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皇帝的太子不是一个好储君
而在丞相府内,气氛却凝滞了起来。
书房里,谢淮沈思良久,道:“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看来是已经落入太子手中了。”
李氏闻言十分惊恐:“这样一来,老爷之前所做的事情岂不是要暴露了吗?”
谢淮摇了摇头:“看起来,赵晋。应该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跟太子说了,但这也没关系,他就算跟太子说了,太子殿下也并不能确定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我倒没想到,赵晋居然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李氏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谢淮倒是十分淡定:“既然赵晋已经把事情说了出来,那么再杀他就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人虽然被抓住了,但我料定,他绝对不会轻易开口,我眼下就当做这件事情不知道,且看着他如何抓住我的把柄。”
李氏道:“当年之事,老爷处理的滴水不漏,他们就算想从老爷身上察起,估计也无从下手了。”
谢淮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十分难看。
在他看来,赵晋此人愤世嫉俗,对云南王可谓是肝脑涂地,绝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并且透露当年的事情。
徐长明是如何获取他的信任的?
这其中是否有别人的手笔?
不知为何,只要想到此处,谢淮就一阵毛骨悚然。
另一边,顾辞心事重重的回了东宫。
叛军押解入京,案件已经审理妥了,离杀头也用不了多久了。
而现在,顾辞却依然毫无头绪。
据流影所说,大牢里守卫森严,如果没有通行令牌的话,绝对是救不出来人的。
这样看来的话,就只有去劫法场了。
但是劫法场也是九死一生……
他正走着神,一个人回了房间,直接躺到了床上,徐长明紧跟着走了进来,看他两眼发直,仿佛在发呆,不由得好奇的问:“你在想些什么?”
顾辞回了神,叹了口气,今日见了刘流影这件事情必须要跟徐长明说说了。
徐长明在他旁边坐下,示意对方脱掉外衣,替他查看一下他的伤口。
顾辞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别扭了,十分熟练的脱了外衣,让他看自己的右胳膊。
右胳膊上面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是却留下了一个十分恐怖的伤痕,那伤痕狰狞丑陋,可是徐长明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数不胜数,就连这个狰狞恐怖的伤疤比起之前受过的伤,也居然不算些什么。
徐长明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头一痛。
“你之前受伤的时候都是怎么处理的?”
顾辞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莫名其妙转移了话题,但还是十分老实的回答道:“受伤了就躺着,躺几天就好了。”
徐长明道:“没有人关怀过你吗?”
顾辞十分奇怪的瞥了一眼徐长明:“你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是一名杀手啊,杀手都是独来独往的,为什么会有人来关心我呢?”
徐长明:“纵然是杀手,也是需要关心的。”
“杀手都是独来独往的,哪需要关心啊。”顾辞嗤之以鼻:“那也太特娘的矫情了。”
徐长明却十分认真的又重覆了一遍:“纵然是杀手,也是需要关心的。”
顾辞无奈了,他发现跟这个人杠是根本杠不过的:“好好好好好,从今以后你就关心我了。”
徐长明:“从此以后我来关心你。”
顾辞打了一个哆嗦,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徐长明特别不对劲。
徐长明神色认真的给他涂了怯疤的药膏,忽然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吧。”
顾辞楞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啥情感?”
徐长明脸上划过一抹受伤,就连眼睛里的眸光都黯淡了下去:“你不知道吗?”
顾辞:……
他大概应该好像是知道的。
但是!问题是!
他他他他他他是个纯得不能再纯的纯直男啊!
徐长明:“子衿,你可以不爱我,但是请你不要忽视我。”
“我永远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边。”
顾辞叹了一口气,苦笑:“徐长明,我从来没有想到第一个跟我表白的居然会是个男人。”
徐长明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别怕我,其实。两个人只要相爱的话,性别不是什么问题的。”
顾辞却觉得今天晚上这件事情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只会后患无穷。
他沈思了片刻,虽然内心里很不愿意伤害徐长明,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绝对不止有血海深仇这么简单。
“你是储君,是太子,是未来高高在上执掌天下的皇帝,而我却只是一名杀手……而且是男的。”
“就算你喜欢我,想要跟我在一起,但当你成了皇帝以后呢?你没有妻子,朝臣会愿意吗?你没有子嗣,百姓会愿意吗?”
徐长明:“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皇帝,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我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保护你。”
顾辞道:“你看,你现在是储君,却不想当皇帝。不想当皇帝的太子绝对不是一个好储君,这样看来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又害了你。”
徐长明咬了咬牙:“你莫要在我这里咬文嚼字,说白了你就是想把我推开,推的远远的。”
“为什么?”
顾辞觉得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因为你是太子啊,咱们之间注定不可能的,我说有什么奢望的话,岂不是十分的可笑。”
“徐长明,我不想欺骗你,更不想同你说那些虚假的话,就算咱们抛开身份,抛开所有的一切,你我所要做的事情仍然要背道而驰……”
徐长明:“我相信我们最终都会殊途同归的!”
顾辞:“我们只会殊途不同归。”
徐长明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呢?”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就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我忽然间发现命运其实是很可怕的,一个人幸福的一生,都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被打碎的。”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看似锦绣荣华俱在我手,实则就像一捧沙子,我握得越紧,它流失的越快。”
“子衿!……”
顾辞却不在言语,他穿好了衣服,在床上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要睡觉了。
可闭上眼睛的他,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他们。
他本来可以成为像徐长明一样的人。
只可惜命运弄人,这一切是这般的不可预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不见面也不会怎么样,就算其中有一个人死去了,也不会怎么样。
该活着的人依然活着。
但他不知道的是,徐长明从来都不肯相信他已经死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一直不看到他的尸骨,徐长明就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
所以徐长明在得到他的踪迹以后欣喜若狂,纵然知道那是一场鸿门宴也要去。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错过,即使错过了,也有从头再来的可能。
但是曾经拥有幸福又失去幸福的人,是没有勇气再去追去幸福的。
因为在他看来,那是水中月镜中花,是最遥不可及的东西,也是最容易破碎的东西。
与其奋不顾身的追求以后依然遍体鳞伤的形单影只,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斩断自己所有的期望,将自己封闭起来,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失望,才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顾辞就是这样做的。
徐长明又何尝不知。
这是他踌躇又仿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下的这种问题。
他甚至想过,将他永远的留在东宫里,总有一天他会松了口,软了心。
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他想要见到的,是像小时候那般活泼开朗的他,是会对他笑,会苦恼于习字弹琴而绞尽脑汁找尽借口的他。
是虽然是杀手,但仍然一片赤诚之心的他。
想要看到他笑意浅浅的眉眼,看到他走在自己身侧的模样。
只要能达到这些,徐长明甘愿不惜一切。
夜晚很冷,徐长明却一团乱梦,他在这梦中沈浮游荡,觉得自己是一个在沙漠中即将濒死的旅人,疯狂的寻找着最后的一点源泉。
不知过了多久,徐长明听到了一声怒吼。
他仿佛忽然间回来神一般激灵了一下,做了起来。
顾辞楞是给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他捂着胸口你你你了半天,才怒气冲冲的下了床,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流氓了。
徐长明一个人坐在床上坐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先开了被子的一角,不知看到了什么,脑海中又想起来了顾辞那敢怒不敢言,面红耳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徐长明叹了口气,无奈的起身。
顾辞这下也不敢回房间了,他在东宫里没头没脑的乱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忘记今晚所发生的事情,走进了厨房,开始胡吃海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