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都是你的。
雪洋洋洒洒地下了一晚上玻璃窗上结了一层薄雾。
陈锦佑拉开窗帘,欣赏起这雪白的世界。
穆白端一杯热牛奶,站在他旁边,说:“我想吟诗一首。”
“?”陈锦佑打量他一眼,问道,“你还有这才艺?”
穆白点点头,把手中的牛奶递给他,然后张开双臂,感叹道:“啊,冬天,你真美!啊,白雪,你真白!啊……”
他还没感叹完,一只手就堵住他的嘴巴,陈锦佑说:“写得很好,下次别念了。”
穆白:“……你居然将一个年轻诗人的扼杀在摇篮里。”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牛奶被一口干完,空瓶子塞进手中,心满意足的某人转身走出卧室。
客厅比卧室的温度略微低一些,陈锦佑顺手抓起搭在沙发上的黑色羽绒服,想了想又放下了,最终选择旁边的蓝色棉衣。
这件棉衣应该是他在大学时候买的,不知道穆白从那里翻出来的,抖开时里面还夹杂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他偏过头咳嗽几声,用力甩两下,将味道散得差不多后才穿上。
这时,穆白也从卧室走出来,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楞了神。
穿着蓝色棉衣的陈锦佑与记忆中蓝色衬衣的陈锦佑重合,又分开。
弹指一挥间,六年时光悄然离去,人们总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可在陈锦佑这里却恰恰相反。
穆白凑到他面前,感叹道:“岁月是把美工刀吧。”
大学时候的陈锦佑,身上总有一股傲气,不怕困难也不服输,少年意气在他身上提现得淋漓尽致。
而现在,这股傲气被时间磨平,留下他骨子里的善良与温柔。
他嘴角边淡淡的胡青,平添几分成熟的味道,而蓝色又带回几分当年的意气。
“怎么了?”陈锦佑发完消息,一擡头就撞上穆白灼灼的眼神,他摸了把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穆白摇摇头,回过神来说:“没有,我感觉你穿蓝色真好看。”
“嗯。”他的视线又转移到手机上。
片刻后,又擡起头,说:“穆白,我跟你商量件事情。”
自从两人确认关系后,他第一次用那么严肃语气说话。
穆白立马把最近犯过的,以及可能要犯的错误全部筛选一遍,什么都没有。
“你说。”他坐在沙发另一边。
“我昨天跟村长聊了天,他说现在村子里的小学师资较少,只有一个胡老师负责孩子们平时的学习和生活。”陈锦佑说,“我想帮助他们。”
穆白松口气,点点头,说:“我听你的。”
“我打算周末过来就带孩子们上上课,讲讲外面的世界。”
“但是,我有点担心……”穆白转头看向身旁人眼睛下挂着的两个黑眼圈,担忧说道,“如果你没有空来,孩子们怎么办?还有你来这里是为了休息,这样会不会太劳累了?”
“不会的。”
他还是不放心,他明白如果陈锦佑是根甘蔗的话,一定会把自己反覆放进榨汁机,榨到到没有一滴汁水落下时,才会休息。
可他不想让陈锦佑那么辛苦。
“你可以留点时间给我吗?”穆白问道。
陈锦佑被他这一句给问懵了,呆了一下,笑着说:“我人都是你的。”
说完后,他正色思考一下,说道:“我突然感觉你说得有道理。”
“要不我们让沈望也过来?”穆白说,“孩子们应该挺喜欢他的。”
陈锦佑向他投去一个“你说得对”的眼神,立刻给沈望拨去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
“喂?”沈望慵懒的声音传出来,听出是陈锦佑的声音后,哀嚎道,“大哥,你那么早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呀?”
陈锦佑默默滑下手机屏幕,看一眼时间,幽幽地说:“早上十点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人家一般都睡到十一点的啦~”沈望哀嚎不成,改成恶心。
穆白馀光瞟见陈锦佑一脸无语的模样,乐了。
“滚。”他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这个字,“说正事呢。”
他大致给沈望讲了一下整个事件的起因,和自己的想法。
沈望那边一时间没有了说话声音,片刻后一个女声就了过来:“沈望会去的,还有,我也想去。”
穆白不认识这个女声,他压低声音问陈锦佑:“这是谁呀?沈望的女朋友?”
他低声回覆:“向溪。也许是沈望的女朋友吧。”
可惜,话筒的传音效果太好了,向溪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
“穆白?就是你小子把我的crush迷得神魂颠倒的。”
穆白:“?”
他看向陈锦佑,问道:“你的小迷妹?”
“不是。”陈锦佑现在很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说三个女人一场戏,那他们三也能组成一场戏。
而他为了避免这场戏的开场,只能赶紧岔开话题:“向溪你也来吧,顺便把沈望一起拉来。”
“好,我去的话,他也一定会去。”向溪说。
痛失手机的沈望幽幽问道:“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陈锦佑打趣道:“你的女朋友不是帮你同意了嘛。”
说完,他怕沈望再次拉开三人戏剧的幕布,连忙说:“你快继续睡吧,拜拜。”
“哎……”沈望刚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学长,向溪是?”许久没开口的穆白,说。
陈锦佑:“……”忘记这里还有个主角了。
他挠挠头,又摸摸鼻子,说:“大学同学。对了,你吃早餐没,我好像有点饿了。”
“……你不是刚吃完早餐吗?”穆白问。
“我现在又饿了。”
“行吧。”穆白刚站起身。
门铃响了。
两人相视一楞,再同时望向门口。
“我去开门。”穆白打开门。
一个陌生的老年男性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xx医院放射科”的袋子,他结巴地说:“那个……陈医生在家吗?”
躺在沙发上的陈锦佑,听见自己名字后,走到门口,说:“我在。”
“俺孙子回来说,你是大医院的医生,不知道可不可以帮看看这些片子?”
“可以,”他侧过身,让老人进来,“您之前在医院看过了?”
“好几年前拍的片了,俺儿子带俺去大城市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取出片子,放在桌子上。
“当时没有让医生看过吗?”
“着急回来嘛,就没去找医生。再后来俺儿子出事瘫痪在床,今天俺孙子说完,他就让俺来找你看看。”
“我可以看看,但是这不是今年的片子,可能不是很准确。”他打开顶灯,将片子举起来,逆着光观察,“您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去的医院呀?”
“那段时间腰疼。”
“现在还疼吗?”
老人摸摸自己的后腰,说:“疼。”
陈锦佑放下片子说:“从片子上看骨头是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肌肉酸胀。我这有膏药,你拿回去贴一下。”
他站起身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盒膏药递给老人。
“谢谢陈医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他听见这个夸奖后,脸唰的一下红了,他扶老人走出院门时,嘴角都未曾放下,还不停念叨:“路上滑,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穆白倚在墙边,望着自己家的“大好人”向自己走来,模样越来越清晰。
“站在门口迎接我?”陈锦佑心情很好。
他的心情也很好,说:“嗯,迎接大好人。”
两人还没讲上几句,门铃再次响起。
“又来人了?”他再一次去开门。
这一次,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穆白:“?我们犯事了?”
陈锦佑:“?”
打头的是年龄较大的男孩,他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哥哥,大家都想找你看病。”
穆白回头看陈锦佑的意思,众人也看向他。
陈锦佑挠挠头,说:“来吧。”
“大好人”陈医生看诊正式开始了。
他一直从早上十一点,看到下午四点,在送走最后一位老人后,他一手扶沙发背,一手扶腰站起来。
“腰疼吗?”穆白围着围裙,蹲在垃圾桶旁摘菜,“是不是坐久了?”
陈锦佑瞪他一眼,说:“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穆白低下头,偷偷笑几声。
白菜从梗部分开,一片洁白翠绿的叶子掉进菜盆中。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起来。
“其实,我还想弄一次义诊,给村里的老人。”陈锦佑搬张小板凳,坐在穆白面前。
“嗯,那我给你们当后勤吧,顺便普法。”穆白打开水龙头,清水断断续续流出,盛满菜盆,“不会做后勤的人,不是一个好法官。”
陈锦佑被他这句话逗乐了:“不会做后勤的男朋友,不是好法官。”
“那我是不是好男友?”穆白问。
“是。”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村子的?”他把菜盆里的水沥干,也找了张板凳,坐在陈锦佑面前。
“这里是我小时候和我妈妈的秘密基地,基本上每周都会来。”陈锦佑说,“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学业压力增大,就没有再来过了。最开始来只是为了回忆,却没想到这村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