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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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付钱不是来请你吃青蛙的。”
谢昭忍着气看向桌对面的比尔, 刚才谈判他一言不发,全程在专注地吃巨大的蛙腿,蘸着蒜蓉黄油。
“我也想发言。但对方态度强硬, 我实在插不上话呀。”比尔说。
“我们现在缺钱,他们目前在资金的问题上锁死了我们。股东大会,如果我们不能把他们拉拢到我们这边来, 至少不能让他们站到对面去。”比尔吃完剔骨头。
“这两个关键问题被卡住, 就相当于蛇被卡住了七寸。”
谢昭说:“但是服软是不可能的, 他们太傲慢无礼, 一味地顺着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对于这个家族几乎是一无所知。”她叹气, “他们到底需要什么,真正畏惧什么?我们完全不清楚,这样在谈判时也占不到便宜。”
“我尽量通过中间人再去接触一下,他们家族在法国的分支有我的旧友。”比尔说, “你需要我到英国去吗?”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第一,他们正在摆架子,未必会接待你, 第二, 我们这么急不可耐地去了,就相当于是认输, 任人宰割。”
谢昭说,“你尽量多调研一下关于他们的信息。他们在这场收购里隐藏的真实需求和弱点是什么?必须挖掘出来,否则我们无法谈交换条件。”
“还有关于家族实际控制人,那位神秘的夫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这非常的重要。你尽量去接触打听一下。”谢昭夺过他手里的油炸青蛙腿, “好了,别吃青蛙了,快去干活。”
谢昭起身,江慈刚好从洗手间的方向回来,刚刚英国的代表落座不久,他就去了洗手间一直没出来。
“你下午要回检察官办公室吗?”谢昭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问他,“要不要我派车送你过去,现在打车不方便。”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江慈站在她面前不动。
“怎么了?”
“我有非常重要的话想单独跟你说。”他脸色很凝重。
“好,但是你得快点讲,我下午还有好多事情。”谢昭挥手,让比尔先走,然后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江慈坐在她对面,又喝了半杯矿泉水,好像在做心理建设。
“你这两天看上去真的有点奇怪。身体不舒服吗?”谢昭看着他。
他又犹豫了很久。
“说呀。”谢昭催促。
“我其实想问你。”江慈说,“如果,假设,有一个家族很有钱的男生喜欢你——”
“哎呀,现在说这个无中生有的事干什么?”谢昭叹气。
原来江慈担心有钱的男生追求她。莫名其妙的,哪有的事,他又开始吃哪门子的醋。
“我是想说你现在有麻烦,我也很想帮你解决但是——”江慈磕巴道。
“你的心意我当然明白。”谢昭打断他。
江慈肯定是自卑了。
唉,自卑也难怪。
她这么有钱,往来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他是一个没有钱的普通人,看到她被大财团施压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不用自卑的。”谢昭宽慰他,“我对那些装腔作势的贵族子弟毫无兴趣。”
“那如果有贵族非常认真地追求你,有机会吗——”江慈紧张地看着她。
“我一定会拒绝的。”谢昭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这下放心了吧。”她柔声说。
江慈神思恍惚,有些呆滞地点头。
“好了,别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像揉狗的头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还有工作呢,你也得赶紧回检察官办公室了吧。”
两人并肩从楼梯上往下走,突然有人在谢昭身后喊她。
谢昭回头,穿着一身香奈儿的金发女郎,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冷冷地瞧着她。
朱莉,之前那个对她围追堵截的人权律师,谢昭一见到她就知道不妙,这姑娘又要找茬。
“朱莉小姐,这么巧。”她微笑点头,现在正是收购的风口浪尖,谢昭不想树敌过多所以尽量客气点。
“不是巧合,是我问到了你的行程,在这里专门等待着你。”朱莉说。
她拦在路中间,“我之前多次警告过你,停止支持乐乾的性骚扰公诉案,不要怂恿鼓动他们上诉,不要把受害者当做你的武器。”
“我想请问你以什么身份警告我呢?” 她这样咄咄逼人,谢昭也不想惯着她。
“受害者的自我意愿,你凭什么扭曲?凭什么替人家做决定?”她上前一步低声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朱莉小姐,这其中有很大的误会。”江慈赶忙插到他们俩中间。
“我和谢小姐一起去医院看望过其中一位受害者,她表达过确定想要上诉。”
朱莉微微嗤了一下:“她都被逼得自杀进医院了,还有的选吗?她的所有信息已经被暴露完,所有损失已经造成,如果她不继续上诉的话,就是一分钱都没有。
如果上诉谢小姐至少给一部分钱支持她,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怎么办?”
“公诉人的所有受害者,二十几位,不止她一个,难道你们想让这种悲剧再重演吗?”
“那你这么喜欢管闲事的话,就去说服他们不要上诉吧。”谢昭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向我指手画脚。”
“以前也许没资格。”朱莉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工作证。
“检查官助理?你爸挺有本事。”谢昭扫了一眼。
“关于现在有人检举揭发你涉嫌内幕交易和操纵股市。我一定会好好地深入调查的。”朱莉盯着她的眼睛,“你可千万别被我逮到把柄。”
“真正需要被调查的人你不去查,偏偏盯着我。我做什么你就这么恨我?”谢昭问。
“朱莉小姐——”江慈刚想开口就被朱莉打断了。
“这里轮不着你说话,江先生。”朱莉只盯着谢昭,“谢小姐精通表演,长袖善舞。但你能骗得了他,可骗不了我,我可不是愚蠢的男人会被你蛊惑。
检方办公室总有人会揭穿你虚伪的政客嘴脸。”
“虚伪政客,你是指你父亲那样的?他刚给你安排了工作,这么说不合适吧。”谢昭微笑。
“我为什么看不惯你。”朱莉说,“我早就说了,一个女人爬到顶端后算计自己的同类,想拿其他女人的尸骨给自己铺路,还说些冠冕堂皇,对付自己生意上的敌人是为了保护女性的话,无耻之极。”
“你对我的偏见来源于你的无知和傲慢。”谢昭盯着她,“你有教育我的功夫,不如先回家教育你亲爱的爸爸。他是公开反对女性堕胎,你怎么不去先揭穿他的虚伪嘴脸?”
朱莉被噎了一句,瞪着她。
谢昭眯着眼睛冷笑:“不愿意?因为你这一身香奈儿,都来源于你虚伪的政客家族?”
“小朋友,你想玩英雄的游戏,英雄是抽刀向强者的,而你是打算找个软柿子捏来彰显你的仁义道德。”谢昭低声在她耳边说,“但你给我记好了,我可不是软柿子。”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谢昭说,“你要是想对我再说三道四的话,带着传票来再说吧。”
“你给我等着吧。”朱莉气得扭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下楼去了。
“看看这些老钱家族的人。”谢昭对江慈说,“祖上世世代代剥削了别人,还有脸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我指指点点。”
“英国老钱,美国老钱通通一个样。傲慢,无知,虚伪,无耻。”谢昭说,“所以你刚才问我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家庭背景的人?”
“我告诉你,他们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们,我就是有偏见,我最讨厌的就是老钱。”谢昭看江慈仍然笑容勉强,又柔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放心好了。
“你没钱又怎么样,在我心里,你比那些恶心人的蓝血贵族后裔好几千倍。我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她温和道。
“我放心,放心。”江慈僵硬。
“听话,别胡思乱想了。”谢昭从手提包里拿出钥匙。
“这是我卧室的钥匙。”她凑到他耳边说,“你最近不舒服,今天晚上如果提前回去可以先睡我那。我的床更适合休息。”
“也许,我晚上回去可以陪你。”她意有所指。
江慈接过钥匙。
“你的手为什么在抖,不至于这么感动吧。”她挑眉。
“还是不了吧。”江慈苦笑还给她,“还是,等以后再——”
江慈果然还是正人君子啊,谢昭拿过钥匙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嗯?你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今天真的要早点休息了,别拖出毛病。”谢昭说。
我的毛病,江慈无力地看着卧室钥匙重新回到她的手提包里。
我的毛病就是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