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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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江慈半跪在地上帮她收拾行李。
“有些事只有你去做, 我才能放心。”谢昭站着,背靠着卧室墙壁。
“无论怎么样,想办法不能让陈辛出境, 他如果现在卷款出境逃跑了,跑去那种美国无法引渡的地方。那我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陈董完全是个自由人,他涉嫌犯罪, 但是没有充足的证据能立马逮捕他, 所以他随时都有跑路的可能。
“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谢昭已经如实地告知江慈有关于朱莉说的一切。现在如果想要逮捕陈辛, 想要阻止他逃跑出境的唯一办法是立刻启用那个完美的证人。
但是按照朱莉的说法, 让那个有点傻的小女孩出庭作证有很大可能会刺激她发病,或者是让她重新被流言蜚语攻击, 毁掉原本平静祥和的生活。
“你没有必要听我说,不要被任何外在声音干扰。”江慈扶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道。
“你只要正视你自己的内心,你要听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有的冒险之路她必须自己走, 任何人也代替不了她。
“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会立刻赶到中国去和你汇合。”江慈温声道。
“顶多一天我就回来了。”谢昭笑道,“你也太黏人了吧, 一天都舍不得和我分开吗?”
“什么啊, 我是怕你太想我好吧。”江慈哼唧,他跪在地上把行李打包好, 谢昭伸手摸了摸他毛绒绒头发。
“不要担心我,好好看家哦。”
谢昭拉着行李出门,一路走到电梯口。
“回去吧,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江慈点头, 转身进门。
谢昭一个人坐着电梯下楼,透明的电梯外壁, 她看着窗外滑过的风景,突然有些不适应。
真是神奇,她自从和江慈认识之后,吵吵打打每天都在一起,就算是分开,居然没有超过24小时的。
这一回他们正经在一起了,却立刻要分开一天以上。
江慈也不送她一下,叫他回去还真回去了。
谢昭不满地在心里嘀咕,她拖着行李走出电梯外。
她的律师苏珊,其他保镖和司机早已等待,司机接过了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司机打开车门。
突然有人在身后喊她,谢昭转身。
江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他猛地抱住了她。
“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还是紧紧地不松手。
“我会想念你。”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像难得撒娇的猫。
她感受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还有两个人混合的气息。
“我也会。”谢昭拥抱他,“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一车子人在旁边冷眼旁观,“拜托,你们就分开一天好吗?”苏珊实在等不及开口了,“不是一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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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以撒用一次性手机打来的电话。
“我听说公诉案的事情有变化?”以撒说,“既然有一个完美的证人,你千万带她回来。”
“我还不能确定——”
“没什么不能确定的,你要记清楚我们投慈善基金会那是为了避税敛财,而不是真的为了做慈善。”
“公诉案必须要继续。”以撒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结束了,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我们获利之后。岂不是很容易查到我们身上?”
“你担心太多了。”谢昭说。
“我不得不为自己担心。”以撒说,“但是看样子你有了别的想法。
我必须明确告诉你,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查到我们的那一步,我会供出你来保全我自己。”
“我们毕竟朋友多年。”谢昭说。
“因为我们朋友多年,所以我提前对你说实话,希望你做事之前考虑清楚。
看来我们也到了貌合神离的时候,是时候该分手了。”以撒挂断了电话。
谢昭握着电话,以撒说话并不全是无中生有的担忧。她按照朱莉的说法去接触了受害人,也许是进入了陷阱。
也许这样坐实了她私下与乐乾受害者接触,拿资金支持受害者攻击敌人。朱莉也许会趁她进入陷阱之后突然收网。
但是她必须去,她心底的声音逼她去看一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车子开上了山路,崇山峻岭,山路弯了又弯。不停有红色标牌提示此路是多发事故地段。
“这地方也太偏僻了。”苏珊感叹道,“要是在这里迷路的话,应该很难走出去。”
“不迷路也很难走出去。”谢昭说。这也是为什么拐卖进来的女人很难逃出去。
车从柏油马路开进了泥泞土地,慢慢地见到了村落,谢昭已经是十几年没有进入过这个地方。
这儿比起以前做了许多改变,略微现代化了一些。
“喂,这里信号不好。”有新的电话打进来,断断续续的,谢昭听不太清。
是索菲亚的哥哥专门打电话告诉她索菲亚已经回到家里了。
“那就太好了。”谢昭说,她倒不是那么关心索菲亚的安全,只是索菲亚能被找到就说明陈彬浩不是被弄死就是被弄残了。
果然索菲亚的哥哥告诉她,陈彬浩在东南亚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教训,先是被打残又阉割了,然后又因为细皮嫩肉的长得有几分姿色,被卖来卖去伺候老男人。
“谢谢你专门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这样的好消息。”谢昭说。
“可惜我打电话来是告诉你坏消息的。”索菲亚的哥哥叹气,“陈彬浩虽然受了很多折磨,但是后来他逃跑了。”
“不是,他怎么能逃得掉呢?”她坐不住了。
“应当是他之前就找到了机会向外界拨了求救电话。”索菲亚的哥哥说。
“虽然他的父亲对他基本放弃了,可是他在大陆的母系家里花了大笔的赎金想办法托人找关系贿赂了关系网中的某些节点,给了他一条逃跑的生路。”
“所以他现在逃回了中国?”谢昭问。
“我想是这样,但是他毕竟是美国通缉犯。”索菲亚的哥哥说,“他应该没有办法大明大摆的回到他母舅家里,应该还在潜逃。”
“你们有联系警方吗?”
“我们的身份不方便联系国内警方。”索菲亚的哥哥拒绝道。
“不过,他当初逃跑的时候身上被安装了跟踪器。据我所知现在跟踪器还没有被拿出来,所以我们仍然知道他大概的方位,我可以共享给你。
如果你在境内有任何的线索,就可以立刻报警去抓他。”
谢昭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绿点,这代表着陈彬浩的方位。
他和她,就在同一个城镇。
假如陈董没有被逮捕顺利地卷款出逃的话,那么他们父子俩从此就又逍遥法外了,说不定很快还能一家人团聚呢。
这是绝对不行的,谢昭绝不能容忍。
“你经验丰富。”她问自己的律师顾问苏珊。“你觉得那个受害者,有点傻但不属于真正生理上的智力障碍。这个姑娘会因为出庭作证就突发疾病之类的吗?”
“我虽然不是医生。”苏珊说,“但我是觉得那个朱莉说话完全是胡说八道。如果这个女孩头脑不太好使,那么就算在法庭上对方律师有什么绵里藏针的攻击,她也不是很能听得懂,或者就算是听懂了,但也会很快忘记嘛。如果她是严重智力问题,那压根不符合证人条件。”
说得有道理,谢昭心想。
朱莉这种会担心企鹅安危的人,很大可能在夸大其词。
不必理她胡言乱语,今天先把这个小姑娘带走再说。
这个小姑娘就是一张逮捕令,让陈董父子永无翻身之日。
“前面车开不进去了。”司机说。
谢昭和律师带着几个保镖全都下车步行,石板路下了雨微微有些泥泞。
四周都是一些杂乱的农村自建房。
土色的石砖墙上印刷着白色的字:生男生女一样好。
电线杆上的线胡乱地拉着,上面贴着一些小广告,换瓦,开锁,专业讨债,无痛人流。
有几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正趴在地上拍卡片玩儿,一个小姑娘坐在路边塑料凳上眯着眼睛推着简陋的摇摇车,她困得要睡着了,但婴儿发出哭声,她只得时不时睁开眼睛推一下她车里的弟弟。
她奶奶扇着蒲扇跟其他几个妇女坐在榕树下乘凉唠嗑,见她快睡着了,突然走过来拿扇子猛扇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一群穿着靓丽的外国人突然走进来,这里的村民都木着脸,木着眼睛打量他们。
“刚才几个男人看我的眼神让我非常不舒服。”苏珊说。
“不要对视,不要说话,快步往前走。”谢昭说,“我们办完事就立刻走,不要多停留。”
一行人走到一个挺大的院落,刚刚靠近院子里的狗就纷纷狂犬起来。
“这里的狗好凶。”苏珊说。
这家人平时都住在城里,只是最近家里老人生病,一家子才回来看看。
他们赶得不巧,也只好来这。
门开了,一个穿着光鲜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老板们,快请进。”她还没等谢昭他们坐下就立刻掏烟出来:“抽烟不?”
这应该就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谢昭知道她的态度是非常积极的。
她的律师们早已牵线搭桥好了,小女孩的母亲听说他们会给一大笔钱,官司赢之后又会得到一大笔和解金,急得不行,主动要求立马带女儿飞美国去。
“给孩子带了一点礼物。”谢昭说,保镖们拿了两个大箱子给女人。
箱子里除了给小女孩的礼物,自然也有给他父母的,女人看了眉开眼笑。
“小妹快出来,这么多客人都来了。”她从房间里面拉出个人来。
“快点叫姐姐。”这女人倒很有眼力见一眼就看出这么多男人当中谢昭才是话事的。
一双细白的手从箱子里拿出了小熊玩偶。
这女孩乖乖地叫一声姐姐,口齿非常清晰。
谢昭擡眼一看,她本以为是多小的孩子,没想到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孩,看上去像20岁左右了。
这姑娘天生丽质,个子高挑,身段玲珑无论如何都算一个大美女。
可是她低头专心地玩玩具,坐在一边并不理其他人说话,神态绝不像一个20岁左右的少女,倒像小孩。
“这孩子的头脑——”谢昭担心,她不会是严重到丧失民事能力吧,那可做不了证。
“她算是个正常人,只是比同龄孩子要傻一些,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说话。”她母亲赶紧说。
她摆弄了一会儿小熊,又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谢昭伸头看了看,小姑娘玩游戏倒是挺厉害的,她放下了心这么说显然没有严重问题。
“我们这次来——”谢昭还没说完,她母亲突然抢先哭了起来,“我们姑娘命苦啊老板——”
“我们姑娘从小长得就漂亮。十三四岁更是出了名的漂亮。都说条件好,能到国外去参加模特比赛的,以后有大出息的。
谁知道被办比赛的大老板老畜生给糟蹋了,后来就更疯疯傻傻的——”
“老畜生啊!骗她跟他好给她当大明星,结果呢,白玩还弄傻了!”
“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吧。”谢昭吓了一大跳。
但是这女孩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来回蹦跳的小人和血条,游戏外放着很大的声音,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母亲在说什么。
“不要紧的,傻人有傻福。她现在根本就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女人说,“那件事发生后,她受了很大刺激变得比以前更傻了。”
“但也有好处,她好像根本记不得发生了什么。我们大人揪心当着她的面哭,她只是奇怪地看着你,好像在听别人的事。后来我们渐渐也不在她面前说了。
“不是。如果她是彻底失忆了,失去了被侵害的这段记忆,这的确是医学上认证的话,那也没办法作证了吧!”苏珊在旁边听了半天突然急道。
“作得了!作得了!”她母亲比苏珊更急,她劈手将女孩手中的手机夺了下来。
“小妹,妈之前跟你怎么说的?那个老畜生是不是糟蹋了你?你赶紧对客人说。”
谢昭在一旁心惊肉跳,她怕这小姑娘突然精神崩溃。
这女孩擡起眼睛,她的眼睛非常漂亮可全然是小孩子的眼神。
令人心惊的纯洁无邪,一只楚楚可怜的羊羔。
当她这样看着你,你只会觉得全世界都欠她的。
“是的,那个老畜生糟蹋了我。”她非常平静一板一眼地说,声音语调有些稚气,非常诚恳。
谢昭在一瞬间明白,这女孩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对自己说的话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完美,太完美了。”苏珊赞不绝口。这女孩只要出庭就算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向陪审团这么看一眼,就足以让所有人揪心落泪。
“我姑娘虽然傻,但傻有傻的好处。”她母亲得意道。“你让她说什么,她就老老实实地给你重覆什么,绝不会有问题的。”
“这就是我们的完美证人。”苏珊说。
其他的受害者都在不同程度地说些谎话保全自己。
他们会在庭审上被对方的律师攻击,很可能被拆穿被引导到不利的地方。
但是这个女孩不一样。
她不是说一些谎话,她是说每一句都是别人教好的谎话,但是陪审团会无条件地信任她,同情她。
因为她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傻孩子,傻孩子是绝不会说谎的。
“就算她说错话,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完全无所谓。”苏珊说,“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傻孩子。记错了紧张是很正常的。陪审团会理解她不是故意的。”
“那倘若对方律师攻击她,刺激到她,让她想起什么,当场精神崩溃呢?”谢昭问。
“虽然这么说不人道,但是那情况就更好不过了。”苏珊说,“因为陪审团就会更加无条件地同情她,更加痛恨对方律师没有人性。”
她看出谢昭有几分犹豫,低声劝道,“这个孩子就是最完美的证人,有她在一定会让陈辛进监狱。”
“你要知道陪审团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他们自认为的正义。
其他的女性受害者很容易被对方律师贴上各种标签。比方说拜金捞女为了利益潜规则想要上位的女人,故意仙人跳价格谈不拢诬告的女人。言语暧昧勾引上司主动当小三的女人。
你知道陪审团当中都是些什么人呢?都是些普通的公民。
有些是思想非常保守,都不支持女性堕胎的。受害者一旦被贴上这些标签,陪审团的人就不会同情他们。
有哪个陪审团的妇女会对小三产生好感?有哪个陪审团的保守男人会对一个潜规则上位又反手讹钱的拜金女有好感?
是的,他们切切实实地遭受了性剥削,遭受了侵害,可是这不重要。
对于陪审团来说这是最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个受害者是否是真正无辜,纯洁无瑕,楚楚可怜需要他们拯救的,是真正值得同情的。
只有这个孩子符合一切条件,她是个傻孩子,真正的有点傻,遭受侵害时又只有十三四岁。她一个人孤身在外面比赛,父母也不在身边。她不可能是拜金捞女,也不可能是主动勾引当小三。
无论怎样攻击都站不住脚。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虽然傻,但讲话口齿非常清楚,记忆力也可以,我们教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
这女孩的母亲虽听不懂苏珊在说什么,但她察言观色,一见就知道这事要成了更加喜笑颜开。
“老板们,之前打电话跟我们联系的老板说只要我们去美国作证就会先给一笔钱的——”
“这孩子既然有些傻,心智弱于同龄人,为什么十三四岁就让她一个人去远地方参加比赛呢?”谢昭突然问。
女人一楞,“这不是孩子有老师领着的吗?我们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不去做模特明星不是浪费了这容貌。
你别看我们姑娘虽然有些傻,拍照找姿势什么的都是专业的很,又不影响她工作的。”
“那么你们夫妻是工作很忙了?”谢昭问。
她见这家人的房子装修都很现代化,明显家庭条件不错。
怎么会要让小女孩小小年纪就去当童模打工呢?
“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哦。”女人抢先哭诉道,“我们这农村老家有老人要赡养,我们夫妻俩又在外地打工还要拉扯三个孩子,实在是忙不过来哟。”
“你家有儿子?”谢昭突然问道。
女人被莫名噎了一下:“有两个儿子,唉,有两个儿子苦哦,又要给他们买房子,以后还要筹备彩礼娶媳妇。”
谢昭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女人见她的脸色变了,不知刚才哪句话得罪了她小心翼翼地问:“老板,这是?”
“我跟你姑娘单独说几句,不介意吧?”谢昭笑眯眯道,“我得看她口齿是否清晰,能不能记得住台词。”
“你尽管问。走,这老板问你话呢。”她母亲过去拍了拍姑娘的头,像路边卖羊羔碰到客人来讲价一样。
女孩像温顺的羊一样站起来,她捏着小熊,老老实实地跟谢昭往外走。
两人走到土砖房便利店门外的榕树下,有几个老太在榕树下吹牛,谢昭避过了他们。
他们又往巷子口走,一个垃圾场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废弃的自行车,几只老鼠从里面窜来窜去。
谢昭不喜欢小孩,她很少有和小孩说话的经历,两人面对面站着有些尴尬。
女孩有些怕生,她只是低头玩手中的小熊,将小熊的手捏来捏去。
“姐姐,你会带我去美国吗?”她低着头突然细声细气地问。
谢昭一楞。
“去美国很远,如果你害怕的话——”
“我想去美国!”她坚定地打断谢昭。
“为什么呢?是想去那里玩吗?”谢昭尽量温和。
“不去的话我们就没有钱,住不起房子。”女孩说。
“你们这不是有很大的房子吗?”谢昭问。“还有你父母城里面不是也还有房子吗?”
“弟弟没有房子。”女孩说,“妈说为了我看病,已经花了很多钱了。”
“你不会害怕吗?”谢昭说,“去美国的话,可能会有很多人对你说一些非常不好的话,说些很恐怖的话,很多人会骂你。”
“说老畜生糟蹋了我这样吗?为什么要害怕?”女孩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害怕?”
假的事情,她认为自己遭到侵害这些是假的事情?
“小杨老师说,这都不是真的,鬼也不是真的,世界上也是没有鬼的。”她讲话开始有点错乱,但谢昭大概听明白了。
这个小杨老师也许是事发之后的什么心理医生对她进行了介入治疗之类的。
于是,她就认为她经历过的坏事情坏人是不存在的,只是噩梦一样,是恐怖故事,是虚构的。
谢昭发现了这件事的最大问题,这个小姑娘她认为一切是噩梦,是假的,所以她可以非常轻松地说出那些大人教她的话,她可以轻松地在法庭上作证。
但是,她一定会面临一轮又一轮的质问,从检方到对方律师。
他们会想办法向她确认,她经历的不是虚构的,不是编造的,而是事实。
她会发现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鬼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让她上法庭作证,那么心理医生为她编织的幻梦就会崩塌。
她会意识到现实才是假的,噩梦才是真的。
太阳烤在谢昭身上,但她觉得无比冰冷。
小女孩虽然傻,但就像一只警惕的动物一样,立刻觉察到了她的脸色不对。
“姐姐,你会带我去美国吗?”她追问。
“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谢昭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我们先回去吧。我会想办法的好吗?”
短短的几步路,她走得非常吃力。
小女孩却欢天喜地又蹦又跳的。
女人早早就在门口等待了。谢昭让其他人收拾东西准备走。
“这孩子很机灵。”谢昭说。“不过我们要回去再商量一下,再给你通知吧。”
“我一定等老板的通知。”女人高兴道。
小女孩儿也兴高采烈地在玩箱子里的玩具,她把一个手表套在手上伸给她母亲看。
这是谢昭送的一个儿童手表。
因为她之前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多大,智力水平是怎样,所以给她的是儿童的东西,套在她的手腕上其实有点不伦不类。
“姐姐,你可一定要联系我啊。”小女孩儿在谢昭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她以为她要去的是什么天堂呢,殊不知那个地方的所有人都可能会把她重新推回地狱。
“这是联系方式。”她带着那儿童手表还有电话功能呢。
她眼巴巴地盯着谢昭,敷衍不得,谢昭拿出手机只好记一下。
“好了,你看我能看到你的定位。”谢昭说,“你在这。”
“这样我在哪儿姐姐都能找到我。”小女孩握着熊对小熊说,”和姐姐再见。”
“好,我会来找你。”谢昭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