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知难而退么
水波在狭小的杯口变幻形状，里面倒映着她的眉眼轮廓。
水纹拉扯牵动，又显出几分的不真实。
她咬紧下唇，直到痛感在唇瓣四散才松开，随后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眼里却没见丝毫笑意。
只是麻木地注视着那滩晃动的水面，与她此刻波动的情绪有几分相似。
一股难言的涩意像海浪般越涌越高，从心头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将她整个人直接吞没。
潮水退去，白色亮眼的光线穿透玻璃杯缘，折出一道很长的光影，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在江翘准备离开前，何夏苓问她要连轺工作室的地址。
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她想了个比较合理的缘由：“我想说，以后要翻修医馆，可以线下找他。”
江翘走到玄关处穿鞋，笑着说没问题，地址等会发她微信。
坐在化妆桌前，摆放于正中央的梳妆镜映出她此刻的皮肤状态。
窗边的光束正好透进来落在镜面，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恰好遮盖原先的疲惫暗沈。
拿起手边一支防晒霜，注意到下眼睑覆着黑眼圈，何夏苓用指腹轻轻划揉。
昨晚不连续的梦境画面已经被大脑遗忘，只依稀记得好像关于连轺，再具体的，她很难再想起。
到达手机上给的那个地址。
何夏苓在驾驶位坐了十多分钟，注视着旁边来往的人群，发呆，然后放空。
工作室的玻璃门呈打开状态，不断有人进出。
或穿着高档西装，或一身简单便服，都彰显出不同于她的生活节奏 ，脚下步伐总是很急，好像时间进入了最后倒数。
尽管如此，他们的外形依旧整齐，没见有凌乱的发型。
何夏苓对着车内后视镜检查一遍，偏向日常的白开水妆容，玫红唇色很好地升提气色。
简单饱满的丸子头将长发盘起，耳侧勾出一缕碎发，若有若无地刮蹭下颌皮肤。
她抿了抿唇，弯腰拉开把手下车，站直身体，恰好看见连轺从玻璃门走出来。
旁边还站着个女人。
一袭白色修身连衣裙很好地勾勒出那人婀娜的身姿，兴致看上去十分高昂，目光从始至终都停在连轺身上。
乍一看，这两人是有些养眼。
何夏苓打心底这么认为。
只是连轺总板着张脸，偶尔礼貌性的点头已经算是腾出很大耐心，明显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车门惯性合上发出沈闷声响，何夏苓想起前些天江翘说的那个女客户。
“明摆着借公事发展私情”。
难道就是她么？
因为一时间恍神，两个人影早已消失在视野内。
车面贴着她的肩背传来冰凉触感，刺眼的阳光从对面的玻璃反射。
她擡手遮挡，接近午时，空气温度攀升，可她体内却窜着一阵刺骨的寒。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低沈黯哑，富有磁性，像是白日的暖阳，却与她格格不入。
平日的正经，暧昧的缠绵，床上的低哑，原来这抹声线已经来过这么多场景，可为什么她仍觉得有些陌生？
她撑着手背，像在酝酿与平覆，随即一道娇俏的声音掠过她的耳膜：“这位是…？”
何夏苓转头搜寻声源，眼波微转，眸里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没有攻击性，却摆出了几分架势。
拉近距离观察，细眉圆眼，五官漂亮而锋锐，较严重的浮粉是精致妆容唯一的败笔。
那人也在打量何夏苓，像是察觉她的惋惜神情，原先好奇戒备的眼神立马多了些敌意，仿佛裹挟着利刃，是在警示她。
何夏苓把握着分寸，对那点无用的威胁不感兴趣，眼里的笑倏地漾开，勾着眼尾看向她身旁的男人。
两人的视线不意外地在半空相撞，像是两颗火石碰上，凭着耀眼光辉，火星一擦即燃。
连轺好像盯着看了许久，对她意味不明的眼神并不意外。
又似是早有预料，看她的目光更加直白炽热，不见丝毫掩饰。
何夏苓细细品味他的表情：眉梢轻微上挑，狭长的双眼稍微眯起。
勾着唇像是看戏般，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偏就迟迟没说话。
她心底了然，这人故意把问题扔给了她。
何夏苓自然没那么老实，睫羽轻轻扑闪，弥漫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连先生之前说要把我追到手，可这半个月突然不见踪影，”
她馀光瞥见那人的表情从嫉妒演变成欣喜，虽然不在意，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一下。
眼底忽地浮上一层浅淡的水雾，唇边的笑不减反增，偏不要输了气势，话语也更加逼人。
“我就想亲自问问，连先生这是知难而退了么？”
连轺怔楞了几秒，眼睑下垂，不经意地打量，很容易看出她特意打扮过。
何夏苓穿着纯白色的一字肩上衣，露出细长的锁骨和圆润的肩臂，五角星拼接而成的皓石项链镶嵌细碎闪钻，镂空紫荆花错落装点。
花朵精致立体，高腰微喇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双腿，身形窈窕曼妙，如花朵的洁白朦胧。
视线越过她的肩背，扫了眼后面那辆车，唇边弧度缓缓上翘，低沈的笑声从喉咙深处缓慢外溢，明知故问：
“开车过来的？”
何夏苓擡眼瞧他，眼尾动了动，没什么语气地“嗯”了一声，感受到心跳不似前面那样快，她也没了最初那份耐性。
连轺总是避开问题，搞得她就像是个笑话。
空气中的燥热因子还在互斥扩散，阳光开始变得毒辣，照在皮肤上掀起一丝温热和疼痛。
她左手绕到身后摸上车门把手，想说先离开。
连轺捕捉到何夏苓脸上那抹烦躁情绪，眼看着兔子又准备逃跑，他必须采取有效行动。 “关小姐，如果你有工作上的问题，可以找俆衡，接下来都是他负责，”
连轺往侧边迈了一步，刚好拦住何夏苓身上的光线，低头将她身后那只手拉回前面，意有所指地说：
“我现在要哄人了，不然，她真以为我知难而退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