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这是一局死棋!是一局绝杀局!在这个局里面每个人都是棋子,不管是云南王还是当时的皇帝,还是顾寒或者谢怀,他们都是局中之人!
还能有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呢?操纵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呢?顾辞发现自己根本就想不到,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太可怕了。
徐长明在一墙之隔也听到了所有的事情,他看到顾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跪在了地上,嘶声怒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仿佛被一把刀狠狠的劈开了,他上前扶起了顾辞,感受到顾辞气血翻涌,便一个手刀将顾辞给劈晕了过去,他将顾辞交给了何去何从,告诉两人看紧顾寒。
然后拂袖而去。
何去何从对视一眼,都十分清楚徐长明要去哪里。
徐长明要进宫,去找陛下,皇帝也没能想到这么晚了,自己的儿子还要见自己。
他只是看了一眼徐长明,便知道徐长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徐长明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最后千言万语都只归结到了一句话:“他说的一切是真的吗?”
皇帝沈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徐长明:“云南是王是无辜的,为什么你还一定要杀顾子衿?”
皇帝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的,子衿那个孩子很像他的父王,那背后之人到目前为止都不曾露面过,若想要搅乱这一局棋,完全可以利用云南王的儿子继续下去,我没有想过要杀他,我只是想要让他假死给他重新换一个身份而已。”
徐长明道:“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我们?”
皇帝道:“告诉你们什么?告诉你们保家卫国是错的?告诉你们做一个明君是错的?告诉你们所有的情义丶所有的兄弟情都是错的?告诉你们不要成为一个好人吗?告诉你们成为好人没有好报吗?”
“朕宁愿将这件事情烂在心里,宁愿被天底下所有人的唾骂丶被自己的儿子唾骂,都不想让你们怀疑自己所信任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被颠覆了的!”
徐长明闭上了眼睛,有一滴泪缓缓的流了下来,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般无理过,他一次第一次觉得世道是如此的可悲,两人相顾两无言,窗外又渐渐起了风雨声,梨花雕落,又是一地凄凉。
徐长明很久以后才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难道这一切等幕后主使,真的找不到吗?”
皇帝摇了摇头:“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朕与云南王,还有顾寒和谢怀只有这四个人而已,朕知道这是会变的,可当时的我们都是心照不宣的兄弟,朕从来不相信他们会背叛,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当年的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皇帝说道:“当时云南王满门被灭的惨案,传到京中之后,朕很是惊讶,又愤怒又悲痛,朕将那些人全都关了起来,由朕亲自审问,可是不管朕怎么审,他们都一口咬定是朕所下的命令,他们才如此执行的!”
“他们说是我说要云南王上下三百口人全都去死,不留一个活口。”
“是我说要我折磨他们,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一口咬定这些事情是我做的!”
徐长明看着他的这个父亲,这个帝王,这个拥有着全天下的男人,他很想问一个问题,尽管知道这个问题很是伤人:“所以是你下的命令吗?”皇帝笑了,他这个笑又凄惨又悲苦:“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也觉得这是我自己所下的命令,可是我没有啊!可是朕作为皇帝,也百口莫辩了!纵然朕知道自己没有做这种事情,可是在全天下的人看来,这都是朕做的!可是朕没有做就是没有做,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朕!其实比起你们来,朕是最想知道真相的那一个人!可是朕追查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查到……”
徐长明失魂落魄的走了,皇帝一个人坐在了大殿之中,徒留一声叹息。
“倘若当年我们并没有选择这一条路,没有选择这样孤注一掷的走下去,一切会不会就又不一样了?”
可是皇帝很快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出一个完美的答案来。
事到如今,很多不能说通的事情就已经说通了,谢淮并不是他们的敌人,皇帝也不是害死云南王的罪魁祸首,顾寒之所以作伪证,是事先跟云南王商量过的,而云南王之所以收留敌将江猛饶他一命,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棋局。
顾辞查了这么久,转过头才发现自己恨错了人,而真相大白以后,自己却已经无人可恨了。
江猛被父亲所救以后,便为父亲所用,最后这个敌国大将江猛成为了一名守灵人,一直守着云南王的尸骸,顾辞去见了江猛一面,他还是不敢相信,所以他要将当年的所有证人都要见一面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
与江猛的见面地点就选择在了那个不起眼的竹林小舍里面,竹林外不远处,有一座坟,里面收敛着的就是云南王与其妻子的尸骨,这是顾辞长大以后第一次给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磕头。
竹叶飒飒,冷风入骨。
顾辞磕了三个响头,敬了一杯酒,江猛操着一口并不是很流利的渊朝国语说道:“将军和夫人是好人,我佩服,非常不曾后悔追随……”
顾焓道:“所以当年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其中,所以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江猛点了点头:“是的,我不理解,但那是将军的命令,于是我照做了,可是我没能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我只来得及给他给将军和夫人收敛了尸骨,我找不到你的……但我一直在找,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顾辞点了点头:“我也没能想到我还活着,能活到现在,这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江某不理解:“物是人非是什么意思?”
顾辞楞了一下,有点尴尬,因为自己是随便拽了一个用的,他自己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两个文盲大眼瞪小眼的片刻,悲戚的气氛一扫而空,顾辞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么你还愿意追查当年的事情吗?”
江猛问道:“你还要追查当年的事情吗?”
顾辞声音微冷:“我当然会追查下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查清楚当年杀我满门的凶手究竟是谁,我要剥掉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要让他血债血偿!”
江猛点了点头:“我从来都没放弃过,既然你要查,那我就陪你一起查。”
一切都仿佛尘埃落定了,可这一切仿佛又重新开始了。
徐长明站在不远处见了两人聊得非常开心,顾辞脸上也露出了这段时间来唯一的一个笑容,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揪了一片竹叶放在手心玩弄,可怜的竹叶被他揉成了碎片,丢在了地上。
顾辞在回来的时候,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了,徐长明幽幽的说:“我看你跟他聊的很开心。”
顾辞一点都没有发现徐长明的不对劲,反而大咧咧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感觉这江大人是一个很好的人了,真是相见恨晚啊!”
顾辞其实想说的是:他是一个文盲,而江猛也算是一个文盲,两个文盲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没有多少顾忌,反而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感。
可是徐长明听到的就是江猛是一个很好的人,相见恨晚,他喜欢江猛……
徐长明觉得这是三天不打就准备上房子揭瓦,今天晚上必须要好好教教顾辞什么叫做道德。
勾三搭四是非常不道德的,他冷了脸转身就准备要走,却又被顾辞拉住了袖子,顾辞眨巴着眼睛十分天真的问:“你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好像生气了一样?”
徐长明沈默了片刻,硬邦邦的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太开心了而已。”
顾辞觉得自己真是才才疏学浅,他一点都不理解,不生气和不开心之间有什么区别?
他觉得自己又被徐长明那奇奇怪怪的逻辑给绕进去了,于是干脆挥挥手全部不放在心上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坐在马车里面,顾辞才悠悠的叹了口气:“这样说来,谢怀之所以留着我的小叔叔而不杀人灭口,就说的通了。”
徐长明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哪还是很不对劲,毕竟谢淮是真的想置你死地。”
顾辞想了想:“按照他们的逻辑来看,我是我父王的儿子,那么自然也是那些在幕后之人心里可以利用的人,所以想要置我于死地也是说得通了。”
徐长明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置你于死地。”
顾辞觉得这真是一团乱麻,更加乱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应该松口气的,可是心里却越来越沈重了。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到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