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左思伦走进屋子,发现苏木在墙角蹲着。
他无声走到苏木身后:“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苏木吓了一条,转过身来,嘴角淌着鲜血,手上比划着什么。血迹溅到左思伦手背,他嫌恶地擦了擦手:“滚出去!”
苏木将手掩在袖子中,匆匆离开,袖中的东西微微闪光。
金蛇从左思伦衣领中爬出来,它的小眼珠子被刚才那阵不知名的光晃得生疼。他吐着信子想要传达些什么,却被主人嫌弃地推开了脑袋。
心情不好的时候,左思伦讨厌一切活物。
好吧,金蛇只好钻回衣领继续睡大觉。
待走到无人处,苏木才将手摊开,袖中的耳廓狐团团卧着,见是主人摊开身子,露出一枚银闪闪的东西来。
花朵纹样的耳饰。
“不好啦,不好啦!”
苏木将耳饰收起来。
一个侍女着急地跑过来,看见苏木连忙道:“圣女在不在?不知道哪来一个怪人,趴在地上乱跑,还咬人!”
说话间,侍女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她口中的那个怪人已追过来,趴在她的脚边吐舌头,若是身后有尾巴,定是摇来摇去,像狗一样。
怪人的身体忽然一僵,鼻子抽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片刻之后忽然转换方向,趴在苏木脚边,仰脸讨好吐舌头。
就在他仰脸的瞬间,侍女看清怪人的长相:“这丶这不是外院的侍卫……”
话未说完,苏木踩在怪人的脸上,碾得他发生一声怪叫,随后一脚踢开他,将侍女往里面一推,去找圣女去!
苏木飞快离去,耳廓狐在身后紧紧跟着。
这是一条闭着眼也不会走错的路。
苏木熟门熟路地进门,轻声轻脚地来到窗下,凝神听了一会儿,待听到熟悉的那个声音,靠窗坐了下来。
正当放松之际,忽然听到另一个声音,苏木身体一僵,起身要跑,可显然已来不及。
窗里翻出一个人,反手将他按在了墙上,窗内是惊讶的一张脸:“苏木,怎么是你,为什么不进来?”
苏木静静地看着公仪,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公仪想起上次两人上次见面的情形,忽然停住不说话了。
那样奇怪的气氛,似乎有什么将要悄然改变,似乎有什么将要发生,公仪就在“将要”的前一刻,猛然推开这位昔日相谈甚欢的好朋友,从那以后两人就不常见面了。
再见面是会尴尬的。
不过眼下看来,好像只有她一人尴尬,苏木的眼神竟多了些坚定?
公仪不敢看她了。
沈闻君在两人沈默的脸上看来看去,这两个小孩不是比她俩玩得更好吗?可看着公仪的神情严肃,这两个好朋友闹掰了?
那么她这手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进来吧。”
被晒干的玫瑰花瓣得到热水滋润,从杯底飘了起来,热气氤氲,三人谁都没喝。
沈闻君是被对神女部的玫瑰花心有馀悸,故而不敢喝,剩馀两个则是心不在焉。
无人说话,一时寂静得诡异。
她是个有眼色的,觉得这两人应有话要说,于是主动告退。
公仪却叫住了她,对面那个沈默的小姑娘也擡起了头,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
沈闻君不禁又坐了下去。
这一次,三个人总算没有继续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嗒”地一声,苏木把什么放在了桌面上。
沈闻君拿起来一看,是一枚鲜花形状的银耳饰,她下意识就想起那个人,总是掩饰不住的俏丽骚包。
可那个人向来视仪容为命,宁可破了衣服,也不愿意乱了头发,更别说被人拿走耳饰。
他可是每天出门前在镜子前精挑细选,要换一只不重样且华丽的耳饰再出门的。
思考之后,沈闻君意识到什么,语气和眼神变得危险。
“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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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
侍女们无人吭声,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她们身上传来的齿轮颤抖的声音。
地上那只“狗”挣脱绳索,似乎是认出来主人,撒欢到左思伦脚边。
金蛇从衣领中探出脑袋,黑豆大小的眼中露出不屑的情绪,地上的“狗”似有察觉,汪汪叫着往上扑,想把那蛇咬死。
不想蹦到半空,被主人掐住了脖子。
“狗”发出一声呜咽,就被拧断了脖子,一整个头掉下来,渗出丝丝的血迹。新鲜的身体总是这样麻烦,因为还没死透,尚且有人的意识,所以总会流血。
金蛇嘶嘶吐信,幸灾乐祸,空气中的齿轮颤抖声更响了。
左思伦皱眉搓洗着手上的血迹,侍女们快速清理着地面,生怕发出多馀的动静。这时苏木从门外进来,左思伦冷笑一声:“又去跟谁鬼混,现在才回来?”
苏木默默让开身后的沈闻君。
左思伦瞳孔一缩,阴冷的脸上顷刻间转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来:“闻君,你怎么来了,外面的人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真是的。”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沈闻君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人做错了什么吗?”
她好像听到他在训斥侍女,很凶的语气。
“没有。”左思伦笑容甜蜜:“只是我耗费了一日一夜才制成的香料,被她们打碎了,一时心急说了几句。喏,你看。”
左思伦将手摊开,果然手心有一个碎裂的瓷瓶,瓷片之间有星星点点殷红的鲜血,一股香味淡淡飘来。
沈闻君现在对香味避之不及。
“你受伤了,快把伤口包扎一下。”
沈闻君掏出一瓶伤药,左思伦的笑容淡了几分,苏木接过伤药,为左思伦包扎好伤口,沈闻君静静看着。
“闻君在看什么?”
“我在你面前,当然在看你。”
“从进门到现在,你的眼神不经意往地上落了五次,现在虽然在看我,实际上是在看我身后的书架。”
沈闻君一怔,擡眼对上他的,左思伦的眼中这才露出一丝温然:“只有此刻,你才是在看着我。”
沈闻君笑了:“阿都好眼力。”
左思伦笑容中有一丝苦涩:“我不是好眼力,只是对闻君你格外关注,你做的一切我都会时时刻刻注意。”
真是可怕的观察力。
沈闻君想了想:“你说得对,是我走神了。”她牵住他的袖子,轻易勾去了他的所有注意力:“那我以后改掉这个毛病,好不好?”
左思伦神色晦暗,不辨喜怒。
直到留下沈闻君用过晚饭后,左思伦才将她送回去。他的笑容突然消失,像是狂风骤雨倾袭而来。
苏木被一双手掐得脖颈通红,袖中的耳廓狐爬出来撕咬左思伦的手掌。
“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有没有做什么事情?”
苏木摇头。
左思伦仔细看了他半晌,在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松开手:“如果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事,我会在杀你之前,先弄死你玩得好的那个丫鬟。”
苏木边吐血边笑:“她的人,你不敢。”
左思伦咬牙切齿。
“我真后悔,没在你小时候就杀了你。多好的机会,曼陀抛弃襁褓中的你,那时候只要用力盖住被子,就能送你上西天。”
“这么多年……说了多少回,可见……”
苏木晕了过去。
可见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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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格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
他睁开眼,原来不是错觉。
“瞧你,来了也不说这一声,大晚上不吭声看着人睡觉,怪吓人的。”朝格懒洋洋坐起来,伸出手:“劳驾,拉我一把。”
左思伦伸手将他推到在地。
“不拉就不拉,怎么还急眼了?”朝格好脾气地自行爬起来,看清左思伦的表情,噗嗤一笑:“你这是在哪受气了?莫不是六娘给你脸色看了?不对啊,您这性子温柔小意丶能屈能伸的,六娘不可能给你脸色看。哦,我知道了,你失宠了!”
“哎!”朝格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沈六娘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谁叫咱们爱上了这样一个姑娘呢?也只好忍着了。你之前不还说愿意做男妾侍奉,现在先是容不下我这个大房,又忍不了娘子冷待,这算怎么回事?”
他那啧啧叹息的模样,仿佛真为他感到惋惜似的。
“别得意太早。”左思伦用力握拳:“我杀不了你,却可以将你流放在沙漠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草原有人肯为你出头,也追究不到我的头上。”
他说着来解朝格身上的铁链,抽空给他下了一把软禁散,又将人用绳索牢牢捆住。
朝格昏昏欲睡,摇头晃脑:“哎,你这又是何必,我中了你的玫瑰迷香,现下也没力气跑……”
左思伦终究不放心。
不能亲手杀了他,也要确保他能死在别的地界上。
沙漠里的流沙丶沙暴以及沙盗,不管遇上哪一个,没有水和食物,他都是必死无疑。
将朝格绑在麻袋中,放在马背上,做完这一切,左思伦用匕首狠狠捅了一刀马臀,马儿吃痛地疯跑起来,进入沙漠之中,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迹。
“再见了,二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