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度陈仓计
叶长洲出了天牢,二话不说径直带着御卫回刑部,赵欢和郑怀先立即跟上。赵怀先小跑几步追上叶长洲,见他仪容有些狼狈,又不敢多言,内心窃喜:薛凌云胆大包天竟敢冒犯特使,只怕要吃大苦头了。
叶长洲回到府衙,并没说要对薛凌云用刑,只是叫御卫:“周彻,你带几个人去找牢狱司,要他们严查能接触薛凌云的人,保证他的安全;刘忠奇,你去通传康郡王府的守卫统领,要他将除夕夜直大年初一进入过王府的人统统报上来,尤其是胡人。”
郑怀先见叶长洲居然还要保护薛凌云的安全,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您为何不拷问薛凌云?”
叶长洲没理他,又对另一个御卫道:“栾清平,你去请宫廷画师林老先生来,本王有事请教他老人家。”
栾清平抱拳应道:“诺。”
郑怀先疑惑地望着叶长洲,有些摸不着头脑。叶长洲这才从袖中取出那根绳索,冷着脸径直丢到郑怀先面前,寒声道:“郑大人,这是何物?”
众人惊诧地看着那绳索,赵欢脸色煞白,立即道:“殿下,下官立即带人去彻查天牢。”
叶长洲冷着脸点头,眼睛却直视郑怀先。
郑怀先楞了下,拾起地上绳索,皱眉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这是哪里来的?”
“天牢里。”叶长洲一改之前温和的模样,神情严厉,“郑大人,你好歹是府尹,有些事莫要做得太过了!”
郑怀先吓得跪地,战战兢兢道:“殿下何出此言?下官不敢说为官贤明,但一直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
“呵……不敢?”叶长洲冷笑一声,厉声问道,“那本王问你,薛凌云牢里为何会出现这种东西?还有,他每日吃食呢?整整六日,他吃的什么?!你想饿死他吗?!薛凌云尚未定罪,若是有朝一日洗清罪名,世子却饿死在天牢中了,父皇不诛你九族!”
郑怀先原以为昭郡王和薛凌云没有交集,他被叶政廷封为特使,便与薛凌云是对立的。谁知叶长洲进了天牢,薛凌云竟然向他告起状来。郑怀先以额触地,吓得颤抖:“王爷息怒,此事下官当真不知,下官这就去处理!”
说着就要颤颤巍巍站起来往外跑,叶长洲叫住他:“站住!”
郑怀先冷汗出了一身,猛地停住脚,艰难转身,见叶长洲铁青着脸,神情肃穆,不怒自威,吓得又跪地,快哭了:“殿下,下官当真冤枉。下官糊涂,御下不严,定是那些粗人忽略了……”
叶长洲毕竟没有证据是郑怀先干的,他一味喊冤,叶长洲也拿他没办法。现在他将责任推卸给下面的人,叶长洲也只有接着。但叶长洲不会任由他这么欺侮,不能教训他,给点下马威还是可以的。
他疾言厉色道:“郑大人莫要说了!天牢本不属于京兆尹府管辖,你硬插一杠子,非要求着父皇让你参与到这案子上来,便该好好效命!你如此玩忽职守,本王若是告诉父皇,且看你头顶乌纱能戴几天!”
郑怀先哭丧着脸不停叩首,叶长洲软了语气:“姑且念你初犯,本王这次便饶了你。你需谨记,好好当你的差,别糊弄人。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
“多谢殿下,下官谨记。”郑怀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道。
叶长洲先一个下马威,将郑怀先胆子吓破,再稍稍施恩,郑怀先便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再不敢生出糊弄他的心。
他起身,再不敢坐下,拘谨万分站在一旁,看着叶长洲吩咐下人给薛凌云安排吃食。
郑怀先擦了冷汗,气不过薛凌云又让他挨一顿骂。他看着叶长洲衣衫有些脏,猜测薛凌云定是冒犯了他,可这金贵的王爷为何能容忍他撒野放肆?
他见叶长洲伏案疾书,又忍不住继续拱火道:“王爷,请恕下官多言。对付薛凌云这等不知死活的狂妄之徒,只有大刑伺候方能让其口吐真言。”
叶长洲擡头,俊秀的眼眸看着他,蕴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味深长地问道:“既然郑大人觉得刑罚便可令他招供,不如你来主审?”
郑怀先一听,知道他是说自己是僭越了,连忙低眉垂首立于一旁,再不敢说话。
叶长洲冷眼看着他,眼神不善:“郑大人,父皇既命本王为特使,便有他的深意。你若在这案子上有不同的见解,可自去向父皇毛遂自荐,本王这特使便让给你!”
郑怀先吓得跪地直呼:“王爷恕罪,折煞下官了。”
叶长洲白了他一眼,懒与他口舌之争,又低头伏案。
郑怀先半晌没见他说话,期期艾艾慢慢站起来,尴尬得无地自容。
赵欢很快回来,拱手禀报:“启禀王爷,天牢已彻查,再无异常之物。”
叶长洲点头道:“好,你命牢狱司守好天牢,此事非同小可,切莫儿戏。”
“诺!”赵欢领命,在一旁坐下。
片刻后,刘忠奇便将当晚进出胡人报上:“启禀王爷,从除夕到大年初一进入过康郡王府的胡人全找到了,正在一个个严查。只有一个人尚未有下落。”
叶长洲眼眸微光一闪:“细细说来。”
刘忠奇道:“康郡王府常年在西四街杏春堂进药,当晚康郡王重伤,需要大量跌打药,一个名叫尹琪的胡人婆子自称杏春堂送药的进过府。但今日去查杏春堂,掌柜说根本没这个人。”
“康郡王府见过这婆子的人带来没?”叶长洲胸有成竹。
“带来了,那门子就在外面候着。”
“好。”叶长洲对一旁的御卫道:“你去看看栾清平回来没。让他速速将画师请来。”
御卫应声而去。直到此时,郑怀先脸色又变成猪肝色:这昭郡王果然有两把刷子,自己之前小看了他。如今他查出蛛丝马迹,自己若再坚持薛凌云是真凶,到时候可不好下台。
郑怀先心里打着小九九,心思全在稍后如何不着痕迹地借坡下驴,不至于太丢脸。叶长洲却似没发现他的心思,闷头看着案牍,压根没想给郑怀先递台阶。
片刻后,去请宫廷画师的栾清平终于回来了。叶长洲便命人将康郡王府门子招进来,由他口述尹琪的模样,由画师照他描述画出人像。
满堂之人皆在认真听门子描述,好奇画师笔下会画出怎样一个人。只有叶长洲没看那画,低声唤御卫:“你按照我的吩咐,去请一个人来。”
那御卫悄悄领命,片刻后凝香馆彤儿扮作的奉茶丫鬟捧着茶进来,低眉垂首给堂上各位大人奉茶,奉完茶便垂手立于一旁。众人注意力都在画师笔下,竟无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进来。
待老画师笔一停,彭青云的形象便跃然纸上。凝香馆名气虽大,但毕竟是低贱的烟花柳巷之所,大盛皇法不允许官员狎妓,满堂之人竟是无人识得这位大名鼎鼎的青楼老板。
这便是叶长洲让御卫将彤儿带来的缘故。众人看着那画像指指点点,彤儿忽然站出来犹豫着道:“这人,好像彭老板。”
众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到这个小丫头身上,叶长洲起身背手道:“你认识此人?”
彤儿心领神会跪下道:“回禀王爷,婢子原是凝香馆丫鬟。这画像上之人神似凝香馆老板彭青云,王爷不信可传去过凝香馆之人询问。”
叶长洲看着赵欢:“赵大人,劳烦你去查一下这位大名鼎鼎的彭老板。”
赵欢连忙站起恭顺拱手:“诺。”
忙碌一整日,总算将疑点引到彭青云身上,叶长洲在刑部待到亥时方归。杨不易心疼他挨饿受冻,一直在暖阁跑前跑后伺候叶长洲。赵婆婆推门进来,叶长洲刚用完晚膳。
“不易,你去歇着,我有话跟婆婆说。”叶长洲顺手从一旁果篮里取了一个蜜柚递给他,“拿去吃。”
杨不易立即跪地,双手接过蜜柚,冲叶长洲磕了个头便下去了。
这蜜柚乃贡品,若不是薛凌云拿来,叶长洲也只能在家宴上才得享用。赵婆婆见杨不易走时欢天喜地,跪坐在暖炉旁:“殿下对这孩子真好。”
叶长洲修长的手指伸向暖炉:“小孩重口腹之欲,也容易满足,吃饱穿暖就开心。开心了,就忘记烦恼,满足于现状。”
“这样简单的开心,殿下赏赐起来不费心神。”赵婆婆苍老的眼眸看着叶长洲,“世子爷想要的开心,才耗心思。”
“是啊……”叶长洲疲惫低捏了捏眉心,“我这特使当得不易,既要还薛凌云清白,还不能太得罪常氏母子。我若将查到的事直接报给父皇,常氏母子岂会放过我。两难。”
赵婆婆道:“那殿下便折中。”从篮子里取出一颗金黄的橘子放在暖炉边,指着它道,“殿下需要一个向皇上传话之人。”
叶长洲看着她,从她眼神里寻到了答案,茅塞顿开:“太子?”
赵婆婆缓缓点头:“没错,殿下可将救薛凌云的功劳明面上给太子,让他去做那出头鸟,拉他下水,他一定乐于相助。私底下,救世子爷的恩情还是殿下的,一举两得。”
是了,太子巴不得给煜王送人情,加上对付的人是常氏母子,他岂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叶长洲会心一笑:“婆婆好计策。”随即正色道,“对了,薛凌云的吃食……”
赵婆婆道:“已按照殿下吩咐让膳房每顿做好送过去。”
叶长洲想起那人除夕家宴上吃羊肉的样子,皱眉道:“给他的饭食,每日都做些羊肉,世子爱吃。”
赵婆婆楞了下,眼神哀伤地看着叶长洲,叹道:“殿下呀,你对世子爷真是够用心了。但愿他能体会你一片苦心。”
叶长洲怅然一笑:“体不体会的……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让宝子们久等啦,下一章星期六发哦!