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
*
电力系统被切断后, 空调停止运作了,别墅内陷入了闷热。
黑暗和燥热滋生了恐惧。
餐厅里已经乱作一团,小孩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谢昭的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 落地窗反射出了天光,室内的能见度提高了一点。
她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着江慈的衣袖。昏暗的光线中,他锋利的侧脸离自己极近, 谢昭一下推开了他。
“我得去找约翰。”江慈站起身。
“不要独自行动, ”谢昭说, “现在我们所有人待在一起更安全, 你单独走在恐怖片里就是第一个死的。”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必须得找到他。”江慈说, “还有我们得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外面拿枪的武装分子到底是什么人?约翰应该多少知道点。通讯被切断了,我们得换一种方式向外求救。”
“我跟你一起去。”谢昭说,“你需要我的保护。”
“你是害怕自己待在这里吧?”江慈嗤了一声。
谢昭是认为约翰多半躲到安全屋去了, 他和江慈是好友,也许也会让江慈进入安全屋,他们也许会独自逃命丢下其他人。
这可不行, 她也要进安全屋。
“那就走吧。”
江慈用手机的手电照明, 两人穿过漆黑的长廊。
谢昭紧紧攥着江慈的衣袖跟在他身后。她担心已经有武装分子潜入了这间别墅,也许会突然从前面某个路口跳出来拿步枪对他们进行扫射。所以她躲在江慈的后面, 如果有人拿枪突突他们,她最起码可以拿江慈挡一挡。
“没想到平时那么嚣张的谢总,其实是个胆小如鼠的鼠辈。”江慈冷嘲热讽。
“你嘴这么能讲,怎么不现在到门口去跟恐怖分子交涉一下。”谢昭说。
漆黑的长廊极其安静, 有穿堂风吹过,门廊上挂的贝壳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谢昭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突然啪的一声, 有一个东西砸在了她和江慈面前,她一下躲到了他的背后。
是一个挂在墙上的印第安面具,被风吹得磕磕绊绊掉了下来。
门外那些武装分子也戴着印第安面具,只不过款式不一样。
面具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要把我衣服扯烂了。”江慈说。
谢昭松开了紧紧抓着他袖口的手,改用双臂抱住他的胳膊。
江慈拼命挣扎,没有挣脱,任命地由她抱着。
“快走快走。”谢昭催促他。他们正站在这楼梯口,楼上楼下的楼梯通向黑漆漆的未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躲着恐怖分子。
江慈走到了台阶前,“等一等。”谢昭说,“我想走前面。”
她走后面总觉得后面有人盯着自己,后脑勺发冷。搞得她总是疑神疑鬼,怀疑会不会后面有狙击枪瞄准自己的脑袋。
“你垫后吧。”她快速地爬上了台阶。
“随你。”江慈站到她身后。
两人快速地往上爬,爬到了二楼。
刚转过一个转角,“不许动!”一个黑影冲了出来。
谢昭和江慈手忙脚乱地抱到了一起。
“别开枪!别开枪!”谢昭大喊。
“是我啊,”约翰的声音,“你们别害怕。”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江慈问。
“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别墅暂时是安全的,门外那些武装分子并没有进来。”
约翰说。
“坏消息是什么呢?”谢昭问。
“我刚才尝试用无线电求救,但是受到了强烈的电磁干扰,应该是门外的那些恐怖分子进行了干扰,不让我们求救。”
“还是得继续向外求救。”江慈说。
“我们可以用光信号求救。”谢昭说,“因为餐厅是落地玻璃,如果我们所有的客人都用手机的手电筒往外面反射光线,也许外界能注意到?”
“我们先回去再说。”约翰点头。
*
餐厅里已是一片混乱,约翰站到桌子上,试图让惊慌的人群安静下来。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需要团结一点。”
他指挥所有人用手机的手电筒向玻璃上放光,打出sos。
远远地好像有飞机飞过,只是不知道飞得那么高,能不能看到地下的求救信号?
他们还没等来飞机,就听到一阵枪响,这一次枪是直接往落地玻璃上打的。
这是明确的警告,禁止他们再求救。
客人们惊慌四散。
幸亏玻璃是防弹的,并且一遭到枪击安保系统的最后一道自动启动了,金属铁幕落了下来,把整个别墅团团罩住。
外面的恐怖分子进不来,当然里面的客人们也别想出去。
“我们应该保持点电量,不要再多用手机了。”谢昭说。
其他人也大多是这么想的,餐厅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约翰竭力让所有人保持镇定,他给大家分发了夜视眼镜,这是用来夜间观鸟用的。
黑暗当中,他们终于能看清彼此。
“我们暂时是安全的,铁幕保护着我们,外面的人暂时进不来。”他说。
“我不喜欢这件事的走向。”比尔接过眼镜。“我已经很老了,那些恐怖分子如果要搞什么大清洗的游戏,让我们拿着枪互相突突的话,我可能玩不动。”
“你不老,你很健壮,你只是长得老。”苏珊安慰他。
“我四舍五入快70岁了!”
“你才50岁,这入的也太多了。”谢昭说。
“你最好跟我们坦白,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人?你爸躲到哪里去了?”比尔问。
沈先生肯定是独自躲到安全屋了。
“也许是哥伦比亚人,不要太担心。他们只是一些生意人,不过做的是不太合法的生意。”约翰说。
“不太合法,具体点呢?”
“也就是贩卖人口,贩卖器官,企图建立新政府的毒,枭。”他干笑,“家父和那些拉美□□有些小纠纷。”
“哪种程度的小纠纷?”江慈说,“希特勒和犹太人那种吗?”
“我感觉呼吸不上来了,他们是不是放了什么毒气?”比尔说。
“律师!律师!”他喊苏珊,“我能不能现在立遗嘱?”
“是你领带打成死结了。”谢昭说。
他最近吃太胖了,领带打得又太死,勒住了胖脖子。
“为什么你在收集餐巾?”谢昭问。
“举白旗投降啊。”比尔说。
“才5分钟就向恐怖分子投降了,你祖上是法国人吗?”谢昭说。
“根据国际法不杀战俘对吧?日内瓦条约?律师。”他又喊苏珊。
“你觉得哥伦比亚毒枭会讲国际法?”江慈说。
“没那么严重。”谢昭说,“他们暂时杀不了我们。最起码有铁幕保护,铁幕是防弹防炸的。”
“你没看到他们手上拿的都是□□吗,他们肯定还有其他重型火力。”江慈说,“铁幕能支撑多久完全取决于对方的火力值。”
“他们不会强攻。”约翰说,“至少暂时不会,因为如果他们想要强行进来,应该早就动手了。他们现在既不现身,也不传达任何的信号,仅仅是开了几声枪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我看他们现在是想围困我们,心理战,心理上让我们恐惧。”
“所以我们现在都是人质,你爸能不能当个男人从安全屋走出来,自己去跟那些拉美□□谈判?”比尔说。
“我想他们并不想造成什么人身伤害,约翰说,多半只是想要施压谈判而已。我们会想办法的。”
“我们的确暂时被困住了,但是这别墅里现在是安全的,并且水和食物都很充足。大家不要太过担心了,先在这里休息休息,冷静一下情绪。”
这句话是废话,餐厅里的众人依旧很惊慌混乱。
律师苏珊开始念念有词,把希望寄托在法术上。
比尔的秃头在黑暗中反着亮光。
“这些人很野蛮的,他们不会强了我吧?他们如果想强我,我该怎么办?我有老婆。”
“你可以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们,然后恶心死他们。”谢昭说。
“谢总。”谢昭的助理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过来。她扒开谢昭坐在她的座位上,然后开始吃谢昭的食物。
这孩子疯了吧?谢昭诧异地看着她。
“我一个月薪几千的人,不该承担这些。”简说,“你们吃这么好,太不像话了!我死之前得做个饱死鬼。”
“没有人会死的,”谢昭说,“乐观点好吗?”
“你们都是被我选中的精英,就当我们在搞团队建设。”
“你知道我在领英上的简介是擅长杠杆收购,不是跟□□火拼吧?”比尔说。
“我一生从未做过错事。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罪不至此。”苏珊不停地画十字架。
“你好像给连环杀手嫌疑人做过无罪辩护。”比尔说。
“我是为美国司法系统公正牺牲个人名誉!上帝会原谅我。”
“说实话,唯一算得上有罪的人是谢总。”比尔说。“毕竟这个安保系统你绝对有责任,坑别人就算了,坑到我们自己头上了。”
“啊?你老人家记性出了什么问题,你是我的财务顾问啊,我的每一笔投资都是通过你的意见的。”谢昭说。
“我也同意谢总有罪!”简还没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嘟嘟囔囔地说。
“你无视劳动法,疯狂加班,我时常觉得我是第三世界的底层苦力。”
“我也同意。”苏珊说,“作为律师要为客户保守秘密,但是你跟我讲的那些东西,让我觉得倍感压力,每一次我都要去教堂向神父忏悔,我给杀妻案代理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你们平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谢昭说,“你们不都说我是最好的老板吗?”
“那是因为以前我们怕你。”比尔说。
他们迫于谢昭作为老板的淫威,但此时在□□的死亡威胁面前,他们突然不怕谢昭了。开始了员工批判老板大会。
“你空调打的太低了,还不许人穿外套。”简说。
“那是为了让大家时刻保持精神上的冷静清醒,做出正确决策。”
谢昭说:“好吧,大家有什么意见都畅所欲言嘛。”
“你这个控制狂,从会议记录的标点符号到咖啡成分你都要管控!”
“你还干涉员工私生活。”简进攻。
“私生活没有吧。”谢昭说。
“我每次不想加班要去约会,你都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我是那种一心只有恋爱会为了男人放弃事业的蠢货。”简说。
“我倒真没想过这会冒犯到你。”
“很冒犯,因为我就是那种蠢货啊!”简说,
“我要是这次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但他心里没有我,他已经跟别的女人上床了。”她开始抽泣。
“安慰一下她呀。”谢昭戳了戳江慈,江慈一直在思考如何向外求救,压根就没管他们在这里吵什么。
“简小姐不要担心。你如果想要进行无意义的求偶行为,饥渴的雄性多的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敷衍道。
简听后哭得更厉害了。
“我要忏悔,我也犯了错。”她对谢昭说。
“没事的,我是个宽宏大量的老板。”谢昭说。
“我恨你让我加班,所以我每次都在你的无糖咖啡里偷偷加糖。”
“死丫头!我还以为我味觉出了问题!”
“这是印第安人的诅咒。”比尔说。
“外面的人是不是也是印第安人的后代?我知道他们想杀我们,因为我们是美国人。我们的欧美面孔就是原罪,他们想要搞反向的种族屠杀。”
“但他们不能杀同类吧?我其实也有点印第安人血统,看得出来不?”
“你那是在斐济度假晒黑了。”谢昭没好气道。
“看来只有最邪恶的谢总能靠肤色正确活下去。”比尔说。
谢昭微笑:“你们知道,如果□□没把你们杀了,我还是你们老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