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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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慈和谢昭紧握着手, 互相搀扶小心地走下石阶。
与楼上的闷热相比,地下非常阴冷。
第二层是一圈环形的覆刻玛雅石棺版,将他俩围在圆心的中间。
谢昭走上前去查看:“这些刻的什么东西乱糟糟的。”
“全都是关于祭祀, 血祭的故事。”江慈说,“看这张夫人用血碗中的血献祭,来引出双头蛇战神。
还有这张鸟豹, 统治者用俘虏的贵族男性的血来祭祀。之后他的男性继承人出生的。”
“这些都是讲玛雅的放血仪式, 还血肉与神明。玛雅人相信血祭是与神明沟通的一种方式。通过献祭, 他们认为可以获得自然神明的关注丶赏赐或指引, 比如确保雨水和丰收或者战争的胜利。”
“棺材板有什么可覆刻的?为什么要在别墅的地下放这些不吉利的东西?”谢昭说,“沈先生多半是根本就不懂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看着高深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被装修的人坑了。”
九扇石棺版作为九扇门,不知道哪一扇是通往安全室的。
江慈趴在墙体上敲击,寻找薄弱的地方。
“这里有流水声。”谢昭贴着一面墙,“里面应该有排水系统。”
“应该是这个方向。”
他俩在石棺上七扭八扭, 的确扭出了一面进门的系统。
屏幕上框住了他们两人的脸。
系统上出现红色的警告,只有正确的指纹或者人脸识别才能进入。
这种门怎么开,完全开不了, 多半是安了防爆门, 炸弹都未必炸得开。
“难怪他们躲在下面,这么安全。”谢昭说。
“你们打开不了的。”有一个细细的非常微弱的声音, 好像隔着重重的铁板门传了过来。
有些安全屋可能有通风系统或小孔,可以把声音传递出来一点。
“约翰?你在里面吗?是我。”江慈说。
“外面的恐怖分子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强行进来了,你们和我们得一起找到逃生通道逃出去。”谢昭说。
“逃不出去的。”沈先生说,“的确有通道通往雨林, 可是外面已经被团团围死了就算从那儿出去也会被立刻打死。”
“你得跟我们说一句实话,现在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谢昭说。
“我得罪的不止一个□□。”他沈默了一会儿说, “实话说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来的是哪一个。”
“我是个商人,我很久之前就投资了港口,码头。但是现在他们好几个帮派都看上了我的投资项目,希望我作为白手套来帮助他们走私。
这其中就出现了一些误会,他们都认为我拒绝他们合作是为了帮助他们的竞争对手做事。”
“别扯那么远的,就说眼下。”谢昭说,“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嚣张吧,马上就天亮了,等天亮总会有飞机或者无人机路过。”
“不会有飞机路过这里的,现在马上要进行国际经济峰会,这两天是空中交通管制。”沈先生叹气。
“所以就算能叫到救援,没有飞机的情况下救援赶过来也要一天时间。”约翰说。
“一天?”谢昭差点没站稳,“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凉透了。”
“他们马上要破门进来。所有路堵死了,既逃不出去又等不到外援,就算有援助来也要24小时以后了,我们怎么撑过这24小时?”江慈问。
“你们可以去我的卧室里,我的卧室里有手枪,虽然不是军工类的枪,但用来自卫正合适。”约翰说。
“好在你们都擅长射击。”约翰说。
“好在哪?我射击最多的情况是在游乐场打气球。”江慈说,“恐怖分子可是把人当气球打的。拉美□□的武器精良比巴拿马官方的都要正规,正规军都不敢在□□面前说自己擅长。”
“你觉得恐怖分子会像猎场里的鸭子任由我打吗?我是来买股份的,我不是来玩大逃杀的!”谢昭说,“你们挑选合作夥伴的方法也太原始了些。谁能活下来,谁才能买股票?”
“既然你们躲在安全室里很安全,那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其他人也进去?”谢昭怒道。
“这里面并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那么多人,而且门一旦打开,谁知道有没有人会把我送出去?我不能冒这个险。”沈先生说。
“最起码应该让小孩和女士进去。”江慈说。
“逃生舱只会在一种情况下讲文明守则,先生。”
沈先生说,“在虚构电影里。”
“你们不打开安全室的门,我们会全部死在外面的!”谢昭拍门。
“他们应当只是恐吓,并不敢真的对你们动手,一般来讲,□□也不会疯到随意大屠杀欧美富豪的。”约翰说。
“一般来讲?”谢昭气笑了,“很显然不可能所有犯罪分子都会精神稳定。”
“我们到底是谁的人质?”江慈头脑中的一个恐怖想法越来越清晰。
“我们并不是□□用来威胁你们的人质,而是你们用来威胁□□的人质。”
□□杀沈先生一个人不会有多恶劣的影响,但是把所有人都杀了性质太坏。
把有身份有地位的欧美富豪做人质,作为庞大的犯罪组织,多少要顾及一点恶劣影响不敢轻举妄动,随便杀人。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客人在的话,他们可能早就进来了。
“事情很覆杂,也很突然。”约翰说,“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没有预先要把你们牵扯进来挡灾。”
“我把你当朋友。”江慈说。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但是现在你们最好赶紧去我的卧室找些枪和弹药吧,等会外面的人进来总比手无寸铁等死要好!”约翰说,“愿上帝保佑你们!”
谢昭真的现在很想把他们揪出来扔给□□处决,但隔着防爆门,她做不到。
没人能做到,□□也未必炸开得了安全屋,他们估计会一怒之下把其他客人全部杀掉。
他们所有人都要成了倒霉的替罪羊,替死鬼。
*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最后期限,谢昭和江慈快速地往回跑,跑回约翰的卧室。
江慈按下壁画旁的按钮,壁画上升,出现了手枪库。
“□□ 17,半自动手枪,口径9mm。”谢昭快速取下,他们开始挑枪。
这种手枪可靠性高,容易使用,是许多执法机构和普通人自保的首选。
“史密斯-威森 M&P Shield 半自动手枪,口径有9mm 和40 S&W。”
“这款比较隐蔽。”江慈在手上颠了颠,“比较轻。
“□□ 半自动手枪,口径45 ACP。”
谢昭握住掂量一下,威力大,但太重又太大,她又重新放下。
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时间到了,恐怖分子已经开始攻门了。
他两立刻靠着墙,以墙作为掩体蹲下。
谢昭最终拿起了一把□□ 17 手枪,这种枪适合精准射击。
她开始装填弹药。
她先拿出一个弹匣,这是一个标准的9mm□□弹匣,能够装载十七发子弹。
谢昭握住子弹的手指在轻微地颤抖,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
谢昭牢牢握住弹匣,她用拇指将第一发9mm子弹推入弹匣顶部的弹簧槽中。
子弹轻微地“咔嗒”一声,顺利地卡入位。
外面不断地传来爆炸的巨响,谢昭侧过脸看江慈。
晨曦的曙光从铁幕的缝隙当中漏过玻璃,将他立体的轮廓描摹。
江慈敛下眼皮,神情专注,他侧着脸低头,显得下颌线条格外流利。
江慈修长的手指将最后一发子弹填入,他金属的腕表上反射着冷光,手背上的青筋线条在光下突起明显。
江慈仔细检查了一遍弹匣确保每发子弹都正确无误地排列好。
然后,他将弹匣插入□□把手底部,“咔嚓”一声,弹匣已经牢牢地卡在位。他拉动□□套筒一次,以将第一发子弹顺利地送入膛室。现在,他的手枪已经上膛,随时可以射击。
谢昭回过头去继续装弹药。
她反覆一发接一发地将子弹推入弹匣。
随着弹匣逐渐填满,弹簧的阻力也越来越大,需要更多的力气来压入子弹。
也许是因为紧张,最后一发子弹,谢昭无论如何都压不进去。
再胆大的人面对正规军都束手无策的全副武装恐怖分子也不可能不紧张。
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响,好像已经有玻璃碎裂的声音,远远的有一些客人恐慌的尖叫和哭泣声,但很快就被爆炸声压住了。
谢昭的手指紧紧捏着子弹,停住了动作。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覆盖到了她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
江慈握住她的手,稳稳地将最后一发子弹压入。
谢昭擡眼看他。
江慈绵长的睫毛下是极浅的瞳色,冷静的绿色,镇定药水的颜色。
“不要担心。”他开口,嗓音略哑,有点倦意,但依然平静。“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我想抽一支烟。”谢昭说。她看向地板上约翰留下的烟盒。
江慈捏住烟盒,双指夹住一根细长的烟,他修长的手捏着烟,将烟递到谢昭唇边。
他们坐的越来越近,肩膀紧挨着肩。
“啪嗒”一声,他指尖的打火机燃起了橘紫色的火光,照亮了他漂亮的眉眼。
火星闪过,一层淡白色的烟雾散开。
枪声中,谢昭看着他的眼睛,江慈微微对她点点头。
她将弹夹牢牢插入手枪底部,“咔嚓”一声,她紧接着拉动手枪套筒。
子弹已经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