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局中局
*
“我们好像回到这里了。”
谢昭从戏台移开水缸, 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顺着通道一直走,果然他们重新走回了早上的祠堂。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鬼嘛, 都是人在装神弄鬼。”江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四处查看,祠堂里一片漆黑,整个四合院都是极为安静的, 没有一点声音。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装鬼吓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人吗?”谢昭高声喊道, 无人应答。
整个院子都是寂静的, 好像荒废了很久一样,一点人声都没有。
只有风吹过槐树叶发出了沙沙声。
祠堂当中的纸扎人安静地看着他们, 似乎有话要说。
“我们现在可以报警吗?”谢昭问。
“理由是什么呢?失踪?时间仅过去了几个小时。死人?现在都没有看到受害者。”江慈说。
尽管这样说,他还是拨了报警电话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信号不好,你的手机能拨出去吗?”
“好像不行,这里的信号应该是有人故意屏蔽了。”谢昭说。
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黑暗当中, 窗外的红灯笼隐隐灼灼像一轮轮红色的月亮。
突然有一只绿眼睛的东西从黑暗中窜了一下。
谢昭被吓了一跳。
“是只黑猫。”江慈说,“咪咪,你有看到其他人吗?”
猫围着他绕了绕, 它脖子上带着一个像项链一样沈重的东西。
“它是有主人的。”江慈蹲下身想看仔细一点, 它脖子上带的是什么,猫很轻巧地绕开他, 几步跳进了黑暗当中。
“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信号又被人为屏蔽了,那说明这地方不安全。”江慈说,“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出去报警, 让警察进来仔细地搜查这个地方吧。”
“没错,不要在危险的地方久留。”谢昭说, 回到这个地方,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事情和她应当没什么关系。无论周明死没死,这灵异的故事到底是谁在捣鬼?许太和她哥哥之间争夺家产,到底是谁想杀谁,这都是许家的内部纠纷罢了。
可是谢昭回到这里后,总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张无形的网,好像有人在暗中窥探着她一样。
或者说自从她昨天踏进这栋凶宅开始就已经进入网中了,可是她暂时想不明白,这场网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陷阱,这是怎样的陷阱?她和许家并无多大恩怨呐。
她虽然和周明有点小过节,但许太也不至于弄这么大排场,就为了陷害她吧?
“我们快走吧。”她加快了步伐。
两人穿过东厢房的长廊时,突然隐隐听到有女人在哭泣。
长廊里挂的红色纸灯笼,突然从墙上砸了下来。
谢昭停了下来。
“好像是赵小姐的声音?”
江慈也停下来分辨了一会儿。
“感觉像是从柜子里传来的,很闷的声音。”
“赵小姐,是你在那儿吗?”谢昭对着黑暗喊道。
“是我,我在这里!”
谢昭踢开紧闭的房门,手电筒的冷光圈在暗中扫射。
“赵小姐,你在哪?”
“救命!”赵小姐从衣柜当中爬了出来,她看见谢昭就像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抱住她。
从前她对谢昭,虽然谈不上敌意,但多少是有些疏远的,但此刻看到谢昭简直像看到亲妈一样,立刻死抱着不放。
谢昭搂住她不断发抖的身子。
“冷静点,深呼吸几口,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快走,我们赶紧走,这里真的有鬼!”赵小姐颤声道。
“你怎么会也信这个呢?”江慈说。
“我当然是不信的,我从小到大从来都不信,和你们一样。”赵小姐紧紧搂住谢昭,“但是,但是我真的亲眼看到了。”
谢昭搂住她的肩膀:“别害怕,别害怕。难道不是许太假扮的吗?”
“绝对不是的,那个鬼也袭击了许太,许太还算救了我,她把鬼引开了。她让我赶紧跑,躲到柜子里去。”
“所以你知道许先生去哪儿了吗?”谢昭问。
“不知道,我躲到柜子当中之后就赶紧想要报警,但是没有办法打出去电话。”
“是的,我们也拨不出去,这里信号被屏蔽了,是人为屏蔽的。”谢昭说。
“绝不是人为,是超自然的力量。”赵小姐说,“有一个戏子,她的冤魂在索命呢。”
“那你看到那鬼长什么样了吗?”江慈说。
“穿着戏服,脸上抹着油彩面具,很高大的,跑得很快。”
“那多半是男人假扮的,你如果说是清朝的鬼,是女子,那不是应该裹脚吗?哪能跑那么快,怎么能那么高大。”江慈说,“这鬼也不符合基本逻辑啊。”
“我都要被吓死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赵小姐怒道。
“好了好了,我信你。”谢昭拍了拍她的肩,赵小姐立刻像小鸟一样缩进她怀里。
几人往前走,赵小姐像雏鸟情结,像小鸭子跟着妈妈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昭,江慈她是看也不看了。
这事情是有点奇怪了呀,如果许太并不想伤害佛珠男,也不想伤害赵小姐,她接连地放走了两人,那装神弄鬼到底这是在干什么呢?
赵小姐被惊吓过度,走得很慢,谢昭只能架着她往前走。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呀?”突然前方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出来,赵小姐又是一阵尖叫。
“许太,你还好吧,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江慈抢先认了出来。
“快跑,赶紧跑,你们真是活腻了,还在这儿呢。”许太不想理他们,径直穿过他们逃命。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慈追上去拦住了她。“许先生呢,他还安全吗?”
“他?你说我哥哥啊。”许太冷笑道:“他当然安全,他最安全,他这个冷血自私的人出了事第一个就跑掉了,现在整个院子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你们要在这里逗留,是一定会没命的。”许太说。
“我们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我哥害的。戏子的诅咒本该死的人是他,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该死了,但是我父亲请人做法,替他挡了灾。因为他当年没有死,所以就轮到了我的儿子。
我儿子是第一个因诅咒而死的人,但不是最后一个,今天是那戏子的忌日,这鬼已经现身了,再不走的话,我们今夜全都要死在这里。”
江慈是一个字也不相信,但是许太并没有管他信不信,她直接撞开他慌然逃命去了。
“既然其他人都逃跑了,就剩咱们几个,我们还是快走吧。”红色的纸灯笼,摇摇晃晃,赵小姐腿直打哆嗦。
她吓得步子也软了,根本走不快。
“别怕,很短的距离,马上就能到大门口。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谢昭架着赵小姐快步往外走。
*
许太在黑暗中狂奔着,她看见江慈几人已往大门的方向走去,总算放下心来。
谢昭和江慈,这两个莫名其妙多出来,又莫名其妙找回来的神经病。
幸亏她准备充分,不然就要被他们坏了事。
今天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而许太要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她必须在今天动手,因为明天父亲的遗产就要正式分配了。
所有人都说父亲最宠爱外孙周明,父亲一定会把所有的遗产大部分都留给他。
她本来也这么认为的,遗产一定是她儿子的。
没想到她买通的律师偷偷告诉她,钱父亲居然全部留给哥哥,连一毛钱都不留给她和她儿子。
当然,她决心动手杀人也并不是因为遗产临时起意,想杀她哥哥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将近50年。
许太对自己的哥哥从小到大一直是恨的。
一个家庭当中不受重视的小孩,总是对被偏爱的那个充满着嫉妒。
其实她小时候样样都比哥哥强,可是父亲从不重视她,从不表扬她。
而哥哥就算再普通,父亲也宠爱他,她总是听到父亲小声跟哥哥说:“我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我们家的一切都会由你继承。”
为了得到父亲的一点另眼相看,她拼命地学习,成绩优异。父亲也不过夸她一句懂事。
哥哥成绩不好,父亲都是骂老师教不好。他儿子多聪明,都是老师教育有问题。
她小时候非常害怕骑马但因为哥哥骑马受到了父亲的表扬,所以她就算不断地摔下来,也努力练习。
可是她得奖的比赛,父亲压根就没有出席。
毕业后家族的企业理所应当地都由哥哥继承了,她也向父亲争取过,想回到家族企业中,她认为自己的能力不比哥哥差,可得到的只有一句,你不是做这个的材料。
父亲对她说,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给她另有更好的安排。
更好的安排就是嫁给她现在的丈夫。
一个外貌平平甚至丑,与她毫无感情,但能力出众的男人。
比起女儿,父亲竟然更信任女婿,他相信这个女婿一定会出人头地,结果的确不出他所料。
嫁给一个有用的男人后,她在娘家地位提高了不少,父亲和她之间的关系比以前融洽多了。
父亲也开始常常关心她,就像关心哥哥一样。
就在她以为父亲老了顾念亲情,想起小时候对她的冷淡现在是弥补她的时候,她的好丈夫在她孕期出轨了,而且还是和她的表弟妹,让她颜面尽失。
她哭着向父亲诉苦,希望父亲帮她出头。
但父亲只劝她家丑不可外扬,要她顾全大局。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女婿就是父亲的投资产品,而她不过是父亲付出的一点成本,父亲从来不在乎这个成本,这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成本。
就在她歇斯底里地痛骂父亲:“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为什么要生我?你老了最好是一下摔死,要是得病的话我可不来伺候你。”
父亲说他气得心脏疼。
哥哥立刻冲出来扇了她一耳光让她住嘴,不许她对父亲大吼大叫。
许太肿着脸去医院检查,她买通了医生,知道自己怀的是一个女儿,她毫不犹豫地堕掉了。
女儿是最无用的,她在丈夫家没有地位,她在娘家也没有地位,再生个女儿只会让她的状况雪上加霜。
她的父亲哥哥漠视她,她的丈夫对她毫无感情,在这场父亲与女婿的交易当中,伯乐与千里马合作共赢,这些男人扩大了商业版图,只有她什么都得不到。
她最终成为弃子的结局,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只有生出儿子,她才能立足。
许太从此求神拜佛,寻医问药。她遇到很多算命的跟她讲,你命中就是没有儿子的,何必强求呢?
她不信命,她偏要强求。
终于在流掉两个女儿之后,她生下了儿子,周明。
而她的哥哥这个无用的人生的居然是女儿。
父亲极其宠爱周明,她至此母凭子贵,总算赢过了哥哥。
由于父亲溺爱过度周明,他从小就无法无天,她的哥哥作为舅舅,她的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都曾试图过教育他。
但是独裁的老爷子总是呵斥他们,她冷眼旁观。
对于这个外孙,父亲的宠爱比对哥哥更甚十倍,这孩子怎么撒谎,暴躁,打人,父亲都护着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一句不好。
整个家庭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了,父亲的眼里只有这个外孙。
周明理所当然地成长成了怪物。
当他小小年纪就诱骗自己的小表妹,哥哥的小女儿从楼上跌下去时,她哥哥怒要打他,但父亲挡在了周明的前面,反手打了哥哥。
许太看着他们打作一团微微地笑着。
这件事之后没人再敢管周明了。
老爷子也不让她自己插手,他把周明接到身边来抚养,许太倒落得清静。
小怪物渐渐变成了大怪物,在外面闯祸越来越多。
每每看到父亲为他操碎了心,许太的心中总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快乐。
你以前无视我,忽视我,现在我的儿子来折磨你,这就是你的报应。
对于自己生出的这个怪物,许太是疼爱他的,丈夫总是责怪她太过于惯孩子,小孩变成坏种,全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你就不担心他以后出事吗?”他总问。
“他不过就是喜欢在外面鬼混找女人罢了,能有多大的事,我生的是儿子,反正倒霉的是其他人家女孩。”许太说。
她爱儿子,但有时候她自己心里清楚,儿子变成怪物,她有一种扭曲的快乐,一种骄傲。
你们其他人生的都是女儿,我生的是儿子,反正怎么样我的儿子都不会吃亏。
她对儿子的无限纵容,其中还有一种她自己都不会承认的,对儿子的怨恨。
我是很优秀能力很强的女儿,可父亲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爱的是我的废物哥哥,然后是你,我的儿子,你是个怪物,但我父亲仍然爱你。
凭什么呢?
你变成怪物也很好,让我父亲急死,让他气死。
但无论如何,因为周明的出生,父亲与她的关系彻底的改变了,他几乎变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慈父。
父亲病重时,他脾气古怪,总把护工骂走,而哥哥公务繁忙,只有她尽心尽力地在病床前照顾。
这段时间也是他们父子关系最和谐的时间,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最信任的人是她,她是整个家里能力最强的人,她的哥哥还有她的儿子,他通通放心不下,希望她以后照顾好他们。
她一直都在等待父亲的认可,在他将死之时终于等到了。
父亲的葬礼上,她哭得最为痛苦。
所有人都说父亲的遗产会留给她和周明,毕竟周明是父亲最宠爱的孙子,而她在父亲重病时衣不解带的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
哥哥也说这份遗产是该她得的,她在这个家里的确一直过得很辛苦,从前的所有恩怨随着父亲的去世而烟消云散,他们兄妹二人也彻底和解了。
可就在前段时间,父亲的律师偷偷告诉她,父亲的遗嘱里只有哥哥一个人。
就连一分钱都不留给她,还有她的儿子。
“周明虽然是我的外孙,但他毕竟是个外人,又不跟我们姓,不是我们家里的人。我的所有财产只能由许家人继承。”
“更何况我女儿嫁得好,也不需要这笔钱锦上添花。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的儿子和孙女吧。”
父亲嘴上口口声声地说最爱的人是她儿子周明,但却一分钱都不给他。
明明是她在父亲重病时端屎端尿做尽所有脏活累活,忍受所有父亲的怪脾气,哥哥连看的很少来看一眼,父亲却觉得他是工作辛苦,更该把所有的遗产全留给他?
她嫁得好什么呢?丈夫对她和儿子是一百个不满意,尤其是儿子查出来生育功能有问题,可能无法繁衍后代,丈夫常常长吁短叹,说被她害得要断子绝孙了。
她又常常听到风言风语说她丈夫在外面有了别人,可能有了个小的私生子藏着呢。
父亲一死,娘家无法再为她撑腰,丈夫会不会将她和儿子在某一天突然扫地出门?丈夫的私生子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找上门来?
她得不到丈夫的财产,也得不到父亲的财产,她只有一个已经变成怪物的儿子,万人嫌的儿子,而这个怪物偏偏是她父亲养出来的。
父亲从未真正爱过她的儿子,他只是把周明当做一个宠物一样,因为老人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他只管着自己高兴。
宠着周明是满足了他自己,至于周明长大了变成什么样的人,他才不管呢,反正到时候他已经死了。
父亲,这个自私自利的老头,她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
他剥夺她的继承权,不支持她的事业,把她当做筹码笼络他人嫁了出去。
她没有了事业,也没有丈夫的爱,她拼命地生下一个儿子。她所有的希望是儿子,可是父亲又把她的儿子当做宠物一样,养残了养歪了,养成了一个怪物。
这一切都怨他,他们母子悲惨的一切是他造成的。可是这老头居然毫无悔过之心,居然一丝良心都没有,连一毛钱都不留给他们母子!
临终前他握着她的手,说她是自己最信任的孩子,哥哥能力不如他。
她当时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但这老头哪里是认可她,他就是到死也想把她变成工具来继续照顾哥哥。
许太心想:“既然我的一生已经被你毁掉了,那我就一定要毁掉你最爱的儿子。毕竟如果你的儿子死了,我们母子还能多少分到一部分钱。这是你欠我们的。”
她在黑暗中疾步走着,来到井边的厢房呼喊周明的名字。
她和儿子两个人密谋好了,就选今天动手。
根据这个凶宅从前的传说,死去的戏子,今天是她的忌日。
“哥哥,不是我要杀你,而是鬼要杀你呀。”许太冷笑。
她故意制造凶宅闹鬼,为了逼真起见,先让儿子假死,这样鬼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的儿子。赵小姐和她的外甥本来就是她请过来专门当做这灵异事件的人证,既然他们都被鬼吓到,她
又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自然洗脱了嫌疑。
她请来扮演鬼的人,在这宅子里追着他们,他们全都躲到了柜子里。
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哥哥小时候害怕就会躲进柜子里。
这个时候她的哥哥一定躲回了自己房间的衣柜里。可是他不知道衣柜早就被改过了,只要进去柜门就会从外面锁死,无法打开。
许太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很好,失火的时间就要到了,一会儿这个地方就会变成火场,她的哥哥就会活活烧死在柜子里,这件事跟她可毫无关系,是哥哥自己胆小,自己进的柜子,又意外被火烧死了。
她和儿子马上就会离开这儿,有不在场证明。整件事都安排得很好,唯一她没有料到的是谢昭和江慈,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找回来。
她本来安排就在今天一定要动手,但没有料到哥哥突然又请谢昭和江慈这两位客人。
不过他们的存在对于她安排的剧情也没有太大影响,反正她儿子假死的时候,她就故意把他们给吓走了。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回来,其实挺奇怪的,因为她在胡同里设了路障,他们应该不能过来才对啊。
但是也不要紧。这两个人就和赵小姐一样,可以给她充当人证,成为证明她无罪的道具。
许太轻声呼喊儿子的名字,是时候该走了。
谢昭赵小姐等其他的人证应该也都出去了。
黑暗当中一双绿色的眼睛盯着她,许太被吓了一大跳,不知哪来的一只黑猫在这乱窜呢,她挥手赶走了它。
按照他们的约定,这时候她儿子该出来了。
但不知为何,儿子一直都没有回应。
许太走到井边。
她往井中望下去,本该空无一物的水井里,出现的正是她儿子的尸体。
她的儿子周明是切切实实地死了!
许太惊慌尖叫,叫了一会儿她就安静了,她感到有人在不远处盯着她。
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高大戏子正幽幽地看着她。
“是你啊。”许太略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她请来的一直扮演鬼的人。
“快点过来帮帮我啊,我的儿子去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红衣的戏子只是微笑,并不上前,也不回答她的话。
恐惧扼住了许太的喉咙。
她发声,但声音很哑。
“你不是我请来的人吗?”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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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慈独自在西厢房走着,高声呼喊着许先生的名字。
他判断许太刚才说谎了,许先生根本就没有逃出去。
而他看到了西厢房附近有不少易燃的材料堆在窗户下面,许太多半是想烧死自己的哥哥。
许太刚才装神弄鬼,劝赵小姐躲在柜子当中。
如果许先生没有逃出去的话,肯定也是在房间里的某一处柜子里躲着。
如果长时间被锁在柜子当中无法逃脱的话,就算不失火也很可能会窒息。
他让谢昭和赵小姐先出去报警,等他把许先生放出来,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江慈喊了几声,很快就有人回应他。
许先生敲击木板的声音不断传来:“我被锁在里面了!”
“不要怕,我这就来把门打开。”江慈快步往前走。
许太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
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地从他身边绕过,它脖子上戴的金属项链状的东西在黑暗中反着荧光。
江慈停下脚步,他蹲下身抚摸着猫的脑袋,把那个东西摘了下来。
是摄像头。
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所有人。
除了许太之外,有人一直监视这个院子里的所有动静。
江慈站在黑暗当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冰凉的触感在他的后颈显现。
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要动好吗?”黑暗当中穿着红色戏服的戏子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是你。”江慈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
“你不害怕?”
“你是人,我为什么要害怕?”他平静道,“只是我不明白,算命先生和我有什么恩怨,为何要害我?”
“你怎么看得出来呢?红衣戏子微笑。
“你脸上的妆和声音虽然一直在变,但手腕的粗细是变不了的。你一直在给脸化妆,但手从来没有画过。”
江慈说:“你的手不是中年人的手,也不像辛苦劳作的这栋房子清洁工的手,当然更不是戏曲表演者的手。”
“你拿刀控制人质是这样的熟练,应当是职业的杀手。我想你一共换了三个身份。”
“你是许太请来扮鬼的,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第一天晚上谢昭就在窗边见到了你,不过黑灯瞎火,你又画着鬼妆,她无法很快地记住你的样貌。
第二天,你配合许太的儿子周明上演假死的戏码,所以当时你扮演的是发现了尸体的清洁工,你在人群中大喊,你已经报过警了。但实际上是没有人报警的。
然后你继续按照许太的要求扮鬼吓人,不过你特地把她的外甥吓晕之后,从地道拖到了景点的戏台。
这个时候你悠悠然从里面走出来,走到景点门口正好等到我们报警过来。
你编了一连串的鬼话,让我们相信许太想要杀掉三个客人,你担心我们无法回到这里,但我们撞上被你吓晕的许太外甥,就很容易能找到这条地道了。
你一直的目的就是想把我们引过来,想让我们回到这间四合院里。”
“可是为什么呢?你又为什么要杀掉周明呢?”江慈说:“你本来该按照许太的计划配合她的儿子,周明本来跳井是不会死的,你一定是对井动过的手脚,让他的假死变成了真死。”
“你猜猜是为什么呢?”红衣戏子歪着脑袋看他。
江慈看着脖颈上架着的刀。
“我猜你和许太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不一致的,她被你诓骗了。
不是她利用你来扮鬼吓人,而是你一直在利用她。你想利用她借刀杀人。”
“谋杀的最高境界就在于看上去像是一场意外,无人参与的意外。”
“比方讲许太本来的目的,是想借着灵异诅咒的由头烧死自己的哥哥,让哥哥的死成为一个意外。所以她一直在装神弄鬼。”
江慈说,“而你就一直利用了她的这一点。”
“许太的儿子坠井了,所有人都看到她认为谢昭和我是凶手拿刀要砍我们,有伤害我们的动机,我和谢昭回到这个四合院,又撞破了她要杀自己哥哥的阴谋,她杀我们动机又增强了一分。尽管她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想过要杀我们。想杀我们的一直是你。”
戏子把他牢牢地锁了起来。
“你把我和谢昭塑造成疯疯癫癫的精神病形象,这样警察就不会相信我们,我们是信了那些鬼话才回到这个地方,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撞鬼,就算真正查起来不是意外,是人为。你也可以栽赃嫁祸,把所有的事情全推到许太头上。”
红衣戏子微笑道:“你说得不错,反正她要杀她的哥哥,火烧一个人也是烧,多烧两个人也很正常。这都是她造成的,和其他人无关。至于她的动机吗?她儿子死了,是你们害死的,所以发疯要杀你们也很合理。”
“很合理的栽赃。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恩怨吗?”江慈问。
“没有恩怨,我的朋友,算你倒霉。”戏子叹气:“我也只是替老板做事而已,要怪就怪你的老板和我的老板有恩怨。”
“你想杀的——”江慈的嘴被封上了。
“谢昭小姐必须死。死在美国的话很不妙,但倘若死在这里,我的老板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