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顾栖荣与霍城的缘分起于五年前的那串糖葫芦，虽然是不欢而散，但霍城却记住了这个金发的妹妹。
后来两人也算是有缘，接连在燕京各处遇见，于是就渐渐熟悉起来。顾栖荣也是在这时发现，霍城是真不知道她是昭和公主。
那时的顾栖荣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一直没有告诉霍城她的身份。不过这不影响她总是出宫同霍城玩。
不过在相识一年后，顾栖荣的身份还是暴露了。
*
庆历十年三月十四国子监
霍城同班上的学子孔祥钰一起去博士厅交作业，两人抱着作业，一边走着一边聊天。
“昭和公主！霍城你是不是没见过公主？你看，那就是公主！”孔祥钰忽然看向一处，激动地指着前方出现的人。
霍城转头，看向前方的人，霎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公主，是哪一位？”他偏头问孔祥钰。
孔祥钰感觉霍城奇奇怪怪的，“当然是金发的那位，昭和公主金发可谓是人尽皆知的，你不知道吗？”
霍城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他定定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顾栖荣，移不开眼。
“霍城，我们快点走吧，博士催的急，别看昭和公主了，都在国子监里，以后能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孔祥钰扯了扯霍城的衣服，催着他快些走，别磨蹭了。
顾栖荣此时也和旁边的人聊着天，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自己，不禁偏头去看，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顾栖荣的脸刷一下的就白了，她停下脚步，看着霍城，嗫嚅着想要解释，却不想他加快了脚步，与她擦肩而过。
“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事，我们快些走吧。”
“哦，那你不舒服要说哦。”
“嗯。”
霍城没有回头，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内心乱如麻。
后来，霍城躲了顾栖荣一个月，无论顾栖荣找什么理由都不见她。但他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理清心中的思绪后，两人顺理成章地和好了。
*
直到秋猎开始，霍城和顾栖荣的关系也没有缓和。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路上，一眼望去，这路上全是马车与护卫。
这时已经开始进入秋天了，但地上的野草与树上的枝叶仍是绿油油的，仿佛这仍是夏日。
顾栖荣独坐一辆马车，她掀开帘子，将景色尽收入眼帘。
“公主，今日风大，小心着凉。”兰因为她倒了一盏热茶。
顾栖荣依言放下了帘子，“过去离开燕京都是急匆匆的，从未有过这般闲暇的时间看这风景。今日这么一瞧，却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春华也是这样觉得，“我进京时觉得哪怕是燕京郊外的野草也是不一样的，如今发现无论人或物其实在哪都一样。”
兰因和秋絮理解不了，她们进宫前没吃过太多苦，哪怕进宫后受过一些磋磨，但和春华吃过的苦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在她们看来，这些草啊丶树啊哪有什么区别？
但她们也不是蠢货，不懂就在一旁静静地候着，也不故作聪明地答话。
说罢，顾栖荣又让兰因将棋盘拿出来，让三人轮流与她下棋。
三人中棋艺最好的是兰因，其次就是秋絮，而春华就是个臭棋篓子，刚学围棋不久的稚子都能略胜她几筹。
不过顾栖荣不介意就是了。
燕京离秋猎所在的围场不远，不过这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算是一日的日程也得两三日才能到。
这一行人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到，到了后，又休整了一日，秋猎方才拉开序幕。
按照惯例，秋猎开始的前一晚，会举办宴会，用以鼓励这些贵族世勋家的儿郎和女郎们。
人们推杯交盏，哪怕是此时也不忘与政敌明里暗里地交锋。
顾栖荣没在宴会上久留，只浅酌了一杯果酒就借以醉酒的名头就离开了。
顾思已经从那场风波中走出来了，现在正与陆白简他们畅聊呢。
*
宴席散后，霍城远离人群，独自坐在高处饮酒望月，身边伺候的人都被他赶走了，只留一个平安。
“参见昭和公主。”下头传来平安的声音，霍城没低头往下瞧。
“公主睡不着出来走走，你怎么在这？”春华好奇。
“公子也睡不着，在上面饮酒呢。”平安回答，因着霍城和顾栖荣关系不错，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好。
“原是如此——公主出来时穿的少，这太黑了，我不敢一个人回去拿斗篷，平安你陪我回去吧？”春华随便扯了个理由。
“那好吧。”平安自然知道春华的目的是什么，沈默了一会儿才答应她。
过了好一会儿，霍城才听见顾栖荣出声，“宗甫，你下来可好，我害怕。”
“公主连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其他东西吗？”霍城轻笑一声，嘲讽道。
顾栖荣沈默片刻，才又开口，“你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上不去。”
霍城坐着的地方是一处四米高的断崖，不会武功的人是上不去的。
“你若是不下来，我便不走了。”顾栖荣在下面仰头看着霍城，“宗甫，这里好黑，我怕。”
断崖处离营帐不远，几米外燃着火把，还有士兵们站岗丶巡逻。
霍城不再理她，只喝酒望月。顾栖荣一直站着也不舒服，便坐到地上，抱膝望月。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以后会改的。”
这话顾栖荣对霍城至少说过五遍。
“我只有你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顾栖荣每次惹霍城生气时都会说这话。
“你总是同皇姐一块玩，不理我，宗甫是不是不喜欢我，只喜欢皇姐？”
霍城大哥和顾思走得进，去找顾思玩时常常带上霍城一起，不过霍城一般都只在公主府待上一刻就走——顾栖荣对此心知肚明。
“宗甫，我心悦你。你别喜欢皇姐好不好？”
这话顾栖荣倒是没说过。
“砰”的一声，酒壶掉在了地上，接着霍城飞身从断崖上跳了下来，俯身把外衣披在顾栖荣身上，“我不喜欢长欢公主。”
“那你是不是也心悦我？”顾栖荣抓住霍城的手，又问。
“你醉了。”他一个用力把手抽出来，肯定道。
顾栖荣转头，借着月色看清了双耳通红的霍城，“宗甫，我醉没醉，你是知道的。”
霍城没理她，“春华，你家公主醉了，过来扶着她回去。”
春华和平安正躲在一棵百年老树后聊天，听见霍城唤她，便现身走了过去。平安跟在她身后，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起来吧，我送你回去。”他垂眸看着她。
她不再看他，下巴抵在膝盖上，“我醉了，起不来。”
“春华，扶你家公主起来。”他命令道。
春华已经走进，闻言只觉得为难，“霍公子，我力气小。”言外之意就是扶不起来，得换人。
“平安，把公主扶起来。”他换了个人。
平安更是为难，“公子，这，男女授受不亲啊！”
他沈默了，垂眸看了顾栖荣好一会儿，才走到她面前蹲下。
“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醉了，我没力气。”
“不要得寸进尺。”
“好吧，我只有一点力气，走不动哦。”
“上来，别废话。”
霍城背着顾栖荣在前面走着，平安抱着他的外衣在后面同春华窃窃私语。
“以后不要把自己的性命置之身外，遇事找我，我同你一起解决。”
“嗯。”
“明年我就去边关了，可能得三年以后才能回来。”
“嗷。”
“及冠后我就同我哥分家，自立门户。”
“哦。”
“不要走神，我在和你说事儿。”
“嗯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