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怕你又跑了
“不要从发根梳。”
她拉着手臂往下移了一段,“从这到发尾就行。”
连轺一脸正经地点头说好,认真梳理,然后掌心相对,夹着头发反覆下滑,让手心的精油更充分地附着。
“嗯,就是这样。”何夏苓扭头看了眼,他手的动作快而轻,只在眼眸中闪过一瞬。
手背青筋凸显,蕴藏着蓬勃的力量,五指修长又骨节分明,这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抚过她肌肤时总会擦出细微的粗粝感,她猜想,也许与那份职业有着很大的关系。
连轺抹完,把瓶口的盖子下按放回桌上,食指挑起一绺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很香。”
何夏苓拉起他的右手,擦过精油的手掌在灯光下显得更为油亮,她鼻尖靠近刮蹭两下,闻到了很淡的花香。
“去洗一下手吧,不然很油会不舒服。”
连轺松开指尖的头发,把她肩上的吊带往里拉了些,语调里蕴着一丝缱绻:“好,听你的。”
再走回房间,灯还亮着,视线环绕一圈,没看见何夏苓的身影,倒是床头柜上多出个玻璃酒瓶,水线快要接近瓶口,里面插着三枝曼塔玫瑰。
瓶子外层的标签恰好遮盖了瓶身,几串英文字符衬出一种高级感。
客厅也没见人,他打算喊声名字,注意到另一侧的房间也亮灯了,门虚掩着,光线从那点缝隙里透出来。
“夏苓,”连轺按着把手推开门,迅速打量整个房间,见她盘腿坐被褥上,正弯腰翻动平放在前面的一本厚册子。
往里走了几步到床沿,连轺侧坐着揽了下她的肩,闭眼在她发梢落下一个吻,又轻蹭她耳尖处的头发,温声询问:“到处找都没看见你,怎么跑这来了?”
连轺经常来何夏苓家,很少见她来这间房,印象里的房门总是紧闭,原以为只是个杂物间,他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看这布局构造,却更像是一间卧室。
但又不太对。
左边的墙壁内嵌一面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摆放得十分整齐,涵盖了医学丶文学丶历史等多个类别,每层架板摆书馀出来的空隙都看不见灰尘。
靠近窗台处还摆着张桌椅,往外看去,无数的路灯只化为一点,繁星闪烁,远离白日的喧嚣,是个安静的处所。
倒也可以是间书房。
连轺手掌绕到前面圈住她的腰,何夏苓掌心扣住横在腰前的手,指节敲了两下硬封皮,“回来放书,意外翻到这本相册,就坐下来看了一会。”
她侧低着头瞧向连轺,眸光微动,眉眼间露出轻柔的笑意:“怎么啦?”
“怕你又跑了。”连轺悠悠地说,声音却越来越弱,不经意间同她对视半秒,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只是将人揽紧了些,半张脸埋进她的发间,贪婪地吸取那抹熟悉的花香。
何夏苓被这无厘头的话逗笑了,拍了下他的手背,“这是我家,我能跑哪去?再说了,也不知道是谁要去出差。”
连轺没有答话,面上浮起一抹淡笑,勾起她的下巴亲了亲唇角,擡颌指向那本相册,“里面有你的照片吗?”
“当然有啊。”
“那让我也看看。” “好呀。”
何夏苓单手拿起相册递到他面前,“这张是外婆拍的。”
“大概七岁吧,我那时候可臭美了,学着外婆的流程化妆,结果把自己弄成了花猫脸,”她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带了点泪花:“是不是很丑?”
“不会,”连轺指腹轻划过照片里的脸颊,“很可爱。”
她抿唇勾了下头发,又往前翻了几页,“这是我刚满月时拍的,旁边这位就是我外婆。”
连轺靠过去离照片更近一点,也看得更加清楚,“眉眼跟你有几分相似,看着就是温和的脾性。”
“身边的人都这么说。”何夏苓弯着眼笑了,继续翻动相册,“你现在一定对这房间很好奇吧?”
见连轺正犹豫着没有回答,她又翻了两页。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一个肯定的答覆。
“这是我外婆生前的卧室,”何夏苓擡头将四周打量了一圈,“她刚走那阵子,我心里堵得慌,每夜待在这重覆回忆,才勉强把生活过下去。”
“后面虽然会经常来打扫,但总是匆忙,已经很久没静心坐下来,算着时间,都两个多月了。”
“那些日子,一定很难熬吧?”连轺把她圈在怀里,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印记。
慢慢地翻过塑封,照片里的女孩逐渐长大,看着很多纪念性的时刻在眼中重现,仿佛身临其境般,完整地经历了她的成长。
照片里,她笑得很开心,明亮的双眼驱散所有阴霾,丝毫不见忧郁神伤,与初见那时完全不同。
也许,这就是生活经历对人的影响吧。
但至少,她的童年有人陪伴丶挂念,总归能算得上差不多。
“都过去了,很多情绪也早淡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面,那是她研究生毕业时拍的。
学士服丶学士帽丶捧花,标准的毕业搭配,可又与上一次略微不同。
外婆没在旁边,她脸上也没见笑容。
感受到连轺将她圈得更紧,心底突然涌出来的一丝疼痛得到有效缓解。
后背紧贴着连轺的胸膛,清楚地感知他胸腔起伏,熟悉的气息将她包绕。
“连轺,我还一点都不了解你。”她低声叹息。
“哪方面?”连轺把相册合上,“身体,还是其他?如果是前者,我想,你已经足够了解了吧?”
“那不就很明显吗?”何夏苓抓紧他的手,挑明了说:“是后者啊。”
“怪我什么都没告诉你?”连轺反问,顺便把相册往旁边推了些,松开怀里的人盘坐到正对面,恰好直视她的眼睛。
何夏苓食指勾着衣服打圈,借着小动作分散注意力,目光落在别处,“你这是明知故问。”
不论怎么看,她都觉得不公平。
她对连轺的家庭丶生活一概不知,若不是江翘偶尔念叨,她根本无从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