撕扯开一条缝,疼得厉害,却怎么也死不了。
    不知是谁嘲讽一声:“林宗主劫后馀生,不去躲着欣喜,居然也来祭奠吗?”
    欣喜吗?
    林焉问自己,该欣喜吗?
    别人的劫后馀生,都是欣喜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是永失所爱的深深自责与遗憾。
    ……
    师叔们祭奠完离开了,林焉还不走。
    衣冠冢前已经摆放不少茶果点心,没一个白楚攸爱吃的。没人知道白楚攸喜欢什么,过去给他什么他都吃,淡淡的,吃也行,不吃也行,没有讨厌的,也没有最喜欢的,如果非要说喜欢,大概第一个接触到的就是最喜欢的。
    比如在如愿湖时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小孩儿给他的第一颗糖,比如幼时成长阶段牙还没长齐时兄长最先给他喂的吃食是粥,比如养的第一只猫叫咪咪,比如收的第一个徒弟是林焉,比如最先心动的人。
    不能是徒弟,是徒弟。
    白楚攸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他在乎的东西没有替代品,在乎的人也没有谁能替代。
    林焉随手拿起一块木樨糕,尝了一口,慢慢吃完,又吃掉另外一块,把祭品吃了大半,终于停下。
    林焉捂着脸揉搓一顿,尤其是眼睛,揉得眼圈都泛红,似有委屈,默默看着沈默的衣冠冢,恍惚想起不相离中的荒唐。
    原来距今已过去十年,爱过去十年,痛也过去十年,林焉想,白楚攸,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你的样子,我要忘掉你的模样了。
    思绪混乱,记忆模糊,费尽心思记住的,也只剩一个名字了。
    “听说你不相信不相离里的人是你。”林焉头抵靠在石碑上,与白楚攸说悄悄话,“白樾师叔说你非要肉身进阵,你不信我对你存有那种心思。”
    “阿楚啊……”
    “我早就暴露过我的心思。”
    在柯昭的生辰宴,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不敢被人发现我龌蹉扭曲的心思,我怕我的别有用心被你知晓,我说我在演戏。
    爱慕之心在唇齿间辗转数千遍,终于得以借假婚宴之口诉说。
    白乐乐……
    不相离中梦出来的你,也是你的一部分,只是我对你重叠的爱。
    白楚攸。
    林曜生到死都会爱你。
    白楚攸。
    白楚攸。
    白,楚,攸。
    林焉念不腻似的,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这个名字,指尖随着石碑上的刻痕一笔一笔勾勒,只一个“白”字,再不敢往下继续。
    正如不敢轻易将这个名字说出口一样。
    一夕朝与暮,一念恨与苦,想念永远一样,历久弥新,稍不注意就溃不成军,爱不分时间长短,可我总遗憾才爱你那么点时间,你就不见了。
    很奇怪,明明一直没有放手。
    ……
    百年之后,林焉再次回来水云间,刻下两个没有清晰面孔的木雕,一个体态轻盈,温和有礼,林焉走时带走这个。一个身着丧服,留在冢前再没离开。
    临走时最后看一眼水云间,天色蔚蓝,草木蓊郁,好像又看见白楚攸在木樨巨树下捡落花,旁边的小篮子已经捡了半框,花香浓郁,香气扑鼻。白楚攸的手上也沾了花香,衣衫与发丝都落有小碎花,岁月静好,不吵不闹。
    林焉目光始终定格在光下的影子,半寸都不偏离。
    渴望。
    渴望什么林焉也不清楚。
    白楚攸。
    爱你多变的情绪,婉转的忧愁,之死靡它。
    见你欢喜,看你欢喜。见你忧愁,为你忧愁。
    林焉出走一遭,带着那个小木雕,他总是随身带着一柄鱼骨短刃,走到哪儿都不摘下。
    所谓成长,或许就是眼界变得宽广,他听闻荒漠有甜浆果,甜的,白楚攸应该会喜欢。于是想约白楚攸一起去玩的地方不止局限于如愿湖。
    满目黄沙飞扬,脚踩上去是厚重的柔软,赤红浆果小小一颗,林焉摘一颗品尝,再摘一颗放好,一路灵力护着,想给白楚攸带回去。可惜路途遥远,即使灵力想护,浆果还是坏了。
    第一次来到九号镇,跟想象中一样,风景秀丽,古木参天,馥郁芳香入我怀,祥和的云朵遮住烈日,调皮的小孩儿互相追逐。
    阿楚,到九号镇了。
    桥底坐着一位老人家,费力拉扯不远处的破烂包裹至身前,林焉忽然觉得自己便是那袋破烂包裹。
    阿楚,我像不像你的拖油瓶?
    我是你遗留在世间的烂账,烂得彻底,腐败不堪。
    可是这样的我也想求你回来,或者把我一并带走。
    我的阿楚,死于逶迤山,葬于如愿湖。
    又或许,死于无爱之城的不相离,无葬身之处。
    听说溪南风景也一绝,林焉已经不想去了。
    只一个荒漠与九号镇,已经掏空所有念想,思念难藏,一个人,走不下去了。
    太想了。
    好想白楚攸。
    林焉以为自己是在突然的某一瞬间很突然地想起的,后来每每回想,发现是每一瞬间都想。
    林焉又回到水云间,摸着衣冠冢上的名字,浓浓思念如潮水翻涌,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
    阿楚,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知道春的繁叶会越发茂盛,在冬天失去的荒芜,都会在春日覆苏,可我的春日没有生机。
    活着痛苦,不如死去重来。
    我不死。
    下辈子我会忘了你。
    林焉双手合十,在冢前许愿。
    祈盼星月寂灭之时,山风为身,雪为灵,借你朝暮与喜怒,魂兮归来,见我如昨日。
    予我苦难与泥潭,求上天成全,见你在明日。
    使者的声音从往知镜中传来:“无人知晓你的愿望。”
    “没关系。”林焉自言自语,“青春里的白乐乐不老,我永远记得你,你就永远存在。”
    使者翻看所有可能,终于在其中一条结局找到有关于林焉的愿望被知晓的片段。使者说:“他一直记得你的愿望。”
    那三个愿望,林焉已经快忘了。
    使者说:“成全他自己,何尝不是成全你。”
    林焉问:“他会成全他自己吗?”
    “他想成全你。”使者重覆解释,“他是因为想成全你,所以成全他自己。”
    林焉静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抖,“我要等多久?”
    使者回:“缘分到了,他自然会见你。”
    “……好。”林焉不敢抱希望,怕迎来更深的绝望。
    使者声音从虚空继续传来,问:“接下来去哪儿?”
    “可能是山海,可能是人间。”林焉说。
    也可能是,不相离。
    太喜欢的人总留不住,林焉说:“等待被成全的时间里,我尽量活久一点,记得他多一些时日。”
    “去如愿湖吧。”使者建议道,“那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好。”林焉道。
    如愿湖宽广终有彼岸,守着神山,就找到了心灵的栖息地。
    绿水难长流,但如愿湖一直在。
    驱我情怯。
    明我相思。
    林焉拿出一片在九号镇带来的落叶,最后与白楚攸说说话。
    “阿楚,我捡到一片很好看的落叶,拿来给你看看。”林焉把脸贴在墓碑上,眷恋而平静道,“本想给你折枝水云间的木樨陪你,回来时发现旁边多了一棵小木樨,忽然就不舍得。”
    是春意阑珊,喜上眉梢。
    春日宴,是喜宴,你带走你,我囿于我。
    林焉期待每一个春天,反覆琢磨“春天”二字。春天也是有情绪的,你不爱他,他就不来。
    “白楚攸……”林焉终于有勇气叫出这个名字,“春日见。”
    也许百年,也许千年,总之,春日见。
    林焉在水云间的小溪放下一只小船,船舷上刻下白乐乐的名字,希望流水的方向就是白乐乐所在的方向。小船用灵力好生呵护着,溪水淙淙,飘摇着去往远方。远方有回声,似是故人来。
    从此春日宴,是春日祭。
    然后,相逢便是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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