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赵苏台出了如意酒楼擡脚就一路问到了百香阁。
这百香阁外头就看着精致华美,一进里面就更是奢侈,看得那是一个叹为观止。
赵苏台一身粗衣进去,就被一个打着团扇的女子挡着,上下打量她:“小娘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吃饭的地方。
赵苏台摇头:“我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我走错了,我这就走。”
偏那女子又拦住她:“诶,小娘子怎么就走了,无妨,来者是客,我听小娘子口音不是我们上府人,又身无长物,那来这里许是想找个工做?”
既然不赶人,赵苏台不介意跟她聊聊。
她点头:“我会洗碗,扫地,算账,你这里可缺人?”
女子挑眉:“缺,怎么不缺,只不过我缺的是候桌儿的,就要看人机不机灵了。”
赵苏台问:“休息,工钱怎么算?”
女子微蹙眉,似乎有些讶异:“休息?一般我们这是没有休息的,但是你提了,那我就一月给你一日休息,工钱的话就要算你候桌的数量了,接待一桌给五文钱,你休息那一日自然就是没有钱了。”
“此话当真?”
女子摇扇:“我是这里的掌柜,怎么不当真,小娘子初来可能不知道,你出去打听打听,这里谁人不知道我陈牡丹。”
赵苏台很是沈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说:“我出去打听打听。”
陈牡丹哼一声,也没把她当回事,唱着曲上楼了。
赵苏台出去后真去隔壁打听了,谁听到陈牡丹都是一句:“哦,那个陈扒皮啊。”
托商岐的福,赵苏台坐在马车里没事做,就看马车里堆放的律令。
上府明文规定,主家雇人做事按月令一旬休一日,工钱不得低于每月一贯钱。
上回商岐说什么来着,啊,我上府地界,不论发生何事,都由我一力承担。
倒也不必去别处寻商岐,因为他指定还没吃完饭。
赵苏台去而覆返。
李孚最先看见:“赵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苏台紧紧绷着脸,铿锵有力:“上府君,我要状告有人胆敢藐视上府律令。”
李孚瞪大眼,俞为猛转头。
商岐沈声:“具体说说。”
今天上府宜州多了一件新鲜事,横行霸道的百香阁被官府查封了,陈牡丹被当街压走。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发出疑惑的声音:“不应该啊,陈牡丹不是和宜州那位有点关系,啧啧,难不成上府来人了,也没听说谁来了呀。”
大家猜测不断,紧接着就看有一官兵拿着响锣过来,砰砰几声:“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百香阁陈牡丹视上府律令于无物,这是种什么行为,这是不尊重,甚至是蔑视府君的行为,这是种情形恶劣的行为,我跟大家实话说了,如今府君正在我们宜州,宜州州府今天起换人了,这上一任州府现在是罪民刘意德,明日,午时三刻斩首!”
众人皆静了。
虽然都听闻过府君的手段,但是还是没想到传闻一点没造假,甚至还非常含蓄地美化了。
“宜州能出现一个陈牡丹,就已有无数个陈牡丹,或许他们背后有人,或许就是自个胆子大,但是,现在回去之后也得给我掂量掂量了,宜州是靠抚水最远,但是宜州也是上府的地盘,若是府君在抚水再听闻这宜州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就不是单单砍一个刘意德了。”
官兵说完后,直接贴了一张告示在百香阁门上,上面道是陈牡丹具体犯了什么事,与刘意德做了什么勾当。
有好事者问:“大人,你只说了刘意德明日斩首,那这陈牡丹呢?”
官兵再度敲锣:“好问题,那我就说说,这陈牡丹如今已在刑场,估摸着人头已经落地,大家若是想看的,自可去看。若有那认识陈牡丹可怜她想给她收尸的也掂量掂量自己那点善心,够不够城外野狗吃的。”
人群中,有人心虚倒抽一口冷气,有人悄声说府君手段强硬。
就在众人低声细语时,有一五六十的婆子哭着从远处过来。
直接指着官兵骂道:“你这丧良心的东西,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少陵君就不管了吗,我儿一未偷窃,二未杀人,老老实实做买卖,那些人过来找工做,我儿给他们口饭吃本就已仁至义尽,还另外给他们钱财,他们不懂感恩戴德,反将我儿告之府君处,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啊,我儿就这么被害死了啊!”
官兵眼神一瞥,立刻过来另外两个人将这婆子摁住。
“少陵君?这里是上府,少陵君管的到上府的事?呵,你说你女儿老实本分,那你可知她漏了多少赋税,她只留下那些孤苦无依的少女在百香阁做事,白日里做苦活累活,晚上就叫她们去陪客,不愿意就喊打手过来,强迫□□。这岂是酒楼,这就是妓院!盛京自先君起禁淫已有四十年,你女儿这是知法犯法!”
“你个老虔婆,惯会颠倒是非黑白,满口胡言,胆敢污蔑府君,拉下去,关进大牢,我倒还要回去上报查一查,你女儿做这些勾当背后有没有你的事!”
官兵押着老婆子走了。
围观的人久久不散,突然,有一人拍手直呼:“好!”
其实官兵说这话大逆不道,盛京少陵为都府,少陵君在位已有二十三年,也算励精图治,只是膝下无儿无女。
盛京先主是如今少陵君的大哥,先主死时,商岐还在君后肚子里,总之,等商岐出生,他叔父已成了少陵君,而君后则带着商岐远赴上府求存。
上府本就是君后的娘家,根深蒂固,城池固若金汤。
而等商岐慢慢长大后,少陵君又一直没有孩子,盛京也出现了两种不同势力,其中,上府君以手段狠厉为着。
很快,陈牡丹一事的告示贴的全州都是,就连宜州城外几个县的猪圈上都有。
这可真是,连猪都长了见识。
商岐等人今日直接从宜州方向出关,往少陵府去。
赵苏台不愿意跟去,要在城外和他们告别,准备去其他州,李孚就搞不明白了,拉她到旁边:“你可知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府君,哪怕只是府里一个小小的记账的,那也有的是人抢着做。现在只是叫你跟着我们去少陵都不愿意,嗐,你看着跟我亲妹子差不多大,你说你是被你娘逼着要嫁给一个老头子才跑到我们盛京求一条活路,如今这活路不就摆在你面前,何止是活路,这就是一条光明大道啊!谁敢动你一下,报上我们府君的名字,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孚抑扬顿挫,那架势好像只要赵苏台答应做个记账的,以后就能顿顿吃香喝辣,走路张牙舞爪,嚣张跋扈。
但是,可惜了,赵苏台最珍惜自己这条命,佛牌上一次显示凶煞还是她娘要杀她那次,也很遗憾,最后被赵苏台反杀了。
李孚最后声音没控制住大了,前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商岐正席地而坐,听了李孚那番言论,一言不发收起少陵府又送来的信:“俞为,你去。”
俞为憋着笑,到了赵苏台面前,恢覆一脸严肃。
“李孚,做什么又喊起来,既然赵姑娘不愿意,那也不用强求。”他先是假装呵斥李孚,转而话锋一转,盯着赵苏台,“赵姑娘,我知你能从瘴气林里毫发无损走出来,想必也有不小的本事。你的底细不明,府君仁善才让你留在上府,只是上府十四州,赵姑娘想必不会每个州都去一遍吧?”
赵苏台:“自是不会,若是大人不放心,那我再回宜州就是。”
俞为拦住她:“倒也不必,上府都州为抚水,崔师傅自然也在抚水,你要是愿意,就暂时跟我们一条路,我让人送你到抚水,到时也不用你再另谋出路,跟着崔师傅替府君做事,就如咱们李将军所说,保你一条光明大道。”
成,赵苏台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也是,她身份可疑,还是放在身边最安全。
“赵姑娘,你看如何?”
赵苏台一时没回答,俞为又问了一遍。
赵苏台舔了舔唇:“俞将军,你看这样,我到抚水后,自去谋出路,我保证,我三年内不会出抚水,也让大人看到我的诚心,我真的只是来盛京求一条活路,至于大人说的光明大道,小女不敢设想,只求个平安就够了。”
李孚就要指着说她不识好歹了,俞为拦住李孚的胳膊:“好,赵姑娘一言既出,我也相信赵姑娘的为人,那就这样说定了,等出了关我让人送你去抚水,到时你自谋出路,当然,若是饿得连口饭都吃不上了,你那时找我,我还是会帮忙的。”
赵苏台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俞为一脸好说好说:“眼看太阳也要下山了,赵姑娘快些上车吧,日暮前要到渡口坐船。”
赵苏台再道谢,然后麻利的爬上马车。
李孚拍掉俞为的手:“诶,真就放她走啊,万一她是……”
俞为警告他:“到了少陵,你可得把说话的口气收一收,小心府君收拾你。”
李孚不耐烦:“我知道我知道,嘁……”
商岐见着赵苏台钻进了马车,随后起身,拍了拍衣袍。
林中落叶纷纷,光线逐渐黄昏。
几人相继上马,商岐看着日头,打马先行。
衣袍划过树叶,没有风打过身侧来的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