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扶泱说完话转身向殿内走去,吃饭心切的赵苏台紧跟其后,管她何方神圣,都得吃饭不是。
商岐也跟着,还走快几步,扯了赵苏台的衣袖。
赵苏台擡手一打,眼神都没给一个。
断人夥食如同杀人父母。
桌子上各种美食,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坐下,赵苏台拿起筷子,对面两人同时向她投来视线。
她有些局促:“还,不能吃吗?”
扶泱:“你吃。”
赵苏台一口接一口,终于没有要饿晕的劲,才分些视线到另外两人身上。
“……”
赵苏台看看细嚼慢咽的扶泱,又看看细嚼慢咽的府君。
她算是知道商岐吃饭随了谁。
“怎么不吃了,赵姑娘饱了?”
赵苏台真的佩服君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做到一点表情都没有的。
“多谢娘娘款待,小女……饱了。”
商岐筷子也放下了,扶泱冷冷一瞥:“别人饱了,你也饱了?赵姑娘既然饱了,就先退下吧。”
扶泱不放人,商岐只得继续吃饭。
赵苏台吸着气低着头小心告退,生怕被喊住继续留下吃,好在一直出了扶泱的宫门都没有人来拦她。
赵苏台擡头望着天空叹了口气,四周皆是深墙宫苑,原来府中如此压抑。
连姑姑并没在外面等她,她还有些辨不清方向,正愁着往哪儿走,听到后面传来动静,是一个小跑而来的婢女:“姑娘,姑娘随我来,娘娘安排姑娘住另一处。”
赵苏台乖巧应了一声,跟着走,看来之前的连姑姑也都是商岐安排的,现今娘娘出手了,不知她会被带到哪里去。
走了挺久,赵苏台本就分不清方向,被绕的更分不清了。
她被带进了个清雅的小院子里,赵苏台洗完澡躺在门口的椅子上看星星。
手背在脑后,有风微拂,清香自来,什么都不想的话,是说不出的惬意。
可她脑中思绪繁多。
佛牌第一次大凶,杀了养母后,尘封的记忆被撕开一个口子。
这才知,原来她来这方世界只有一个目的。
快了快了。
赵苏台眼神飘忽的看着某一个方向,并没有着落点,显然她在出神。
第二天早上早饭相当丰盛,赵苏台一个人在屋里吃饱喝足,一脸满足的踏出门口,然后楞住了。
下面台阶底下齐刷刷站了十个婢女,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叠正丹纸。
赵苏台:“……”这就开工了?
整整七日,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时间,赵苏台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睁眼就是笔墨,梦里都是正丹纸,那本写满楹联的厚册子都快被翻烂了,上面有水迹也有油渍,赵苏台吃饭都在看这本书。
吃完了就赶紧放下书继续写。
悔不该当初主动提起这门差事,算账差又如何,多算两遍就是,现在是手要写废了。
不过也有一件好事,这七日,商岐都没能来烦她,也不知是不是被娘娘拦住了,还是已经将她忘到脑后了。
最好是将她给忘了。
不管是在上界还是在氿界,九幽之主都是这么难缠。
赵苏台轻叹一声,笔尖落下,写下一个福字。
她头一次去九幽就胆大包天杀了人。
杀了寻落樱后,立刻就有人过来找场子。
“非法进入我九幽地界,就想这么走了?”
赵苏台不慎跌落坑里,未曾想会被逼着待在这方寸之地足足半月。
一开始是她不敢往上爬,天色昏暗又辨不出时辰,数过十三道飓风刮过,她才悄悄从坑里爬出。
炙炎剑直指她眉心,烫得她眉心一疼。
“……”
赵苏台单手投降,二话不说朝下一跳,再度躲回坑底。
这次一直数过一百三十二道飓风,她才敢再探出头去。
呼,没剑。
左右看看,也没人。
才刚松一口气,眉心陡然一烫,炙炎剑再度抵在她面前。
赵苏台掀起眼皮,很好,这男人还站在这,此时显现了身形,也不知怎么隐藏的气息,她一点没察觉到,这修为必定在她之上。
不会真是九幽之主本人吧,她运气没这么差吧,赵苏台仍旧抱有侥幸心理。
“寻落樱和你是什么关系?”她扯开嘴角,干巴巴的嘴里一股血腥味,寻落樱说的没错,她的确命不久矣。
男人面无表情:“你既敢擅闯九幽,就要接受惩罚。”
这剑太烫了,可是却能安抚她的神魂,赵苏台已经濒临溃散的神魂,一点点在破碎灵台里转着圈,叫她灵台破碎的剧痛都少了一点。
“什么惩罚?”既然不是为寻落樱找场子的,赵苏台很乐意听听他的惩罚,这男人长得怪好看的,虽则清冷,但是更令人向往之,冷就冷,没事,自己就喜欢用强的。
“九幽律第二百三十四条,无令者擅闯九幽,罚九幽壹府打扫一百年,抄写此条律令一万遍。”男人收回剑,背在身后,眼神如芒,“另,杀人一事,待我查明因由,再判你刑。”
一万遍,赵苏台想了想,我还是先滚回坑底吧。
很显然,他也没打算放她出来,直接送了厚厚一册白纸下来,墨笔也备了,叫她在坑底写。
赵苏台双手交叉,心想,你叫我写就写,你以为你是谁,你有本事就跟我耗着,我就在这坑底安家了,不走了。
“你魂体不稳,灵台已毁,身上又有噬魂兽的气息,大约被吞噬了千年寿元,看你年纪,活不久了。”
赵苏台:“……”我谢谢你,又告诉我一遍我活不久了。
抚水大寒,赵苏台捂紧衣裳。
一夜未见,外面已经下了厚厚一层雪,天亮也未停歇。
穿了再多衣服也没用,屋里碳也很足,今年寒冬,她的身子要比以往冷上很多。
这感觉如同当初灵台初毁时一样,修为散尽,只能躲在广源山上苟且偷生。
今日不欲执笔,托着正丹纸过来的人被她轰了个干净,她哑着嗓子:“夜里受寒了,手写不了字。”
然后她披着棉被缩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偏偏还要探头看雪。
大雪纷飞,模糊了视线。
一片雪花迷失了方向落在她脸上,随后一人温柔的拿着帕子给她擦去。
“还傻坐着干嘛,吃饭了。”
一袭白裙,笼着月的光辉,瞧着清冷,可待人万分心好。
“姐姐……”
赵苏台傻傻掀开被子欲起,然后被冷风冻得一哆嗦。
再看,面前连个鬼影都没有。
默默重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杀了寻落樱后,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想强撑着回到广源山,死也要死在姐姐身边。
“是的,我活不久了,不知尊圣能不能放我一马,我回去后愿意一命抵一命。”赵苏台主动伸手,炙炎剑划破指腹,一滴血珠滚落剑上,“我说话算数,留下血印,等我魂体尽散时,尊圣也能感知到。”
大仇已报,亲人皆死,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滋味了。
“不允。”
男人两个字一锤定音。
行,好。
赵苏台朝坑底一坐,随便吧,反正都要死了,只是她死后谁来给她收尸。
如今她身边也只有一人了,傀儡仙相思,不过姐姐死了他都伤心好久,要他再来给她收尸会不会太残忍?
“在我九幽,必须按规矩办事,务必抄完这万遍律令,九幽壹府做工一百年才准死。”
“……”
“啊?”
赵苏台这时才想起九幽之主的传闻,这一代九幽之主名为商岐,据说极其重规矩,修的律令足足放满两个屋子。
他话中又直接说我,八九不离十了。
赵苏台心中悔恨今日出门没有算好日子,九幽之主这么闲的吗?她姐姐从前只是广源山的执事长老都已经忙的要死,经常连她都看不见人影,这九幽之主哪来的时间在缝隙裂谷和她说话。
正想着,坑外来了两只玄烈鸟,在商岐身边转了一圈又化作几缕玄烟消失不见。
商岐也不知收到什么消息,盯着坑里的赵苏台看了一会儿。
赵苏台被看的发毛,硬撑着擡头和他对视,坚决不低头。
商岐手中变幻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通体清透泛着霞光的牌子。
他直接扔进坑里:“这块逐玉牌你收着,务必好好抄写,等你抄完再换下一个刑罚。”
转眼他消失不见,赵苏台有些好奇的捡起这块极为好看的逐玉牌,只是她手刚一触摸,灵台破碎的断续疼痛一瞬消失,逐玉牌一阵亮光划过,随后变成一块褐色简朴的牌子。
一下子失了光亮所在,拿在手里除了一点重量,无丝毫特殊了,这让赵苏台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吸收了什么,身上不疼了,逐玉牌也不亮了。
赵苏台左右翻转,又将这牌子重新放下,等了片刻,还是不曾变作那流光溢彩的模样。
有些失望的捡起来,她咕哝着:“倒是跟大悲寺祈福保平安的佛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